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认错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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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明秋送走无咎后未再上楼去，她坐在运升楼的大堂等候家人，过了一会，只见掌柜的赵娘子携一名伙计款款而来，静静等在楼梯口处。
楼上的一家人没一会儿陆续下楼来了，见到楼梯口的赵娘子和伙计都热情地打着招呼，那伙计手上提着两个双层竹编人物花卉纹提盒，看到自家掌柜的眼神示意，忙将手里的食盒向王屠户递去：
“王叔，劳你回回风雨无阻来送肉肠，今儿个好容易你们来光顾，这里是我家掌柜的一点心意，内置两道凉菜，六道热菜，清酒一壶，都是寻常味道，给王叔你带回去尝尝鲜。”
王屠户来运升楼送了多少年的货了，也没见过这阵仗，又是白吃又是白拿的，他吓得连连摆手：
“这怎使得？赵娘子，您免了我家中午这顿餐费已是让某受宠若惊，这食盒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收的。”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赵娘子诚心相送，也非常坚持：“王老哥，你家年年给我们独家供送猪肉肠，运升楼能有今天，你已是帮了大忙，今后还要望您多费心，是韵娘该谢谢您才是，区区两桌席面，难表韵娘谢意，您莫要再推辞。”
赵娘子这句话虽是对着王屠户所说，却一直不错眼地注意着王老太的举动。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王老太向赵娘子微微颔首，赵娘子见状，点到为止，不再多言，只坚持让王屠户将这桌席面收下。
王屠户转身用眼神征求老娘的意见，见老娘点头默许，便半推半就地收下了两个精致的提盒。
随后，王屠户和孟敖同行至运升楼后院，领回各自租用的牛车，两家便准备各自启程归家去了。
方才席间，王老太已听说了孟明礼近日顺利拜师的喜讯，想着自己和女婿平日里口腹之欲向来不重，左右赵娘子所赠的这桌席面带回青山镇也无甚大用，便呼唤王屠户将两个食盒交给了王翠娘。
王翠娘开心至极，她原本就想着择日得请礼哥儿的先生来家吃顿家常饭，所以今日进得云青县城，也是想着可以顺道买些村里不常见的稀罕食材带回去，没想到真是打瞌睡有人来送枕头，现下一桌上好的席面就摆在眼前，怎能不让人欢欣。
一家四口回到游山村时，已是酉时七刻左右，想着这个时间先生估计早就已用过饭了，王翠娘连忙让丈夫将两个食盒小心地吊在屋后的井中，以便保鲜。
因中午已经吃过饭，晚间几人便草草对付了一顿，王翠娘心里惦记着明日要请先生吃饭的事，为示珍重，她嘱咐孟明秋明日随弟弟一起去学堂，请先生来家一叙，顺道吃个便饭。
“明儿早上秋姐儿你和礼哥儿一起去学堂请先生来家吃饭。我与你爹一早要进游山里去，挖些月见花和金耳菌回来。”
月见花和金耳菌都是只在三四月份的游山能见到的地方美食，能算得上此间特产。
显然在王翠娘心中，光有运升楼所赠那桌上好的席面不足以表示诚意，如果能搭配上几道有游山特色的乡间野味，更能展现诚意，起到锦上添花、画龙点睛的作用。
孟明秋笑着应下。
翌日卯时正，孟明秋和弟弟明礼吃过饭便一起出门了，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今日在学堂教课的此先生并非彼先生也。
这还要从前日那辆驶进游山村的马车说起。
陆成思受里正相邀来到游山村开办学堂，是真心想要抛却前尘，做出一番教书育人的事业的，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学堂刚开课没有几天，便来了一位让他意想不到的客人。
陆成思上课的地方是里正特意着人清扫出来的自家旧祠堂，现已改名为游山村学，村学后不远处的院子，便是陆成思如今暂居的住所
那日马车进村停在稻场后，客人听到一墙之隔的学堂内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便一直未下马车，很有耐心地在车上静候。直到酉时初下学后学生们各自归家去了，陆成思才见到了这位不速之客。
陆成思待学生们走后，缓步行出，转过身去正准备落锁时，耳畔传来一道暌违已久的声音：
“思明，好久不见。”来人不知什么时候已下了马车，站在马车旁，自成一幅叫人如沐春风的好景色。
“怀之，怎么是你？自西园省一别，竟是数年未见了，快随我来……”
陆成思看见来人十分惊喜，说着便上前一步带路，将客人带去了学堂后边的自家院子。车夫将马车赶去院外大槐树下栓好，便留在马车上，未随主人一起进院子去。
陆成思亲自下厨，从村民送来的束脩中捡了几样菜，简单做了道咸肉烧野菜，又热了几个里正送的白面馒头，将菜饭一并端到小院的石桌上邀好友共享。
“怀之，今日天色已晚，我厨艺有限，委屈你简单吃几口，待过几日学生们休沐，咱们二人去镇上找个酒楼痛痛快快畅饮一回，届时定要不醉不归！”
“思明如有雅兴，怀之自当奉陪。”
回答之人笑意温和，从善如流地拿起一个馒头从中间掰开，夹了几块咸肉，轻声向院外马车那喊了声“雪羽，吃饭了”，名叫“雪羽”的车夫听到喊声也不作声，径直走进院里来领了两个馒头便又回到马车上了，陆成思和怀之俱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怪异。
自打来了游山村，陆成思每日下学后回到小院里只能对影成三人，心里头多少会有点空落落的，现如今好友来访，真是好不开心，不自觉地就越说越多，止不住话头了。
好友怀之是一个沉默的倾听者，并不多言。
小院里陆成思一番倾诉，好不畅快。等他的话匣子终于收起来，已是近亥时了。
“时候不早了，怀之你早些歇息，这几日你在这就住在正房吧，那里稍暖一些，这是村里里正家之前的小院，他在后屋还余了些木炭没有烧，等下我找找火盆在哪，给你烧一盆炭送去。”
“那就有劳思明兄了，多谢。”
陆成思也不跟好友客气：“怀之，你来得正好，我此次受里正相邀，匆匆到这游山村，正愁没有机会出去采办，添置些家用……不若，你明日好好歇息一日，后日为我代课一天，我借你的马车和雪羽去一趟淠水城，买些得用的书籍和纸笔墨水回来。”
“你果真打算在这游山村长住了？”
“之前一路游历过几个山村，我总觉得招不到合眼缘的弟子，而今我在这游山村可算是认下了第一个徒弟，我想在这多待几年，至少等我这徒弟过了乡试再走。”
“雪羽性子急，你这慢条斯理的性子可约束不住他，明日金羽便到了，不若后日一早让金羽随你同去。”
“说来也是奇怪，你这性子可比我慢得多了，怎么雪羽偏就听你的话呢？”
“你呢？手语学得如何了？以前不还说想跟雪羽用手语交流？”
被问到的慢性子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另外一句。
对面之人果然被问得无言以对。
这就是回答，愿意为一个人花时间去做一件事是很难能可贵的事，雪羽对肯为他付出深情厚谊的人，从来不吝啬以十二分的真心回报。
思明兄虽好，但是本就与雪羽接触不多，更不要说到交心乃至愿意为其付出的地步了。但以他居无定所、爱好四处游历的性子，如今却愿意为了一个刚认下不久的徒弟留在游山村待到徒弟考过乡试，可算是少有的重视了。
“说了这半天，还不知思明你的首徒姓甚名谁呢。”
“他叫孟明礼，是村东头柿子树下那户孟姓人家的幼子。”
“唔，人有礼则安，无礼则不生，明礼…是个好名字。”
“明日课上我会跟学生们交代好，后日申时前必定赶回来，在此之前，劳烦怀之你代我授课，为学生们答疑解惑。”
“不怕我误人子弟么？”
“哈哈，怀之，你的学识我自然是放心的，我还巴不得你在我这儿多住些时日呢！”
次日，陆成思在课堂上与学生们说了翌日将请一位司先生代课的事，可是不巧，这日正巧是孟明礼请假与家人同聚运升楼为王无咎践行的日子，故而，孟明礼自然无从知晓他销假回来的第一日竟然换了一位先生授课。
为了妥善办好娘亲吩咐的事体，孟家姐弟今日特意早早出了门，孟明礼领着姐姐直接去了老师家里。
把姐姐送到老师的住处前，孟明礼便与姐姐告别去前头学堂温书去了。
孟明秋来到院外站定，抬手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院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穿着素色狐裘的男子。
想必这位就是司明先生了：“问司先生安。”
男子眉峰微挑，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司先生，小女是明礼的姐姐，自打先生同舍弟结下师生之谊，舍弟的学业进境便一日千里，家父与家母感念先生恩情，无以为报，特地备下一桌薄酒，想请先生今日下学后过府一叙，聊表感激之情。”
男子也没想到，陆兄的徒弟尚未见到，倒是先见过他徒弟的姐姐了，真是有趣。
“孟姑娘有礼，在下确实姓司，但听姑娘之言，你要找的人应当不是在下，姑娘或许找错人了。”
找、错、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