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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   方天开车找到医院的2号门,这里离住院处更近,他转了三圈才捞到一个停车位,对着建筑物开进去,反常地没有倒车入库。

      刚才路过正门他看见了像是记者一样的人,带着摄像工具在焦急地赶路,明显不是寻常看病的患者。这样停车或许可以给柳凌洲减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几分钟柳凌洲便开门坐进后排。

      方天早就等着他,立刻看出他面色上的疲惫,心疼地伸手将人抱住。

      柳凌洲窝进他的怀里深吸口气,这一下午应付各种各样的人,鼻尖飘荡着各种各样的味道,心绪乱着,外界的一切便都看不顺眼。
      在方天这终于放松了几分。

      方天一下下摸着他的头发,没急着问情况,他知道柳凌洲应该不太想说话。

      两人默默地抱了一会儿,柳凌洲将头埋进他的颈侧。
      他颤着声说:“刚才下了第二次病危了。”

      方天抱人的手臂紧了紧。

      “我现在有点……”他的音色里染上细微的哭腔,“有点不敢回去。”

      方天眼眶发酸,很多事闪回进脑海,那时的他还小,是过去好几个月才真正明白死亡的含义。
      可柳凌洲不是小孩子,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接受这些,并且是第二次接受。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叔叔能坚持下来。

      “没关系,我陪着你。”方天想想自己,理智地劝他:“但是你尽量……尽量别留下遗憾,好不好?”

      肩膀的衣服湿了,柳凌洲闷声点头:“好,我待一会儿就上去。”

      方天亲亲他的脖子,安抚着他的脊背。

      他清清嗓,沙声问:“是脑血管的问题吗?”

      怀里的人说:“脑出血。”

      方天心里咯噔一下。

      柳凌洲大致把下午的事跟他讲了讲,靠在他的肩头,说:“我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气成这样的,江岸说的那些很多都不痛不痒,我以为他是被当众顶撞气急了。”

      “但刚才跟我妈讲了一遍,她听见那句大儿子快病死了才知道是什么病,手都在发抖,我才知道他们两个最不想听的是什么,他们其实一直都过不去这个坎。”

      柳凌洲嗓音缀着哑,低声说:“我们家现在没有任何关于我哥的东西,人一走,第二天就都收拾起来,结合他知道病情就给我哥立遗嘱,我和我姐都觉得他们冷血。”

      方天微微低头,擦掉他鼻梁上的眼泪,认真地听着。

      等待救治的过程中,亲戚们集火攻击柳凌洲,说是因为他搞同性恋,把本就中年丧子的老头气得脑出血。

      他左耳进右耳出,表情都不变一下,甚至在高效地思考怎么在舆论上应对这些指责,怎么把方天藏好。
      因为这群人绝不会只是当面说他两句,必定言行合一,借此大做文章。

      直到他妈妈赶到,听见还有人当着她的面说柳凌洲,火一下蹿了起来,本就脾气不好,直接丢下维持了半小时的客气,当场爆发。

      “刚才我妈说我爸把那些东西都收进专门的储物间里,时不时进去看一眼,前段时间偷偷喝酒也是因为灵视新产品销量高,他又想起我哥了。”

      “他们两个一直都接受不了,到现在都是,今天看见我妈哭,我才意识到他们一直在忍着。”

      柳凌洲渗出哭腔,说:“他们不想让我们跟着放不下,想让我们先跨过去,然后接着过自己的生活。”

      方天快速眨眨眼,泪水模糊视线,亲上柳凌洲的额头。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这种时候,说任何话都显得苍白。

      祝人脱离危险吗?太无力了。
      安抚他别哭吗?在自己这里都不能哭,那还能去哪里发泄这股情绪呢?

      方天摸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想哭就哭吧,别忍着。”

      这句话像解禁的咒语,突然打碎了柳凌洲禁锢了许久的冷静,他咬着牙搂着男朋友的腰无声地流泪,衣料湿润的面积越来越大,牢牢贴在方天的肩头。

      喉咙里泄出的气声太过无助,方天心里缩着,难过又徒劳地抱紧他。

      过去几分钟,柳凌洲才慢慢抬起头,方天抽出纸巾给他擦脸,不知道自己的脸颊上也挂着泪痕。

      柳凌洲伸手用拇指抹了抹他的脸,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后面是不是有很多事要忙?”

      他哭得眼睛发胀,乖乖地点点头,任由男朋友照顾自己。

      “那你放心去忙吧,让我怎么配合都行。”

      柳凌洲嘶哑地说:“家里估计要乱了,有谁加你微信或者打你电话都别管,不认识就拉黑。”

      “好。”

      “我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去,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

      “好。”

      “有什么紧急的事或者谁为难你了,找我秘书,找盛赞他们也行。”

      “好。”

      柳凌洲抱了抱他,脸颊贴着脸颊,亲昵地蹭了蹭,郑重道:“别担心,我会尽全力保护好你。”

      方天心窝酸涩,摸着他的发丝,说:“也要尽全力照顾自己。”

      “好。”

      手机一直静默着,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柳凌洲也不能出来太久,他最后不舍地摸摸方天的唇,轻轻啄了一口,气声说:“我回去了,开车小心。”

      方天抚过他的颈侧,点头答应:“嗯,放心吧。”

      人离开,车里静得出奇,他目送着柳凌洲的身影消失在狭窄的视野内,过了好一阵才启动车子回家。

      他这一天都没看手机,晚上终于抽出空闲翻了两下,企业家病危没有闹出太大的风波,今天热搜上始终挂着明星出轨的事,这条八卦霸榜两天了,反转再反转,因为其中涉及的咖位太大,一时半会儿没有消停的迹象,反而给柳凌洲他们家争取了时机。

      他从没这么高强度地刷过社交软件,生怕在热榜上看到不好的消息。

      索性带着沉重的心思睡了一宿,第二天起来也没看到任何“离世”的字眼。

      他暗暗松口气。
      柳凌洲没有找他,他不会主动联系添乱,算是他们之间无言的默契。

      方天照常上班,他的状态转变太大,前一天还是乐乐呵呵的开朗模样,一夜之间就沉淀下来,任谁都能看出端倪。

      不少同事关心他,他扯起微笑应付过去,想赶紧到岗上班,忙起来才能暂时不受焦虑干扰,不会陷入帮不上什么的难过里。

      在存手机的公共区,他还是听到了最不想听的聊天内容。
      工位里有保密监控,不能随便说话,在这倒是可以趁机磨蹭着说几句话,平时有不少人聚在这闲聊两句,对于别人来说,今天和以往的每一天没有太大区别,照例侃几分钟松快松快嘴。

      “昨晚热搜看了吗?环霄董事长那个。”

      “没看,什么东西?”

      “他不上网,问我,我看了,环霄董事长是咱洲总他爸吧?”

      “是呗,要是真不行了,股市什么的不得受影响啊?”

      “何止股市,咱们公司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那倒不至于吧。”

      “不会影响咱们的资金吗?”

      “能吗?我去,不会吧。”

      “快拉倒吧。”不上网的那位同事打断两人,说:“真当人家是拿家里的私房钱创业呢?前几个月拉投资都忘了?”

      他一挥手:“少操那个没用的心,咱公司内循环都稳定了,影响什么影响。”

      “哦,忘了晖哥是金融转行的了,讲讲呗。”

      “有啥好讲的,最多是集团那边有波动,你们不炒股就不用想太多,利益相关人一大票,不会出大问题的,这种体量的车,轻易停不下来。”

      “要是炒股呢?”

      “别炒了,目前的大环境,散户少炒。”

      “哎呀,你真是……”

      几人聊着天走进工区内,方天放下手机,最后看了眼空荡荡的微信,抿抿嘴,锁上储存柜,反身走向工位。

      在他与外界断联的时候,柳凌洲身边乱成了一锅粥。

      柳定先昨晚经历两次病危,熬到今天上午,所有人都以为要不行了,有些小辈甚至带着孩子赶到医院,说得好听,想让二爷爷再看一眼。

      这期间不断有人给柳凌洲汇报,外面始终在探查他男朋友的身份,他绷着表情,看谁都浸着一股无名火,话少得可怜。

      幸好方天和柳凌洲的生活轨迹重合度够高,在一个公司工作,他也有意识地不带人出席公众社交场面,简单调查他的行程根本无法发现明显端倪。

      华远芳将各怀心事的人打发回去,一会儿来一波,又哭又演的,谁都会疲于敷衍,好在她积威已久,哪怕柳定先不行了,其他人对她仍保有忌惮,于是人在上午九点多终于稳定下来的消息就被母女三人瞒得死死的。

      刚才接到国外问候的电话,有人再次想把锅含蓄地甩到柳凌洲头上,华远芳咽下火气客气挂断。
      柳凌云已经在集团站住脚,逐步拿到可观的话语权,柳凌洲最近几年才露出点能力,这群人一看老头要不行了,防他防得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恨不得无所不用其极地铲除而后快。

      柳凌云不能忍受别人这么针对她弟弟,想做点什么,被华远芳按下去,她兀自沉吟许久,主动编辑了一条博文。

      她在文字里追忆了去世多年的儿子,恳切地提到夫妻二人的自责和懊悔,隐晦地将柳定先的病危向这个角度引导。
      柳凌洲读完妈妈亲自书写的几百字内容,牙关咬得死紧。

      华远芳是个强势直接的人,她说话始终干巴简练,能表达重点绝不会铺垫,所以无论是在事业还是生活中都不是一个亲和讨喜的性格,显得有些无情。
      她拒绝受情绪干扰,也厌烦受情绪干扰的人。

      可这篇博文,满满的全是她压抑多年的情绪,丧子之痛四个字,在她描述的长子生活习惯和口头禅中,字字泣血。

      她真的一直在怪自己。

      她说如果早点意识到会有这种病,如果不把挫折教育当圣经,如果不用自己的思维去衡量孩子,她或许还可以多留儿子几年。
      她说他的死亡早已注定,可自己的无知无能没能让他在这场注定里获得更多的温暖。
      她说他们夫妻倒是契合,是优秀的伴侣和伙伴,却实在不是合格的父母。

      最后一段话,她简短道:如果老柳走在我前面,就去陪陪他,把没说的话说出口,如果这次熬过来了,就一起对生人负责,别再重蹈覆辙。

      公关团队没有干预润色,柳凌洲读完,交代基金会官号配合表达慈善立场和成果,然后闷头钻进厕所隔间十几分钟。
      再出来时眼睛红得不正常。

      这条内容上了热榜,在顶流出轨进展到堕胎史的紧要关头,爬到了第四的高位,各种有头有脸的人物转发安慰,一时间堪称“众星云集”,想运作其他所谓“内幕”的人都不得不偃旗息鼓。

      柳凌洲回到妈妈身边,声音微抖地说:“妈,谢谢。”

      华远芳摸摸他的头发,坐在椅子上,疲惫道:“希望他挺过来吧,现在死太不是时候。”

      这是又恢复毒舌了,柳凌洲弯弯唇,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以前……对不起。”

      华远芳抬头看他一眼,轻笑一下,拍拍他漂亮的脸颊。

      “妈妈做的也不好。”

      性格让她无法成为亲近子女的母亲,但她一直力所能及地为孩子提供最好的资源。
      柳凌洲怨过,但绝没恨过。
      他没有理由在享受着优渥条件的同时去恨背后托举自己的父母,一切也远达不到那个程度。

      柳凌洲想起方天对自己妈妈的直白表达,头碰了碰她的鬓角,低声说:“你尽力了,我知道。”

      华远芳愣愣地望着走廊里的医护宣传画,半晌过去抬起头抹了下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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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完结啦~下本开《丧尸爱情故事》,欢迎大家来瞅瞅呀~ 是单元故事,恋爱脑丧尸的故事,不虐,甜的呢~ 一句话简介:丧尸病毒也无法吞噬的恋爱脑们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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