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仔求生欲爆满后》三百日夜

43、43 口头上的结局

　　“哥，宋尤白向我要你的微信。”坐在轮椅上的顾晓莲这样说着，微微歪头，问，“要给吗？”
　　林顾：“给吧。”

　　顾晓莲哦了一声，看着公交车驶来，但背后的林顾毫无反应，“哥，我们今天不回家吗？”
　　“去赵老头的家里住几天，你等会给你打钱，你需要什么在网上买。”林顾低着头单手玩跑酷，然后就看到了微信通知。
　　添加好友的信息。
　　是宋尤白。

　　他加了。

　　宋尤白：你好。
　　林顾：什么事？

　　宋尤白：【微笑】我的数学实在太差，林顾同学能不能帮忙补习，有偿，100一个小时。
　　价格挺高。
　　林顾虽然现在有钱，但，钱越多越好。
　　林顾：时间？
　　宋尤白：周六，怎么样。
　　其实只有周六，周日周测，其他几乎没有空余时间。

　　晏施：“别去。”
　　“为什么？”
　　晏施：“便宜没好货。”
　　林顾：...蛇精病。

　　林顾还没打字，就瞧见聊天框弹出了新的消息。
　　宋尤白：是太勉强了吗？200一个小时，可以吗？
　　林顾盯着那几个字沉默了，他没动，看宋尤白是不是还要抬价。
　　说实话，100一个小时，价格高，但还算正常。现在200一个小时，有点异常了，既然宋尤白家里有钱，可以请更好的老师，为什么抓着他一个精力不够旺盛的高中生。
　　宋尤白没再发消息了。
　　林顾：好。从明天开始？
　　宋尤白：嗯。

　　这次隔壁家的房门是紧闭的，不过门口有一只泰迪狗，穿着衣服，看起来比林顾娇贵，不咬人，看起来毛绒绒的，即便在这种小破地毛发也格外干净。

　　“我明天去宋尤白家里帮他补习。”
　　“好。”

　　他突然发现，尖子班里一群有钱人，200一个小时雇高中生，简直败家子儿。一大早，他盯着新街小区的定位，打了个哈欠。
　　晏施：“不太对劲。”
　　林顾刚要敲门，听到他这句话，手顿住了。

　　不过没等他反悔，门就开了，扑面而来温暖的气息。
　　宋尤白提拉着家居拖鞋，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长袖，他推推厚重的黑色眼睛，目光在他的肩上停留片刻，后退一步，“请进。”

　　家里的装潢偏向极简，米白色，客厅的灯是华丽的吊灯，与整个装潢格格不入。宋尤白走进一侧的卧室，这间卧室有一个小阳台，摆着宋尤白的课桌和书架。
　　林顾：“我们今天先讲三角函数类型题吧。”

　　门关上。
　　宋尤白没回他的话，慢悠悠给他倒了杯水，这才坐下，推了推眼睛，说：“好的。”

　　“林顾，他能看到我。”晏施说。

　　林顾顿了顿，就见到宋尤白在他面前的演草纸上写下了两个字：是的。

　　林顾：所以果然不是简单的补习吗。
　　正好，他也没备课。

　　晏施挑眉：“其实我是胡说的。”
　　宋尤白写字的手明显停住了，他抬眼与林顾肩膀上的头对视一眼，默默写：林顾，麻烦你的头先下来一个，有点吓人。

　　晏施消失在林顾的肩膀上，随后靠着边上的窗户站，问：“能见鬼？”

　　宋尤白：嗯。

　　林顾：不能说话？

　　宋尤白眼珠子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林顾注意他视线的落点，大致看了一圈，他沉默下来，写字：你家管得挺严。
　　宋尤白：我的哥哥不太对劲。

　　林顾愣了一下，写：你爸妈呢？

　　宋尤白：不在，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哥最近看起来像鬼一样.....
　　他连点了好几个点，最后才接着写。
　　宋尤白：...我从小能见鬼，我有点分不清他是鬼是人了。

　　林顾看到了一屋子的窃听器和监控，他的笔在纸面上停留片刻，写：找警察，找道士，我解决不了。
　　他什么也不知道，找他干嘛。
　　宋尤白面无表情地推推眼镜，整整齐齐写下一行字：我怕他真的是鬼。

　　林顾：...
　　怕他哥真是鬼，道士来了把他哥打死。

　　晏施出声：“所以你想让林顾帮你确认一下。”
　　宋尤白：是的，只确认一下，我给你加钱，事情结束给你一万。
　　林顾刚要拒绝的话卡到了手骨关节，他盯着一万两个字，几乎看到了两万根价值五毛钱的冰糕，以及好几顿肉，他的手绕了一圈，写：保证完成任务。
　　宋尤白：我哥今晚会回来一趟，你只要在我家待到晚上就行，不需要补习，你可以刷我的题解闷，或者打游戏，都可以。

　　事实并非如此，林顾只在宋尤白旁边坐了一个小时，一套卷子都没做完，他就见到宋尤白笔下的“哥”。
　　上午九点，林顾的笔转啊转，这道题略难，他没有思路，刚有点苗头，笔还没落到演草纸上就听到晏施的声音：“他哥回来了。”

　　啪嗒。
　　门响了。

　　宋尤白看起来并没有慌张，推了推厚重的黑框眼镜，把两个人交流的那张演草纸随意夹在了一沓卷子里，站起来，提拉着拖鞋去门口。
　　林顾看到宋尤白在门响的一刻，笔在卷子上划拉出一个深深的印记。

　　“好巧。”晏施坐在了宋尤白的位置上，说，“是脊骨。”

　　林顾站在卧室门口，看着穿着一身风衣的青年进门，低头换鞋，似是因为一些急事回来，与宋尤白无关，只是轻飘飘看了一眼少年，说：“我拿一个文件就走。”
　　漫不经心。
　　但林顾明显感受到这个人的眼神在他身上狠狠刮了一下。
　　“这是帮我补习的同学，林顾，常年稳居年级第一。”

　　宋远自然而然地伸手在宋尤白的头上揉了揉，说：“嗯，考不好也没关系，压力不要太大。”
　　他的视线移过来，说：“你好，林顾，久闻大名。”
　　林顾跟着宋尤白叫他哥，温和回：“宋哥好。”

　　直到现在，宋远看上去都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举止正常。
　　简短的对话之后，宋远去了另一边的卧室，然后拿了一个文件，出门。

　　没有诡异的举动。

　　林顾借着这次活动的机会，再次打量了一次客厅，明面上的监控只有四个。
　　晏施：“38个针孔摄像头，122个窃听器。”

　　林顾被这个数字震慑了一下。
　　晏施在宋尤白的房间里溜达，说：“宋尤白的房间里，67个摄像头，231个窃听器。嗯，宋尤白能找到一个死角跟你写纸条也真不容易。”

　　“不过不智能，视角是固定的。”
　　晏施平静地说着，“34个对着床，23个围着桌子，还有10个，放在比较高的位置上，整个房间没有死角，你们两个刚才的姿势，只能稍微藏住半张纸。”
　　“宋远应该是看不到纸上的内容，才回来了一趟。”

　　林顾彻底推翻方才的想法。
　　宋远可能真不是个人。

　　他的肉眼是看不出宋远的问题的，但宋尤白和晏施不一样，一个阴阳眼，一个鬼，大概能感受到宋远的不同。

　　宋尤白平静地再次坐在了桌边，却没有再写纸条。
　　晏施：“刚刚宋远在他的眼镜上卡了一个微型摄像头。”
　　林顾：...

　　“不是鬼，是人。”晏施下了定论，“但是过几天就不确定了。你哥这个症状，让我猜猜，持续时间挺久了，而且愈演愈烈。是吗？”
　　宋尤白选了一个A。
　　“你和他不是亲兄弟吧。”
　　宋尤白脊背一僵，脸上仍然面无表情，他推推眼镜，起身说：“我先去上个厕所。”

　　晏施：“卫生间好一点。”
　　林顾以为当真好点。
　　晏施接着说：“只有23个摄像头。”
　　哪里好一点。
　　宋尤白：“我突然不是很想上了。”

　　晏施：“你衣服上应该也有摄像头和窃听器，所以在学校不能直接问林顾。”
　　宋尤白又填了一个“A”。

　　林顾忽然感受到窒息，想到了之前做的梦，脚下是头颅组成的土地，天空上是晏施那张脸，他每走一步，都有可能的陷进那些头的嘴巴和眼眶里。
　　“他很快就无法忍受你出行了，一两个月的时间，或者两三个星期，他应该会替你请长假。”晏施说，点点桌子，垂眼看向他，“现在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的症状是因为吃了一个东西。”
　　晏施说：“剖出来就...”
　　话还没说完，宋尤白就猛地站起来，那双眼穿过厚重的镜片看向晏施，随后滑到了林顾身上，他习惯性地推推眼镜来掩饰情绪，眼中的凌厉消融少许，说：“就到这里吧。”

　　林顾还是第一次见宋尤白这么大的反应。

　　晏施没有被打断的自觉，继续说：“剖出来就好了，你不忍心，林顾可以代劳，不需要加钱哦。”
　　林顾：“那改天再补习。”
　　林顾走得急，他实在没办法在这样一个满是监控的房间里待着，呼吸都觉得难受。宋尤白看起来比他自然多了，好似不知道，平静地进行日常活动。

　　宋尤白关门前说：“今天就会结钱，不需要补习了，谢谢。”
　　不等林顾反应，门啪一声关上。
　　冷了一些，但他觉得呼吸通畅了。

　　“怎么办？”
　　晏施：“他会再来找你的。”

　　夜晚，宋尤白坐在课桌前继续刷题，门被敲响。
　　宋尤白：“请进。”

　　宋远看上去是那么有距离感，进门一定要得到准许，给宋尤白留足了私人空间。
　　青年走过来，打开大灯：“别总用台灯，对眼睛不好。”
　　宋尤白推推眼镜，说：“好。”
　　宋远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看见他手边的一沓卷子和错题本，说：“别累着自己，每天打打游戏，看看电视，都好。考成什么样不重要，哥养着你。”

　　宋尤白又推眼镜，握着笔的指腹发白，没有看宋远，面无表情地说：“渑县太小，你每天谈生意要到处跑，不用每晚都回来，我能照顾好自己。”
　　宋远伸手摸摸他的头，“知道渑县小还往渑县跑，弟弟这是要甩开我啊，是生气了吗？”
　　宋尤白忍着推眼镜的欲望，木着脸说：“...渑县一高是市里前三的学校，只是地方偏，师资挺好的。”
　　宋远：“嗯。”

　　宋尤白又做了一会题，宋远突然说：“这副眼镜用多久了，有很多划痕，怎么不用我给你的？”
　　宋尤白摸到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说：“用惯了。”

　　宋远：“嗯，吃饭了吗？”
　　宋尤白：“点的外卖，吃过了。”
　　宋远揉揉他的头：“林顾最近惹了个麻烦，少跟他接触，知道吗？”
　　“好。”宋尤白的视线终于从纸上移开，抬眼说，“哥，最近考试压力有点大，我想寄宿在学校。”

　　……

　　惹了麻烦的林顾坐在院子里吃饭，跟门外的女孩大眼瞪小眼。
　　顾晓莲坐在轮椅上：“不冷吗？”
　　林顾：“她好像，想吃饭。”
　　顾晓莲：“这是谁家的？天黑了还在外面，要不拉进来问问？打个电话，免得到时候家长着急。”
　　林顾喝了一口汤，说：“隔壁的，他爸妈不在了，现在应该是有亲戚住进她家里了。”
　　顾晓莲沉默了。

　　林顾伸手招呼她过来，顾晓莲从卧室里拿了一件最小的毛衣给她套上，还是大。林顾问：“饿了是吗？”
　　女孩点头了，看了他一会，说：“你认识我爸妈吧。”
　　因为上次林顾找过她爸妈，所以她就下了定论。

　　林顾给她盛了一碗汤，拉个凳子让她坐，说：“我不认识。”
　　女孩：“哦。”

　　她把毛衣脱下来，吃了饭就走：“我伯伯会打我，说我偷东西，谢谢。”

　　人影消失在拐角，顾晓莲脸上浮现些许不忍：“好可怜。”
　　林顾去洗碗，“嗯。”

　　晏施趴在他背上，说：“再吃几个脊骨，晏向明就奈何不了我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林顾：“脊骨齐了之后呢？”

　　晏施弯眼，带着笑意：“一拍两散。”

　　撒谎。

　　脊骨在林顾的身体里，根本不可能一拍两散。按照他之前询问得到的回答，下一步就是晏施夺舍，把他搞死，然后用他的身体报仇，以他的身份活在世界上。

　　死贱货。

　　他笑着说：“好。”
　　两个人都怀揣着杀死对方的想法，接受了这个虚假的存在于口头上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