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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锈蚀档案 ...

  •   钟楼的指针指向七点五十分时,楚临站在螺旋楼梯的阴影里,不断调整着助听器。静电杂音从左耳传来,像远方的雷暴。他口袋里装着两样东西:周予给他的37齿齿轮,和父亲昨天落在家里的U盘——标签上写着「林副校长资料,绝密」。

      脚步声从下方传来,轻而急促。周予出现在楼梯转角,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右手插在口袋里。月光从彩绘玻璃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蓝色和紫色的光斑。

      "你迟到了。"楚临说。

      周予举起左手腕的表——那个永远慢两分钟的老旧机械表:"按我的时间,还早三分钟。"

      他靠近时,楚临闻到了雨水和金属的味道。周予的右手依然缠着弹性绷带,但动作比上次见面灵活多了。

      "查到什么了?"楚临压低声音。钟楼晚上应该没人,但直觉告诉他需要谨慎。

      周予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古老的黄铜钥匙:"校史馆的备用钥匙。十年前那个跳楼的学长叫陈明,物理竞赛省一等奖,保送A大资格被取消后一周跳楼。"

      楚临的胃部绞紧。太像了——和他现在的轨迹几乎重合。

      "死因?"

      "官方说是学业压力。"周予转动钥匙,打开钟楼顶层的小门,"但我在图书馆旧报纸上看到一张照片——"他停顿了一下,"陈明跳楼前见过我母亲。"

      楚临猛地抬头:"什么?"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周予闪身进入,楚临紧随其后。顶层房间堆满了老旧档案和钟表零件,灰尘在月光下像悬浮的银河。

      "这里。"周予蹲在一个标着"2009-2010"的档案柜前,"陈明的档案被人动过手脚。"

      楚临蹲在他旁边,肩膀相碰。周予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莫名让人安心。档案柜的锁已经锈蚀,周予用左手轻轻一拉就开了。

      泛黄的纸张散发出霉味。周予翻到一页,指着上面的照片:"看。"

      照片上是年轻的林副校长——当时还是教务主任——正在和一个瘦高男生交谈。男生低着头,手里拿着什么。照片角落,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正在离开画面。

      "这是..."楚临凑近。

      "我母亲。"周予的声音异常平静,"她死前两周。"

      楚临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档案纸边缘。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药剂师的工作牌。她的后颈处,隐约可见星形胎记的一角。

      "你母亲是校医?"

      "药剂师。"周予翻到下一页,"负责管理竞赛生的处方药。"

      档案下一页是陈明的尸检报告。楚临快速浏览着那些冰冷的术语:多处骨折、内脏破裂、死亡时间约凌晨三点...他的目光突然停在某一行上。

      "血液中含有苯二氮卓类药物?"

      周予点头:"抗焦虑药,但陈明没有处方记录。"他的手指移向下一行,"而且剂量远超治疗标准。"

      楚临的后背渗出冷汗。苯二氮卓——和他吃的奥沙西泮是同一类药物。

      "这里还有。"周予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复印件,上面是潦草的笔迹:「他们说是我作弊,但实验数据不可能错。林答应帮我,却——」字迹到此中断。

      "却什么?"楚临问。

      周予摇头:"原件可能被销毁了。但猜得出来——"他指向另一份文件,"陈明死后三天,林被提拔为副校长。"

      月光移动了几分,照亮档案最后一页。一个红色的星形符号画在角落,下面写着一串数字:47.6° N, 122.3° W。

      "这是..."

      "坐标。"周予的声音突然紧绷,"西雅图,华盛顿大学天文系。"

      楚临猛地想起什么:"你父亲在那里工作?"

      周予的表情凝固了。他缓慢地转头看向楚临,灰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像两块冰:"你怎么知道我父亲在天文系?"

      楚临的喉咙发紧。他从未告诉周予,自己父亲和林副校长的交情,也没提过他们经常讨论的西雅图合作项目。

      "我..."

      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周予反应极快,一把拉过楚临,两人跌进两个档案柜之间的狭小空隙。楚临的后背紧贴金属柜,前胸几乎与周予相贴。黑暗中,他能清晰地听到周予的心跳声,又快又重。

      "有人来了。"周予的呼吸喷在楚临耳畔,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让楚临浑身紧绷。周予的手不知何时抓住了他的手腕,拇指按在脉搏处——不知是在安抚他,还是在确认他的紧张程度。

      "奇怪,明明听到声音..."是校史馆管理员老赵的声音。

      手电筒的光从门缝扫进来。楚临屏住呼吸,感觉周予又贴近了些。他们的鼻尖几乎相碰,周予睫毛的阴影落在脸颊上,像两把小扇子。

      "老鼠吧。"另一个声音响起——是副校长林的声音,"锁好门就行。"

      楚临的瞳孔骤缩。周予显然也认出了这个声音,抓着他手腕的力道加重了。

      门又被锁上。脚步声渐远,但两人依然紧贴着没动。周予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带着淡淡的金属和汗水混合的气息。楚临的脉搏在周予指尖下跳动得厉害,像只被困的小鸟。

      "是林。"周予终于松开手,声音沙哑,"他为什么这个点来校史馆?"

      楚临摇头,胸口还残留着两人紧贴的触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提U盘的事。

      周予回到档案前,继续翻找:"还有件事。陈明死前负责维修钟楼大钟,据说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不知道。"周予指向档案柜最底层,"但这里少了一份文件,看装订痕迹,应该是被撕掉的。"

      楚临蹲下身,果然看到一排档案中突兀地缺了一角。他的目光被旁边一个小金属盒吸引——那是个老式卡片目录盒,锈迹斑斑。

      "等等。"楚临拿起盒子,"这不是校史馆的东西。"

      周予凑过来,肩膀贴着楚临的。他的右手突然灵巧地拨弄起盒子侧面的小机关——一个楚临甚至没注意到的隐蔽锁扣。

      "你怎么..."

      "手感。"周予皱眉,右手动作流畅得不像受过伤,"肌肉记忆。"

      盒子啪地弹开。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画着一个复杂的齿轮结构图,标注着「主发条室,3.47」。

      "钟楼的机械结构图?"楚临问。

      周予的表情变得异常专注:"不,这是个隐藏装置。"他的指尖描摹着图纸,"在主发条箱后面,需要特定顺序才能触发。"

      "你能打开吗?"

      周予没有回答,但楚临看到他右手绷带下隐约的颤抖——那不是疼痛的表现,而是过度使用后的疲劳。

      "试试看。"周予站起身,"主发条室在下一层。"

      主发条室比档案室更加古老。巨大的铜制发条箱占据整面墙,齿轮和链条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周予径直走向发条箱右侧,手指轻抚过铜板上的纹路。

      "这里。"他突然说,"有个暗门。"

      楚临看着周予的右手在铜板上摸索,动作精准得不可思议。那只理论上应该还处于复健期的手,此刻展现出近乎本能的灵巧。

      "你不疼吗?"楚临忍不住问。

      周予的动作顿了一下:"疼。"他继续摸索,"但神经在重新学习。"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铜板滑开,露出后面的小空间。里面放着一本薄薄的笔记本,封面烫金已经剥落,但还能辨认出「陈明」二字。

      周予取出笔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是日期和一段话:

      「3月15日。林要求我修改实验数据,说这是为了学校的荣誉。我拒绝了。」

      楚临和周予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往下读。笔记记载了陈明如何发现实验数据被篡改,以及林如何威胁他如果不配合就会失去保送资格。最后一页的日期是陈明死前一天:

      「他们拿走了我的药瓶。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有人找到这本笔记,请告诉我父亲,我没有作弊。真正的数据在——」

      字迹到此中断。最后一行下面画着和档案上一模一样的星形符号,但这次符号下面写着:「天文台,望遠鏡座標37」。

      "天文台?"楚临抬头,"我们学校的?"

      周予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他慢慢卷起右臂的袖子,露出后颈——那个星形胎记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这个角度..."楚临凑近观察,"和符号一模一样。"

      周予突然合上笔记本:"我们去天文台。"

      "现在?"

      "现在。"周予的声音带着某种决绝,"在有人发现我们之前。"

      下楼时,周予的右手又开始颤抖。他不得不停下来,靠在墙上深呼吸。楚临犹豫了一下,伸手扶住他的肩膀。

      "你需要休息。"

      "没时间。"周予摇头,"林今晚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

      楚临想起口袋里的U盘,胃部一阵绞痛。他应该告诉周予,但现在...

      "等等。"周予突然抓住楚临的手腕,"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楚临调整助听器。除了雨声和远处偶尔的汽车鸣笛,还有...脚步声?从钟楼下方传来,越来越近。

      "有人来了。"楚临压低声音。

      周予迅速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墙上的一个老旧通风口:"那里。"

      通风口很小,但勉强能容一人通过。周予推着楚临先爬进去,自己紧随其后。狭窄的空间里,两人不得不紧贴着前进。楚临的后背能感受到周予胸膛的温度,还有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喷在自己颈后的触感。

      "左转。"周予在黑暗中指挥,"前面应该通到钟楼外侧。"

      通风管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栅栏。楚临用力推开,冷雨立刻打在脸上。他们爬出来,发现自己在钟楼外侧的维修平台上,距离地面约三层楼高。

      "跳下去会骨折。"楚临评估着高度。

      周予却指向右侧:"有消防梯。"

      铁梯已经锈迹斑斑,但结构看起来还算稳固。周予先下,动作敏捷得不像右手有伤的人。楚临紧随其后,雨水让铁梯变得湿滑难握。

      下到地面后,两人沿着灌木丛潜行。天文台在校园另一头,需要穿过开阔的操场。雨越下越大,像一层银色的帘幕。

      "分开走。"周予在楚临耳边说,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你走东侧,我走西侧,天文台汇合。"

      楚临想反对,但周予已经猫着腰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雨幕中。他只好转向东侧,心跳如雷。

      口袋里的U盘像块烧红的炭。楚临知道,如果里面真是父亲和林副校长的秘密,那么他即将揭开的可能不止是陈明死亡的真相,还有自己家庭的黑暗面。

      天文台的轮廓在雨中若隐若现,像艘漂浮的幽灵船。楚临加快脚步,雨水顺着后颈流进衣领,冰冷刺骨。他突然想起周予胎记的形状——那颗星星,此刻是否也在雨中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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