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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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的最后一天，方天还是回了趟家。
楼慧雯说到做到，从人进家门起一个字不说，沉默得忽视掉一米八三的大活人。
方天试图跟她介绍柳凌洲的情况，换来一句冷漠的：“我不想知道，你不用跟我提那些，你只要记住，一天不分手，一天不改回来，我就一天不会当你妈。”
方天想不出办法，急得用手臂抹眼睛，又觉得自己窝囊，把她爱吃的点心和水果放到茶几上，问：“妈，我只是喜欢男人而已，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惩罚我？”
问完也不指望回答，转身走了。
楼慧雯红着眼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快步回屋把自己关进书房。
柳凌洲在外面等着，方天径直上车，心里沉得发苦。
此时不是玩闹娱乐的时候，这不是简单的去摸摸猫骑骑马就能缓和的情绪，柳凌洲沉默着开车，耐心地等着他这股难受的劲儿淡化。
差不多开回到公寓，方天见车停下来，看了眼外面，说：“去你家吧，我想看小白小雪。”
柳凌洲无有不应：“好。”
一进门，小雪依旧热情迎接，小白竖着尾巴在猫屋门口淡定地站着。
方天一把抱住软乎乎毛茸茸的小猫，吸了一口，香的。
路过小白，顺手捞进臂弯间，一手一个霸道地都抱到沙发上。
柳凌洲去冰箱里拿了瓶葡萄汁递给他，哄着说：“喝点甜的。”
方天接过，没急着喝，仰头对他说：“对不起，我想不到让她接受的方法。”
柳凌洲紧挨着他坐下，长手一伸将人揽进怀里，亲亲额头，温柔道：“没关系，这算是我们的必经之路，我早就有心理准备，只不过没想到我家里会那么顺利。”
他摩挲着方天的肩膀，开导：“别担心，走一步看一步，什么事和亲情爱情挂上钩，都会让人摸不着头脑，慢慢来，我感觉阿姨不是真的心狠，她只是一时间看不到你这样走下去会有怎样的未来。”
他音色轻缓，循循善诱地分析：“你想，如果按照你是异性恋的标准，你能力强，学校是顶尖名校，长得这么帅，还不矮，有特长，有一技之长，家庭条件中上，工作工资高，谁看了都会觉得你前途无量，结婚后稳定地过日子，有房有车有孩子，几乎是理想人生。”
方天嘴角下沉，“不就差了个结婚，其他的条件也不会因为我不是异性恋就消失了。”
柳凌洲客观道：“同性伴侣关系脆弱是现实规律，异性婚姻的价值和意义也超乎你的想象，运营得好，可以成为婚姻双方的人生保障和助力，当然运营失败又是另一个故事了，但我猜阿姨在叔叔去世前，大概率是没在婚姻里吃过苦的，从她的价值观和理解来看，她认为儿子踏踏实实结婚是更优解。”
方天张张嘴，反驳不了，承认道：“我外公家里重男轻女，我妈是大姐，考上师范大学离开老家，从那之后再也没回去过，我现在还记得，小学的时候她和我小姨聊天，跟我小姨说结婚之后感觉重活了一次。”
“所以啊，她现在恐怕也很迷茫，她没接触过同性群体，刻板印象和舆论环境给她太多负面观点，她原本有一个自己尝试过的平坦大道，想让你复刻，但你给她提出一个认知里全是坎坷的选项，作为母亲，她最怕的从来是孩子会吃不必要的苦，与其说她在逼你，不如说是在焦虑，她也在逼自己。”
“阿姨不是一个三观扭曲的人，我合理推断，如果你真跟她说自己改了，可以跟女生结婚了，她又会产生新的焦虑点，所以你们彼此都需要时间。”
方天偏头，眼眶红彤彤地看着身边的人，柳凌洲笑了笑，亲亲他，轻声说：“别怕，也别钻牛角尖，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配合你，不用过多考虑我的感受，我脸皮厚得很，这件事上，你应该以自己为优先。”
方天眼前又开始起雾，柳凌洲拇指擦掉刚刚离开眼眶的一滴泪，有点烫手。方天靠过去吻他的唇，窝进他的颈侧低声道：“你怎么这么好。”
“好人卡一张，集齐七张可以许愿吗？”
怀里的人破涕为笑，点头，“可以，给你个熟人价，五张就能许愿。”
柳凌洲煞有介事地笑道：“嘶，那我现在好像就能换了吧。”
“我发过那么多张好人卡吗？”
“你以为呢，光喝醉的时候就给我连续发过两三张。”
“哈哈哈，我不记得了，不算。”
“不行，之前没有这项条款，你这属于阴阳合同，我可以起诉你。”
“谁判？”
“就让小雪法官审理吧。”
“那你松手，我先去给小雪法官送点零食。”
“还被我抓到行贿了。”
两人无聊又幼稚地胡侃，氛围莫名松快许多。
柳凌洲紧紧搂着他的腰，一下下啄木鸟似的亲他的唇，气声说：“我现在要勒索你。”
方天垂眸瞄着他的嘴，笑了下，“要劫.色？”
柳凌洲吻上他的下颌和耳垂，“聪明。”
小雪法官和小白陪审被丢在沙发，目送了两人手牵手去了别的房间，下午才等到迟来的贿赂。
假期三天就这样转瞬即逝了，新的一周正式进入新的月份。
方天和柳凌洲开启毕业季的尾声，查重和答辩接二连三，回校的频率与日俱增。
李季和于唯知道了两人正在交往，跟着柳凌洲混了顿大餐，抹抹嘴，表示方天“嫁”过去他们很放心，被方天捏拳一人给了一下。
答辩通过后，柳凌洲的忙上升了一个维度。
实验室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交接，公司计划增加项目种类，团队内部要重新整合工作组，他还有推不掉的外部邀请要参加，一直到学校的毕业典礼前夕，都只能和男朋友见上两面。
方天平时加班次数明显增多，论文初稿完成，正在进行数据校验，还要赶紧补齐因为请假回学校耽误的进度。
周末回一趟家，打定主意使用水滴石穿战术，拿着一堆柳凌洲买好的东西，进家门详细交代哪个是自己买的，哪个是柳凌洲外出出差给她带的特产。
也不用楼慧雯说什么，留下这些，方天就会叮嘱一遍让她注意身体，然后自觉离开。
楼慧雯的态度已经从一开始的冷面尖锐，变得白他一眼就继续看书，虽然仍是没什么话，却明显有了多余的情绪。
方天乐呵呵的，她想骂也张不开嘴，只能在人走后将那些吃的用的收整好，总不能放着等过期浪费掉。
又一个周一，楼慧雯照常上班。
她是物理班主任，从专业到岗位都注定严肃，但她对学生向来耐心足，一方面是学校优秀，入学的学生对学习的专注更多，另一方面是她小时候吃了偏心班主任的亏，记仇记到这个岁数，仍能说一句最恨当年那个女老师，轮到她自己站到讲台上，总想着，别成为那样的人是她的职业第一要务。
所以同学们对她感情很深。
一大早，她先去教室看了一眼，早上的自由时间，多数孩子在吃早餐，她说了句：“把窗户打开，放放味儿，今天早读英语吧？课代表去办公室问问什么安排。”
第一排的小姑娘爽朗答应：“好。”
她大致扫了眼人头，问：“陈正则还没来？”
学生们回头看向最后一排的某个座位，空荡荡的没人，他们是单人单座没有同桌，他隔壁靠窗的男生说：“没来。”
楼慧雯蹙眉，“等他来了叫他来一趟我办公室。”
直到早读后的课间都差不多要结束了，她都没等到那个学生。
她再次去教室巡视，走到空桌前问：“他还没来？”
周围同学摇头，她担忧地点点桌子，拿出手机找他家长的电话，视线一低，看见他的桌布上竟然写着两个红色的大字：死GAY。
楼慧雯翻联系人的手顿住，一股惊悚和怒火齐齐冲击着头脑，她现在对这个英文单词再敏感不过，和这个汉字结合在一起，简直在她近来最大的雷区上投了一发导弹。
“谁写的？”
课间热闹的氛围在她风雨欲来的语气里迅速沉寂，她扫视左右前后的学生，严肃地质问：“我给你们一次机会，自己承认，是谁在他桌子上写的？别逼我去查监控。”
体育课代表倒是不害怕，站起身凑过去看了眼，“不知道，咱班没人这么无聊吧。”
他们班的人关系都挺正常的，陈正则平时成绩优秀为人老实，前段时间被他爸当众骂得差点跳楼，还有好多人安慰，跟他起冲突那个人还是个外班的，因为打篮球手不干净，说来说去都不是大事，那人也真诚道歉了，应该不至于这么恶心人。
同一排的一位个子非常高的女生说：“好像上周五家长会之前，十班的王俊楠来他这坐了会儿，他说找陈正则，陈正则当时去楼下接他爸了，没等人回来他就走了。”
楼慧雯也不愿意相信她的学生会这么欺负人，见他们都不像是有什么心虚的表现，隐隐松了口气，说：“行了，你们正常上课。”
说完转身直奔办公室。
第一节课结束，楼慧雯找到了十班的王俊楠。
她记得这个男生，跟陈正则关系好，白白净净戴着眼镜，瞧着干净利索。
两个小伙子经常一起上下学，中午也一起在食堂吃饭，她遇见过好几次。
她以为他们是好朋友好兄弟，结果她看了周五的监控，写下那两个字的人就是王俊楠。
男生似是知道有这么一遭，无语地嗤笑：“陈正则真够行的，告老师是吧？”
楼慧雯静静地看着他，没人知道她是什么心情。
她平静道：“你在他桌子写那些，不就是知道他父亲很严厉，故意的吗？”
王俊楠笑容收敛，抿抿嘴，眼眸里带着点畅快：“他爸找你了？”
楼慧雯：“他今天没来上学，他爸要给他办休学，把他送去特殊学校。”
王俊楠的畅快瞬间消失，震惊地重复：“特，特殊学校？他已经去了？”
楼慧雯回想电话里沙哑疲惫的中年男声，如实告知：“他用过量服药做反抗，现在在住院。”
王俊楠半张着嘴，面色在几个呼吸间一片苍白，额头渗出细汗，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你们是交往了吧？故意写给他爸看那些，分手了所以报复他吗？”
王俊楠嘴唇发抖，“我，我没……”
“我找到你，是因为你在别人桌子上写侮辱性词汇，这属于校园霸凌，你应该知道吧？无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种行为模式不是你一个学生该有的，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痛快了吗？”
王俊楠用手擦掉眼泪，颤着声音问：“他怎么样了？他在哪个医院？”
楼慧雯空前冷静，秉持着教师的职责对他教育了五分钟，全程没有表达出任何愤怒，到最后也没告诉他具体在哪个医院。
她说：“你先好好学习吧，这些事，我有责任告诉你的班主任，先给你提个醒。”
说完，趁着上午没课，去主任那做了外出请假。
陈正则住院的病房是个单间，他家条件优渥，父母都是高薪工作，提供舒适的住院环境不是难事。
她敲门进去，陈正则躺在床上歪头看着窗外，根本没有理会来人的打算。
他妈妈满脸死寂地坐在陪诊床上，看见门口的人，姑且笑了下起身招呼：“楼老师。”
陈正则脖子一顿，终于有了反应，转头望向门口，眼眶瞬间续满泪水。
楼慧雯捏着袋子的手紧了紧，将一些住院用品和牛奶递过去，跟他妈妈说：“他现在应该不能吃东西，我就没买水果，这些看看能不能有用得上的。”
女人笑笑：“您太客气了。”
“应该的。”
两人三言两语寒暄几句，她从这位母亲的口中得知，陈正则从苏醒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过，她问：“我能单独跟他聊聊吗？”
女人苦涩点头，关门离开了。
楼慧雯坐在床边，还没开口，陈正则嘶哑着叫她：“老师。”
她心里一酸，给他拿纸擦擦眼泪，“傻不傻。”
他摇摇头，望着窗外，嘴唇上满是干皮，破罐子破摔道：“本来我也不想活了。”
不等人劝，他淡淡地说：“我妈只会骂我，我爸只会揍我，我瞒着所有人交了个男朋友，因为我不敢跟别人承认他的身份，他分手之后报复我。”
“都怪我，怪我总惹事，怪我没担当。活成这样，是我活该。”
楼慧雯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的低沉像深渊一样，实际面对这份情绪，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老师，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这边，我只是喜欢男生，就要送我去那种地方。”
楼慧雯脑中猛地闪过方天在车边的样子，心里一突。
陈正则哭着呢喃：“全都怪我，但就是没人救我。”
她紧紧攥着手指，攥得发抖。
“我救你。”
陈正则一愣，偏头看她。
“怎么没人，我不是人吗？老师在呢。”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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