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招认 ...
-
夜已经黑了,月亮却好似被风刮跑了一样,消失在夜空中。静园里,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
“这里,这里,这些放在这边”
“不对,又放错了,我说你们都给我麻利点”
“哎哟,这可是连山国极其珍贵的金珠草,别没轻没重的”
“好了好了,放好了就走吧,当心脚下的金珠草,弄坏了你们一个二个的真吃罪不起”
“是,林管事”
等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过后,静园又逐渐静了下来。此时此刻,园子里只剩下一个男人忙碌的身影,正是珍木署的管事林泽。他轻轻将一株金珠草拿起,放到事先安排好的地方。到了夜晚,即使静园四处都安放了青铜灯,也总有照不到的地方。
林泽起身,急匆匆地又去屋内取了一盏灯。刚出屋门,一阵凉风袭面,他下意识拢了拢自己的衣服,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夜晚的云黑黑的,然后一手拎着灯,另一手将帽子使劲儿往下压了一压,继续缓步向前行。
走了一小段距离,林泽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他低头环视周围,发现距离他十步之遥的地方似乎有点闪闪的光。林泽一边拿灯照着路,一边仔细察看地上。终于,他看到了一株细细的草,叶子形似珠子,颜色金黄,在黑色的夜里十分引人注目。
“欸?这里怎么会有一株金珠草”
“是了,定是刚才那些宫人不小心弄掉了,都说了要当心”
林泽小心地拾起地上的金珠草,宝贝地望了望它,然后轻轻用袖子拢住,继续往前走。然而,没走几步,便又看到一株金珠草,他再度将其拾起。
“怎么回事?!”
他试探性地继续向前走,果然又接连看见两株金珠草,而且这两株金珠草之间的距离和刚才的差不多。那么,加上刚才的那两株,已经有四株了!如果只有刚刚那两株,他还能相信是粗心大意的宫人掉落的。可是,如今这四株金珠草仿佛是被人刻意摆放。
林泽的手里拿着四株金珠草,又吸了两下鼻子。看着前面黑暗的道路,他只觉得后背发麻。不能再往前走了!他当即转身,一刻不敢停留地往回跑。
然而,不知为何,此时静园突然吹来一阵狂风,狂风过后便是一阵又一阵的浓的散不开的烟雾。伴随着烟雾的袭来,林泽突然觉得周围的温度似乎愈发地低了下去。不一会儿,他只觉得自己深处冰窖。
“到底怎么回事?”
“真是见了鬼了!”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就听见一道女子的声音飘荡过来。
“公子……公子……”
林泽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灯盏便直直掉落下去。他赶紧蹲下身来,拾起灯盏,可惜此时灯已经灭了。
“公子…你踩到了本宫的衣裙了”
林泽“啊”了一声,下意识低头一看,竟然看见脚下正踩着白裙的一角。他的双腿一下子都发麻了,低着的头也变得异常僵硬。
突然,身旁一阵尖锐的笑声响起,听起来异常诡异。
“公子,你抬头看看本宫啊!”
林泽差点要哭出来了,他全身发软,不由得跪了下来,头一直低低的,又哪里敢动半分。
“小人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只因陛下有令,才在这深夜移栽这金珠草。若是小人哪里得罪了仙人,仙人大慈大悲,切莫怪罪小人才好”
他的声音不住地发颤,还带着哭腔,因是求饶,所以比往常说话的速度都要快得多。
“哼!本宫让你抬头看你就看,再啰嗦,我就……”
“啊,不敢不敢,小人不敢”
林泽苦着一张脸慢慢将头抬起,就看见一张白的发青的脸,还有一条血红的长舌头耷拉下来。眼前正是一名女子,因着雾气,他只觉得女子的面容非常模糊。他的眼睛微微向下瞧,这女子一身白衣裙,长发飘散在夜空,如同索命的绳索。好不吓人!
“这……这这……”林泽着实被吓得不轻,他哭喊道:“啊啊……啊啊……仙人,放过小人吧,小人还有年迈的老爹需要照顾”
话都没说完,下一瞬,林泽眼前一晃,就感觉自己的颈部被什么东西紧紧桎梏。他本能的求生欲使手忽然生出了一点力气。于是,林泽赶忙用手努力扒开缠着自己颈部的东西。他低头努力看去,才发现缠着自己的正是一股黑发。然而,他越用力,那黑发缠得越紧。正当他觉得自己马上断气的时候,黑发突然又松了开来。林泽如蒙大赦,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还夹着些许咳嗽声。
“大胆狂徒,敢冒充本宫的身份,在这宫中吓唬人,你造了孽,却让本宫清誉受损。这事儿你认还是不认?”
林泽懵了,过了一小会儿好似才终于反应过来。“你你你……你是那个早已死去十多年的崔妃?”他的嘴巴好似打了结,惊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正是本宫。”
“不可能的,不、不可能的……”
“嗯?还不信?那就下来给我赔罪吧!”
女子的话音一毕,林泽便看到一个白色的鬼影以惊人的速度在园中飘荡了一圈,不知道飘向了哪里。可是,下一瞬,林泽就觉得后背发冷,然后便看到一股黑色的长发从身后袭来。他无暇多想,便立刻跪地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小人不敢。小人、小人是被他人蛊惑的,才做下了错事,没成想打扰了仙人清静。小人再也不敢了,别带我走,别带我走。”
“哦?那是是何人蛊惑于你?”
“这……”
“说出来,就让他代替你跟我走,不然……本宫就把你给带走。”
林泽只觉得这声音又远又近的,极其诡异,园子里冷得让人发颤,雾气也不似平常那般,显然不应该是如今时节应有的气候。他原本就喜爱听这些离奇鬼怪的话本,一看这情形,林泽哪还有一丝怀疑,只觉得自己的性命怕要保不住了,心更是控制不住地突突直跳,好像马上就要跳出胸口来了。
“到底是何人指使你!”女子的声音如同霹雳,震得林泽再也没了主意,只得乖乖投降。
“小人说、小人说,是、是那陈昌陈御医。他、他,是他让小人假扮您的。小人前些日子一时鬼迷心窍,欠了赌债,那些追债的,一直追着我不放,小人实在是没法了。正巧那陈御医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帮他一个忙,小人这才、这才做下了糊涂之事,冒犯了真神。你要带人,就找陈御医去,都是他让做的,小人真的冤枉啊!”
“好一个冤枉!”本来寂静的园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洪亮的男声,伴随着说话声的是清脆的拍手声。
林泽的脑子嗡的一声,整个身体似乎都不受自己的控制,就这样瘫在地上。很快,园子里的雾气渐渐散去,一个又一个人影清晰出现在林泽的眼前。
他看到,一个身着白衣裙的高挑女子,随手将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那面具上还挂着刚才那条血红的长舌头。面具下的是一张白皙的鹅蛋脸。女子有着一双柳叶眉,眉下杏眼微张,正盯着自己。她的嘴角带笑,脸上的酒窝十分明显。这女子的样貌,怎么叫人看着很是眼熟?
“林管事,别来无恙?真是林老爹的好儿子,果然和他毫无相像之处。”姜游说这话时的语气重了些,她替林老爹感到可惜。
“你、你是那天那个……”那个无礼的女子,林泽没有继续说出口,但胸中那股愤懑之气却突然涌上来。可还没等他发作,就被几名守卫拖住带到一旁的不闻亭里。
一番折腾下来,林泽早已没了丝毫力气,耷拉着脑袋。他并不是痴愚之人,脑子转了两下,自然意识到自己被眼前这些人给实实在在地套进去了。
“你就是珍木署的新任管事林泽?”
林泽听见与刚才一样的男子声音,不似刚才那么洪亮,但是很有力度,如冰一样,清冷悦耳。在这宫中,他见过太监、宫女、侍卫、将军,但是并没有见到过那位真龙天子。
“好大的胆子,皇帝陛下问话,竟然不应”,小太监王忠的嗓门很亮,在静谧的空间中显得十分尖锐,一下子惊醒了跪在下方的林泽。
林泽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一眼,慌乱间并未看得真切,恍惚只看到了一颗泪痣。他赶忙答道:“回陛下,正是小人。”
“孤听你道自己冤枉,十分好奇,你是怎样被冤枉了?”
林泽顾不得许多,只想为自己开脱,便道:“陛下,那陈昌素日与小人称兄道弟,却趁小人焦头烂额之际,诓骗小人做下此等荒唐之事,陷小人至此般境地,小人……小人真是死了都屈。”
话一说完,只听得上方冒出两声冷笑。“看来一座豪宅,万两白银,都撬不动你这张硬嘴。”
“啊?!”林泽的脑子轰隆一下,理智再度坍塌。“陛下饶命啊,小人认罪。”
萧孟淮这时看向另一边,并不言语,等着姜游从远处走过来。她的身上还穿着白衣裙,在夜晚看果然如同鬼魅一般,手上还拎着那个令人骇然的面具。直到姜游的身影越走越近,她俏丽的脸庞越发清晰,萧孟淮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兴奋和慌张。
王忠看了看皇帝陛下,赶忙递上一杯滚烫的热茶。萧孟淮没有接茶,只是咳了两声,低声不自然地问道:“有凉的么?”
王忠低头看了看手上冒着热气的茶水,满脸都是困惑的表情。
萧孟淮只得深呼了一口气,道:“不用了,孤不渴了。”
王忠这下子更加不能理解了,他一张小脸苦兮兮的,以为自己又惹陛下不高兴了。
姜游走进不闻亭,看见萧孟淮一张脸涨红,又看见王忠扁着嘴。她眉毛上扬,扫了眼小太监,然后走到萧孟淮身旁,道:“陛下,您的脸这么红,一定是受寒了,要不喝杯热茶驱一驱寒吧?”
萧孟淮脸更红了,咬牙回她道:“不用,孤不冷,孤热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