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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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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安堂正厅前,孙妈妈垂头恭敬站立在旁,“老太太,事情就是这样的。夫人早前刚得了消息,就立即着人去将此事压了下来,绝不会让咱们崔家的姑娘公子的名声,和崔家的脸面受到一丁点儿损害。”
孙妈妈语气平静,说话时也是温温和和的。
崔老太太刚睡醒还在里屋洗漱,孙妈妈就赶来了寿安堂要求见老太太,李嬷嬷问了内情,觉得此事须得让老太太知晓才行,于是便忙不迭地将老太太请了出来,又让孙妈妈亲自上前告与老太太听。
崔老太太一听,瞬间感觉脑袋晕眩,忙将手放在太阳穴处按压,面上也是一阵心痛模样,叹息道:“这丫头,怎的会如此不小心。”
孙妈妈:“老太太,您且保重身子,莫叫老爷和夫人担心。”
李嬷嬷赶紧上前斟了盏茶喂给老太太饮下,又轻轻给她顺着后背,满脸担心:“老太太,您也别担心,万幸此事还未传播得人尽皆知的地步,而且夫人也已经处置妥当了,不会让人知道是咱们崔家的姑娘的。”
孙妈妈在一旁附和:“是啊,老太太,夫人已经罚了五姑娘跪祠堂三日,原本按家规需杖责,如今也只是轻轻发落,只打手板十下小惩大戒罢了。”
程念华真是厉害,都将人发落完了,才派人来告知崔老太太此事,摆明了就是不许崔老太太出面维护崔婉。
崔老太太心里有气,但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程念华如今才是崔府后宅的主母。
崔老太太沉声道:“是吗,那真是辛苦念华了,亏得她还特意派你来。”
孙妈妈闻言,笑回:“夫人念及老太太身子,不敢让您多操劳。夫人身为相府主母,也是各位姑娘公子们的母亲,这才出面做主,处置了五姑娘,不然也不好给其他人一个交代。”
“我知晓念华苦心,此事她做的在理,不必再多说什么了。”崔老太太语气淡淡。
孙妈妈见话已带到,便躬身告退了。
等人消失在了寿安堂门外之后,李嬷嬷出声朝孙妈妈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声,“呸,这帮天杀的人精,真当我们老太太人老了辨不清事儿了不成?”
李嬷嬷愤愤着继续说:“老太太,我刚都听出来了,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打完了人这才来告知一声,叫人没处撒气!”
“我当映月去了之后,念华做了正室,便会安分守己些,这些年看她性子也和善温柔了许多。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是本性难改,怎么舍得对一个孩子下如此狠手?一个不小心,整个崔家都会被人指点!”崔老太太动了气,拍桌而怒。
李嬷嬷上前劝道:“老太太您也别动气,身子要紧。如今罚也罚了,还是先去瞧一瞧五姑娘吧。”
崔老太太闻言,冷静了少许,对李嬷嬷吩咐道:“你去,把我房里备着的龙血膏取来,给婉丫头送过去,如今她手上必定伤重血流不止。”
李嬷嬷温声应着,眼里似是含着泪,说:“老太太一向是最疼五姑娘的,那龙血膏是何等的稀罕物。”
“这是老太爷还在时,花重金才寻得的这么一小瓶,如今将它交给五姑娘,可见老太太您是真的心疼她。”
崔老太太摇着头,叹道:“我知婉丫头秉性纯良,这宅院里多的是弯弯绕,我不护着她还有谁能护着她?”
闻言,李嬷嬷也是感动抹泪。
崔婉身姿挺拔,目不斜视的看向面前的崔家牌位。
双手被用白布条包扎成一团,不知是因为实在伤重还是什么,洁白的纱布慢慢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连翘和甘草也在祠堂陪着崔婉,二人皆跪在崔婉身后不远处。
跪了大半日,又挨了板子,崔婉有点体力不支,身子开始感觉一阵虚浮,膝盖处也是伴着一阵酸痛难忍。
她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如雨般淌下来,领口被淋湿了大半,后背也发着冷汗,但是脊背却仍旧是挺拔如松。
连翘怜惜她,冬日夜里寒风刺骨,身上还带着伤,又发了这许多汗,衣衫也浑身湿透,再不换下恐怕崔婉撑不了三日便会倒下了。
崔韶华一听说崔婉受罚的事情,就立马过来给她送了许多衣衫和斗篷御寒,还带了吃食过来。
可是那监管的嬷嬷却死板的很,非让崔婉跪到戌时才肯让她休息片刻。
半柱香燃尽,戌时已到,连翘和甘草瞪了那嬷嬷一眼后,赶忙起身上前扶起崔婉。
连翘一探崔婉的衣衫,竟全都湿透了!
“姑娘,你全身都湿透了,快些换上新的衣裙吧。”
崔婉艰难地抬起眼帘,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丫鬟,轻点了下头,从连翘手中接过衣衫。
换上了新的衫裙,甘草又给崔婉擦拭身子,摸着崔婉的手擦拭时,不自觉地就闷声哭了起来。
“哭什么?”崔婉轻笑了下,“又不是没受罚过,我都没这么娇气,你们倒是先哭了起来。”
从小到大,她都被罚过许多次,很多次都是她们趁着祖母不在府里的时候,故意训了崔婉的错处,对她打骂不止,严重点的时候甚至都晕过去一天一夜。
如今这点疼痛对于崔婉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况且,前世的她还经历了生死。
“祖母叫李嬷嬷送来的药膏还在吗?”崔婉装出一副疼的不行的模样,“我的手好疼啊,快点上药吧。”
两个丫头见崔婉还有闲心在那边拿她们打趣,瞬间气笑了,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得拿出李嬷嬷送来的龙血膏给崔婉敷上。
连翘将带血的纱布拆下,说:“这伤膏据说对伤口有奇效,敷上几个时辰便不再感到疼痛了,而且愈合效果也甚佳。”
崔婉笑着说:“多谢祖母的一番心意了,我到底是又让她老人家操心了。”
甘草在旁给崔婉喂着饭菜,“姑娘,这是二姑娘送来的,还拿的保温盒子装着,快点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崔婉张开嘴巴,尝了一口,点评道:“嗯,还是二姐姐知我平日喜好,这个东坡肉做得极够火候。”
甘草见崔婉喜欢吃,便多给她舀了几勺,见她吃的这么开心,心下也便好受许多了。
待吃饱喝足之后,那嬷嬷却又出现了,板着一张脸看着崔婉,声音冷硬:“时辰到了,还请姑娘继续跪在祠堂前受罚。”
崔婉恭敬答道:“是。”
崔婉安安分分的在祠堂跪了三日,期间有人来送温暖,也有人来落井下石看笑话。
崔月娴本来就讨厌崔婉,如今她被罚,崔月娴自然是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她一连三日都来祠堂,为的就是嘲讽崔婉。
只是无论她语气再如何刻薄,崔婉都不多给她一个眼神,仍旧是安静的跪在祠堂前,静心己过。
只是到了实在不堪入耳处,连翘和甘草也看不过去,免不得与她理论一番。
三日之期已过,但是崔婉的双膝因久跪而酸胀红肿,一时间走不得许多路,得需连翘和甘草扶着才能行进。
幸好这几天日日都扶着崔老太太送来的龙血膏,又不沾水手提重物,崔婉的手如今已是好了大半,像是捧茶提著拿碗这类小事,都可以自己来了。
连翘给崔婉披了件山茶红斗篷,系紧了些带子,又理了理衣褶,便搀扶着她一起走出祠堂。
今日却是天清气朗,天空一片澄澈明净。阳光铺洒遍地,照在积雪上时折射出无数亮光。
才迈出祠堂门槛,就见远处拂过来一阵微风,崔婉将头深埋进斗篷里面,正下阶梯时,忽听见一道沉沉的声音,说话时带了点心疼。
“婉丫头。”
崔老太太今日一大早便在此处等着崔婉,就想着赶紧接她回去寿安堂好好休养。
崔婉抬眼望去,只见崔老太太拄着拐杖站立在她面前,望向她的眼睛里却满是心疼,脸上的皱纹因伤心都更加明显了。
“祖母,”崔婉忙不迭走下阶梯,“你怎么来了,天儿冷,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扶着的连翘和甘草看到崔婉这般不顾腿伤往前走去,纷纷担心出声说:“姑娘,慢点,你膝盖还有伤呢。”
崔婉扑到崔老太太怀里,落下了热泪。
崔老太太爱惜的抚摸着她的墨发,又拍了拍崔婉的肩头,“好了,都这么大人了,还哭哭啼啼的,快随我一起回去吧。”
崔婉点了点头,挽着崔老太太的手,祖孙二人一起往寿安堂走去。
崔老太太早请了大夫过来,等崔婉落座,便开始给她诊治开药。
一番折腾过后,为了不打扰崔婉养伤,加之这几日她也受累了,所以崔老太太便吩咐院子里的人都要仔细些,不得打扰了崔婉。
连翘扶了崔婉回床上躺着,给她掖着被褥:“姑娘,甘草去煎药了,等一会儿喝了药咱们再睡吧。”
话刚落地,门帘微动,甘草端着药盏走了进来,只是手上除了崔婉要喝的汤药之外,还多了一瓶东西。
连翘拿起来,问道:“这是什么?”
甘草将煎好的药盏放在床榻边上的小案几上,说:“哦,这个是刚才四姑娘身边的女使姐姐送过来的,说是对姑娘的伤有好处。”
崔婉接过那药瓶,细细端看着,眼里没有情绪:“那真是多谢四姐姐了,还挂念着我。”
而后又喃喃,眼底寒若冰霜:“改日,我必得好好答谢一番,才不枉费她今日待我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