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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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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没事吧!”
他动了动眼皮,就听到一道女声,他睁开眼,盯着顾晓莲的脸看了好久,率先升起的居然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压着自己的唇角。
他成功了!
他没死,这次没死,以后也不会死!
“哥!哥!护士!护士!”
林顾回过神,发觉自己居然在咬指甲,而且只是几秒的瞬间,就把食指啃出血了。
他说:“我没事。”
没人比他更没事了。
他察觉到视线,转了转眸子,看到床另一边坐着的人。
“哥,是邱幼带我来的,否则我一个人还来不到医院呢,真是,医生说是你自己打的急救电话,你快把我吓死了知道吗?”
顾晓莲贴心地倒了杯水,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说:“喝水。”
邱幼的刘海斜斜地别起来,用的是蓝色发卡,头发在脑后聚成一个小搓搓,她没穿校服,是很随便的宽松毛衣,她察觉到林顾的视线,微微点头,直说:“不客气。”
单人病房。环境很好,比他家都好,灰白色天花板,窗台上还有一盆多肉,他视线转了一圈,落在了顾晓莲关心的眼神上。
“我没事,就是头疼,我是倒在哪?”
“说是在市场街。”
邱幼翘着二郎腿玩手机,没听到林顾的声音,抬头说:“还有不适可以按医护铃。”
林顾:“我睡了几天?”
顾晓莲:“一天多。”
林顾没看到昨天的太阳,他也看不到今天的太阳,因为今天是阴天。
“这里住一天要多少钱?”林顾问。
顾晓莲没回。
邱幼回了:“我来付,不用急着出院。”
不住白不住。
林顾:“嗯,谢谢。”
他伸手去拿床头桌子上的手机,扯到了伤口,面色微变,顾晓莲立马把他按回去,把手机放到他的手里,“别乱动。”
邱幼:“手机坏了,我给你换了一个,卡已经插上了,不用给钱。”
他又说了一声谢谢,恬不知耻立马开机下了个消消乐,然后才登微信。
新手机就是不一样,玩着丝滑,他同时开了三个窗口都不卡。
他和张留一般只会在手机上约见面地点和时间,很少发具体的消息,聊天框空空的,只有属于顾晓莲的头像上有红点。
还有姚明绕和张老师。
他给两个老师回了消息。
接着玩消消乐去了。
他肚子上的伤口太大,他在医院里住了十天,顾晓莲每天都来,邱幼推着她,然后上电梯,到第八层。
林顾玩了十天的消消乐,偶尔看两道题,第十天终于瞧见了晏施的身影。
“你去哪了?”林顾玩着消消乐,被游戏音效搞得热血澎湃。
晏施坐在床边,说:“杀人。”
林顾抬眼,看向他身上黑洞洞的口子。林顾是看不出来伤的轻重的,他低下头,继续玩了,说:“杀谁?”
“季华清。”
晏施说。
晏施轻轻弯眼:“我以为你会解释,为我们脆弱的合作伙伴关系。”
林顾手指滑动,游刃有余:“解释什么?”
“你早就知道我跟张留有联系,早知道的事,我要说什么呢?我这次不过是中了圈套。”
晏施挑眉:“那把刀呢?我很难相信,你一直保存着能把我杀掉的武器,却没有丝毫异心。”
他好整以暇看着林顾,似乎早就看穿他,只是想看林顾怎么把死的说成活的。
一局结束。
林顾抬眼,先说了一句:“我渴了,帮我倒杯水。”
晏施站起来,拿着床头桌子上的玻璃杯去倒水,递给林顾。
“我不留着那把刀才奇怪吧。”林顾抿了一小口水,轻笑,“那是我唯一对付你们这种脏东西的武器,我不留着,难道等死吗?”
他不等晏施反问,冷漠地看着他:“如果没猜错的话,你那天发现有人跟踪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另一个负责人发现我了,但你却没说。”
“若你早点说,哪还有后来这么多事?”
林顾理直气壮倒打一耙。
晏施盯着他:“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林顾不甘示弱,面色比晏施还要冷,“人的身体比你这种鬼怪脆弱,我差点死掉,若是你早点说,而不是算计我,我怎么会坐在这里?”
晏施重复他的话:“算计你?”
“你敢说你没别的心思?你是想试探我吧,想让我把和张留的联系全盘托出。引导我往晏家的方向想,然后向你求助,你再顺势引导。”
林顾笑出来,窗外的光和煦而温暖,射进他的眼睛,语气尖锐冷漠:“我们半斤八两,你有什么脸质问我?”
晏施不说话了。
确实,他们两个谁也没资格质问对方。
林顾察觉到他的沉默,轻笑:“我们只是合作,又不是伴侣,互相的试探和防备都正常。”
他想把这件事轻飘飘揭过。
“你有瞒着我的事,我不会去追问,我也有瞒着你的事,你也别管。”林顾的气色比第一天好很多,他微微弯眼,说,“我没想过杀你,只是想要自保。我这样的人,若是连后路都没,那才会彻底地背叛你。”
晏施一天中一半的时间都不见人影,林顾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他从不追究晏施在这消失的时间做什么,相应的,晏施也别管他。
说到这个地步。
好像又是晏施的不对了。
晏施看着林顾的嘴张张合合,光线照得他眼睛明亮,头发长长了,有些扎眼睛,却遮不住那双眼睛里的光。
抓住了晏施的小尾巴,就可劲踩。
晏施等他说完了,这才开口:“若我没有及时赶到,你会死。”
林顾感觉局势变得不对劲起来了,他脸上的笑慢慢消失,转移到了晏施的脸上。他轻声细语:“林顾,我只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鬼,晏家时时刻刻想驯服我,抓住我。你和张留私交甚密,我不想强迫你,只是引导你说出,能坦白你们的关系。
用的是这样温柔的手段,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
“你把那把刀看作防身的工具,”晏施伸手,把他手里紧紧捏着空杯子拿过来,走到桌边倒水,“可在我看来,你不过是确保了那刀能伤我,所以偷偷保存着,时时刻刻想着杀我。”
林顾带着那把刀,不过是因为他确确实实用它伤过晏施。
晏施把水杯重新塞进他的手里,是滚烫的开水,烫得他手心疼,晏施偏偏覆盖着他的手背,不让他松开。
手心烫得发疼,手背凉彻骨髓。
“林顾,在知晓跟踪者是晏家人的情况下,你还是偷偷出门。”晏施温柔地看着他,唇角上勾,“你说,是谁不乖?”
所有的一切在晏施的嘴里又变了个味道。
他没说林顾做错了,只是说林顾不乖。
林顾盯着手里的那杯水,青白的手指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半是威胁,半是诱哄。他心里已经把人骂成屎了,无路可走,手心发疼,只能顺着晏施的话说:“他约我见面,我若不去,事关顾六鸣又该如何?我就是...”
晏施的手松开了,弯曲手指,像是挠小狗下巴一样在他的下巴处轻轻碰了碰,说:“撒谎。”
林顾被他突然的动作搞得脑子宕机,半晌,把手里的水往他身上泼,“你能不能别这么中二?!”
水没浇到,坐在床边的人消失了,反倒是被褥湿了。
林顾:...
他真要被晏施气死了。
每日一问,晏施什么时候才能死?
10月22日下午出院。
他从电梯下来时,和一个急救擦肩而过。床被护士推着,进入电梯,床上躺着的人头还是完好的,肩膀和身体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血色弥漫。他没太关心,继续往外走。
天有些冷,他裹裹外套。
医院略有些远,他之前吃了两块脊骨,晏施给了他二十万,他现在也算是有钱的人了,他奢侈一把,扫了个共享单车,绕着小县城兜了一圈风才回家。
“别回家了。”晏施说,“晏家的人等在家里。”
林顾眨眨眼:“顾晓莲呢?”
晏施:“在邱幼家,中午打的电话,你在睡觉,我帮你接了。”
林顾重新骑上小电动,往赵老头的院子跑,非常恰巧地,隔壁没关门,似乎是有人往里边搬东西,他只瞥了一眼,就瞧见熟悉的女孩站在上房门口,只露出一半的身子,默不作声看着各种东西往家里搬。
他注意到女孩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长袖,顿了顿,随后去开赵老头的门。
几个月没来,院子里的小盆栽没死,活得更好了,旺盛、野蛮地生长着。林顾把冰箱里坏掉的食物和水果扔掉,稍微整了整屋子,吊儿郎当地躺在了床上。
他玩了会儿跑酷才去做饭。
9点他才吃上饭,这个季节坐在院子里是没有蚊子的,他翘着二郎腿吃饭,盯着院子里那棵枯树发呆。
晏施出现在身边的凳子上。
“林顾,你还会爬树吗?”
林顾:“你会我就会。”
晏施消失,直接出现在树枝上,说:“上来。”
端着碗吃饭的林顾:...
晏施果然是脑子不正常吧。
他没搭理晏施,晏施自己又出现在旁边的座位上,拿着他的手机玩跑酷,音效听起来特别嚣张。林顾吃着吃着就不开心了。他的舌头顶了顶上颚,说:“晏施,你小时候吃过糖没?”
晏施奇怪地抬头看他。
林顾莫名读懂了他的眼神。
连糖都吃不起了吗?
林顾之前就吃不到糖。
小老头苦了一辈子,却给了他很多糖。
他觉得没意思,去洗碗,早早就睡了,第二天直接上学。
最近有个大考,几个省的联考,在十一月初。一班的进度很慢,他几乎是自学,遇到不会的再问老师,新数学老师是隔壁12班的。
他对林顾相当欣赏。
刚开始上课看着他一味低着头相当不满,林顾问了几次题之后,到哪里都要夸上几嘴,呲着大牙笑。换句话说,他是这位老师的“得意门徒”。
流言还是存在的,没人敢在他面前讲就对了。
他不在意。
原来的班主任是死掉的数学老师,现在换成了英语老师,很年轻。刚当上班主任就要挨个谈话,睡神同桌为其中之最,之前一个月看不到同桌的脸,这次不过三天,他就记住了同桌皱眉的样子,而且他发现,这位同桌比他高。
天天睡都比他长得高。
晏施也比他长得高。
烦。
自从上次的事,晏施一天中消失的时间大大减少,时常挂在他肩膀上。
更烦了。
“同桌,你会不会这道题?”睡神眼睛都睁不开,眯着眼问他。
好生顽强。
林顾看了一眼,“会。”
是很简单的题,数学选择前五道那种难易程度。
“数学老师受到老班鼓动,非要我讲...”
“哦。”林顾把三个式子组成的过程写到一边,问他,“懂了没?”
睡神眯着他那眼睛瞧了半天,说:“这是英语题吗?”
林顾盯着上面的sin和cos陷入沉默。
他没什么耐心,只给了几个最基础的公式和图像,用五分钟大概讲了一遍,又问:“这次懂了吗?”
睡神打了个哈欠:“你真是个好人。”
林顾猜他没听进去。
果然如此,睡神刚拿走卷子,就一头栽倒在桌子上继续睡了。
他注意到窗户外的人头,目光动了动,恰巧看到了路过窗口的宋尤白,似乎真的只是简单的路过,没有任何扭头看他的意思。
但宋尤白的教室在二楼,老师对应的办公室也在二楼。
来四楼干什么。
也许有朋友。
他沉默地瞥过眼,继续做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