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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齿轮咬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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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临站在校长办公室里,指甲不自觉地抠着掌心。三天前电梯事故后,医生说他左手腕的扭伤需要两周才能恢复。现在绷带下的皮肤正一跳一跳地疼,像有个小齿轮在血管里转动。
"天文社的事是个误会。"校长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但钟楼是市级保护建筑,电梯维修费要从学生会预算里出。"
楚临猛地抬头:"可是——"
"除非,"校长打断他,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你们俩负责钟楼的日常维护,直到毕业。"
办公室门被推开,周予带着一身机油味晃了进来。他今天没穿校服,黑色T恤上印着"齿轮不咬合,世界就停转"的字样,衣角还沾着昨天电梯事故留下的灰尘。
"早啊校长。"周予随手抓了抓睡得翘起的头发,目光扫过楚临时停顿了一秒,"哟,优等生今天没打领带?"
楚临这才意识到自己今早确实忘了系领带。他绷紧下巴,把药瓶往口袋里塞得更深些。
"维修手册。"校长把厚厚一叠资料拍在桌上,"下个月市教育局要来检查,钟楼的报时系统必须恢复正常。"
周予吹了声口哨:"就我们俩?校长您是不是忘了上周电梯——"
"每天放学后三小时,算课外实践学分。"校长站起身,示意谈话结束,"楚临监督进度,周予负责技术。有意见现在提。"
楚临看着周予后颈露出的星形胎记,想起监控里那个模糊的身影。他抿了抿嘴:"没意见。"
阳光透过钟楼彩绘玻璃,在维修手册上投下斑斓的光斑。楚临用受伤的左手艰难地按着纸张,右手记录零件清单。他的字迹依然工整得像印刷体,但每写几个字就得停下来活动手腕。
"你这样写到天黑也列不完。"周予突然伸手抽走钢笔。楚临条件反射地抓住笔杆,两人僵持间,一滴墨水溅在周予的虎口上,像颗微型黑洞。
"松手,病人。"周予用下巴指了指楚临的绷带,"我念你来核对。"
楚临松开手,悄悄活动着刺痛的手指。周予翻手册的速度快得惊人,嘴里蹦出的专业术语让楚临不得不频繁打断他。
"摆轮轴英文是balance staff?"
"不然呢?"周予头也不抬,"你们学生会不学这个?"
楚临的耳尖发烫。他习惯性地去摸薄荷糖,却发现药瓶和糖盒在同一个口袋。周予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他立刻缩回手。
"接着念。"楚临硬邦邦地说。
周予突然把手册翻到最后一页:"签名处。你先。"
楚临工整地签下名字,周予接过笔时,指尖有意无意擦过他的指节。那触感让楚临想起小时候摸过的保险丝,看似光滑却带着危险的电流。
周予的签名龙飞凤舞地覆盖在他的名字上方,像给文件打了个叉。
"合作愉快,搭档。"他咧嘴一笑,露出那颗虎牙。
傍晚的钟楼比白天更闷热。楚临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看周予像只蜥蜴似的攀在齿轮架上。他腰上挂着五花八门的工具,动作灵活得不像人类。
"把除锈剂递给我。"周予伸手。
楚临看着工具箱里形状各异的瓶子,犹豫了。
"红色那个,上面画着骷髅头的。"周予叹气,"你们优等生是不是连危险标识都要先写篇论文研究?"
楚临默默递上瓶子。他的太阳穴开始抽痛,耳边响起熟悉的嗡鸣——这是左耳听力下降的前兆。上周医生说过,压力会加剧他的耳鸣。
"你知道为什么老式钟表都要用红宝石轴承吗?"周予突然问。
楚临摇头,随即意识到背对他的周予看不见。他刚要开口,一阵尖锐的耳鸣刺穿颅骨。他踉跄着扶住工作台,打翻了一盒螺丝钉。
金属落地的声响中,周予敏捷地跳下来。他沾满机油的手直接捧住楚临的脸:"呼吸,跟着我节奏。"
楚临想挣脱,但周予拇指按在他耳后的穴位上,恰到好处的压力像打开了某个阀门。耳鸣渐渐变成退潮般的嗡响。
"...因为红宝石硬度仅次于钻石。"周予松开手,若无其事地回到刚才的话题,"但比金属更耐腐蚀。"他抛给楚临一瓶水,"你该换助听器了,电流杂音大得我都听得见。"
楚临握紧水瓶。他的定制助听器要三万,父亲说下次董事会后才有空带他去配。这些周予不可能知道。
"继续工作。"楚临拧开瓶盖,发现周予已经体贴地松开了瓶口。
月亮升起来时,他们终于修好了报时齿轮组。周予按下启动钮,古老的钟声震得地板微微颤动。楚临不自觉地数着钟响——十二下,全部精准无误。
"天才吧?"周予得意地转着螺丝刀。
楚临低头记录完工时间:"明天继续主发条箱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周予突然凑近,从他头发上摘下一小片齿轮:"沾到了。"他的指尖带着机油的温度,擦过楚临的耳廓。
“你过十五岁生日了吗?”周予说道。
“我都十六了……”楚临面颊微烫,别过脸,与周予拉开了一些距离。
“这么敏感?”周予勾唇,不但没收回手,反而更近了一步,他扣住楚临的下巴,强行掰正,霸道地打量着他。
“交过男朋友吗?看起来不像是十六岁的。”
“周予!注意你的言辞!”楚临恼羞成怒:“你现在还是学生!”
“我知道,不需要你提醒。”周予放开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谈恋爱而已,现在还不允许自由恋爱了吗?再说,我又没对你怎么样。”
楚临闻到自己身上也染了周予的味道,古龙水混着金属的冷香。这感觉奇怪又亲密,像被强行拉入某个秘密俱乐部。
他的目光落在周予露出来的锁骨上,又慢慢移到他的唇角。
他挺白的。
楚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只觉得自己喉咙很痒,想要咬上去。
"你懂机械。"楚临深呼了一口气,合上笔记本,"为什么还留级?"
周予正用发卡修一个精密零件,闻言手抖了一下:"为什么优等生要吃抗焦虑药?"
空气瞬间凝固。楚临的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药瓶从口袋滑出来,滚到周予脚边。那是上周医生新开的奥沙西泮,说明书还折在盒子里。
周予弯腰捡起药瓶,动作出奇轻柔:"我小姨是药剂师。"他把药放回楚临口袋,"这个剂量...你最近睡不好?"
钟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整点报时。楚临透过彩绘玻璃看见月亮变成了模糊的蓝色。
"该锁门了。"他转身去拿外套,却看见周予的工具箱开着,里面赫然摆着几个贴着医院标签的药瓶。其中一瓶的标签被撕了一半,但楚临还是认出了"□□"的字样——那是种强效止痛药。
两人隔着药瓶对视,谁都没说话。最终周予耸耸肩,把工具箱啪地合上:"明天见,会长大人。"
楚临走在回家的路上,发现自己的薄荷糖少了两颗。他又想起周予俯身时领口露出的锁骨,上面有道新鲜的擦伤。也许是在格斗俱乐部弄的,也许不是。
“自由恋爱吗?呵……”他的笑声在空下来的房间很突兀。
他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某些变化,因为周予而逐渐膨胀。这种体验让他觉得陌生又兴奋,但是又不得不强行压抑克制。
楚临在脑子里构建白日的画面,如果周予再靠近一步的话,他想他会忍不住将他压倒吻上去。
周予,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手机震动起来,父亲发来消息:「下周董事会,准备物理竞赛材料」
楚临把药瓶掏出来,倒出一颗白色药片含在舌下。苦味蔓延时,他听见远处钟楼又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某个齿轮终于咬合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