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旧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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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天已经开始跑了，他上场前要死要活哭爹喊娘，身上长了却比谁都认真。
第一圈第三，第二圈第二，最后冲到第一。
稳得像秤砣。
下一组同样跑1000的许铭就没这么稳，叶桐猜测可能是因为没有收到他的比心。
然后自己先笑了。
最终陆知天第一名，许铭第四名。
一般的喝彩声和掌声应景地想起来，织出一片的“青春热血”。
季霜抬了一下眼镜，并且对远远走来累成狗的陆知天和许铭竖起大拇指：“perfect”
“打赌吗？”夏池的声音从喧嚣中割离开，完整地穿进叶桐耳畔。
“嗯？赌什么？”
“赌这次谁第一。”
“总的，还是就我俩？”
“就我俩。”
“行啊，赌注？”
夏池显然被勾起了胜负欲，他轻勾一下嘴角：
“把你那张‘捂冰计划’给我看。”
“要是我赢呢，让我实践一下‘捂冰计划’？”
“行啊，看你捂不捂得划。”
“接下来是高二男子组，三千米跑步……”女播报员的声音在操场上回荡。
一班全体起立，视线几乎能把站在起跑线上的叶桐和夏池贯穿。
口号震耳欲聋，只是这内容……咦……
“高二一班，桐夏双杰。身高腿长，碾死敌方。”
夏池希望此时地球穿出一个大洞，自己直接滑到另一半球去。
离这群神经病越远越好。
身高腿长……这到底是哪个智障想出来的。
他本来胜负欲被激起来了，现在听见这种中二的口号，又自动恢复成面瘫脸。沉默着跟叶桐对视几秒。
不过……身高腿长……还挺贴合的。叶桐迅速看了一下夏池全身，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这种想法。
裁判走过来登记姓名，叶桐把自己和夏池的名字都报了。
他对夏池眨眨眼，声音压得很低：“别忘了赌约。”
“不会让你赢的。”夏池偏开头，嘴角浅笑尚未褪去。
光线突然黯淡下来，是乌云遮蔽了太阳。
哨声响起的瞬间，雷声一道响起。
这组比赛里有两个体育生，暂且叫他们黑皮一号和黑皮二号。
黑皮二号是二班的，刚好在叶桐身侧。叶桐莫名其妙跟他对视了几秒，发现对方嘴唇很厚。
感觉自己真是有病，好新奇的想法。
夏池抬眸看了一眼暗沉的天，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一班的口号还在喊，雷声也断断续续，有种诡谲怪异的气氛。
发令枪响，叶桐和黑皮一号迅速领先，剩下几个相对均匀。
陆知天激动地像个孩子刚学会走路的母亲，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横跨操场：
“叶哥你最帅！！”
李含吧也扯着嗓子嘶吼：“池哥你也帅！！”
叶桐跑过弯道的时候对一班看台抬手，做了一个超过了黑皮一号，黑皮二号紧随其后。
只有夏池保持在第四，没有要超人的意思。
三百米。
叶桐和黑皮一号二号拉开距离，稳居第一。夏池提速超过了黑皮二号，跟在黑皮一号后面。
一班的喊声更响了，而且把“身高腿长，碾死对方”喊得很有气势。
七百米。
夏池在超过黑皮一号时觉得手臂上滴到了一滴水。
应该是雨……夏池呼吸略微急促，没心思管这事。叶桐已经领先快五米了。
不过……其实他还挺好奇，如果自己输了，叶桐会怎么实践“捂冰计划”。
一千五百米。
叶桐和夏池一前一后领先所有人。
看台上传来几声短促的惊呼，天上下起了小雨，但好在无人摔倒。
两千三百米。
两人和其他人拉开很长的距离。
雨越下越大。
最后两百米。
夏池呼吸愈发急促，他抬手抹了一下眼睛，觉得衣服快湿透了。
叶桐明显力不从心，速度慢下来。
看台上的班级都躲到教学楼里去躲雨了，只剩命苦的裁判和选手。
要是换成别的比赛，几个男生早就跑没影了，但是这是三千米。
每个人心中都是一句话：他妈的感冒我也认了，但前面的不能白跑！
这可都是青春与热血啊！！！
最后一百米。
夏池拉近了和叶桐的距离，只差半个身位。
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但很快被暴雨淹没殆尽。
已经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状态了，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两个少年。
雨滴落得毫无间隙，叶桐和夏池衣服都湿透了，发丝贴在额头上。
目之所及具是模糊，只有身侧人的身影看得清楚。
最后十米。
夏池追上叶桐，和后者并肩跑着。
呼吸纠缠在一起，如果不是运动会，这一定会是个暧昧而浪漫的雨天。
最后五米。
也许是因为雨太大，夏池觉得视线有点模糊。
没力气再提速了，赌局……算打平吗？
最后一步。
叶桐和夏池几乎同时越过终点线。
叶桐感觉身旁人踉跄了一下，向前倒去，他想去扶却已经来不及。
夏池其实很讨厌雨天，淋了雨就很容易感冒。从小到大他因为淋雨而发烧感冒的次数多到数不清，但今天不一样。
因为是运动会，因为是三千米，因为有赌约，因为……
有叶桐。
叶桐感觉心中一空，瞳孔轻微收缩。在夏池倒在地上的前一秒，他扶住了夏池的额头。
幸好没有脸照地，不然得留疤了。
叶桐半跪下去，用颤抖的手指碰了碰夏池的额头。
温度似乎刚刚升起来，但跟他冰凉的手指比起来仍然很烫。
叶桐不敢再耽误，他一手环住夏池的肩，另一手托着夏池膝底，抱起他就往回走。
跑三千米真的挺累的，但夏池抱起来不费力。
也不知道那裁判去哪里了，完全置选手于不顾。
毫无保留，也毫无间隙的雨，教学楼都模糊了轮廓。
叶桐快步走着，垂眼看向夏池的脸。
雨兴许也冲刷掉了理智，让叶桐突然想“趁人之危”。
他俯下身，唇离夏池眼尾只有几厘米。
叶桐闭上眼，最终只是用自己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夏池的额头。
如果一定要亲……等他什么时候追到夏池了再说吧。
雨太大了，让人有种被抛弃的错觉。
而另一边的一班快要疯了。
“不会被淹死了吧？这雨也没大到那个地步啊！”
“妈的看不清啊，会不会有事啊？”
季霜看上去心情也不好，沾了水的墨镜被她随意丢在架子上。不知道她从哪里搞了两把伞，还没开口就被陆知天打断：
“季老师，我去吧。”
季霜有些意外，于是把伞递给陆知天。
后者撑起伞就跑，像个逆光的勇士。
半分钟后，陆知天看着眼前的叶桐，和被叶桐抱着的夏池：
陷入良久的沉默。
叶桐声音很哑，还带着喘：“看个屁，他发烧。”
陆知天如梦初醒，刚想把夏池接过来就听叶桐说了一句“你撑伞”。
很好，逆光勇士沦为大红鼻子。
最终，一班所有人都看见了右手给自己撑伞，左手给叶桐和夏池撑伞的陆知天。
以及那相当惹眼的公主抱姿势。
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叶桐和夏池浑身湿透，夏池又明显昏迷。哦对，旁边还有个堪比2000瓦大灯泡的陆知天。
陆知天尴尬地咳嗽一声，对目瞪口呆“吹泡泡”的一群人解释：“夏池发烧了。”
季霜立刻反应过来，她带着几个人把夏池送上楼，把叶桐也顺带拉上了。
看着那几个背影，留在原地的人目光呆滞，被雷劈傻了的样子。
李含斌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不能背吗？”
说完，他又像是自我催眠一样补充一句：“哦对……下雨天不方便……”
陆知天白了李含斌一眼，追着他们上楼了。
徐复年紧跟其后：“你应该去看看脑子，没淋雨也能进水。”也跟着上了楼。
几分钟后，校医看着被堵得连蚂蚁都进不去的医务室的门，深呼吸一下让自己的情绪不要太激动：
“你们这个班是我见过最团结友爱的了，除了当事人和老师，其他人都给我滚！”
叶桐闻言，抬手指了一下自己：“我应该算当事人吧。”
校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勉为其难留下了他。美其名曰“看他淋得像落汤鸡，有点可怜”。
夏池烧得厉害，温度直逼三十九。
校医给他灌了药，然后把照看夏池的任务抛给叶桐。
季霜用光的速度给叶桐和夏池的家长打了电话，结果一个说有事让保姆送衣服来，另一个无人接听。
很无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桐看季霜走进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对着刚刚走进来的季霜轻声说：“老师，让我家保姆带两套吧。”
季霜比了个“ok”的手势，又出门去打电话了。
叶桐看着掩上的门，看了几秒才低下头，注视着依然昏迷不醒的夏池。
这人的发色不纯黑，在某种角度的灯光下会有棕色的轮廓。
跟往日的冷淡大相径庭。
叶桐现在才发现，夏池鼻梁上靠近左眼的位置有一颗浅棕色的小痣。
等待的时间并不难熬，因为光是看着夏池就觉得自己被填满了。
叶桐一手支撑下颌，另一手搭在夏池手边。
其实第一次见到夏池的时候，让叶桐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手。
很白皙，骨节突出得毫无违和感，指甲修剪得圆润，是看上去很没有攻击力的类型。
谁都不会想到拥有这双手的是一座天然冰雕。
叶桐的手挪了一下，离夏池的手更近了。
直接牵住太越界，叶桐的教养不让他做出这种事，但碰着应该没关系。
过去的十几年里，叶桐从没有这么紧张过，最近一次还是十分钟前夏池倒下去的一瞬间。
雨声还是很大，但盖不住一个少年靠近喜欢的人时，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因为光线太过昏暗，窗户中能很完整地倒映着窗内的景象。
叶桐和夏池再次指尖相触，却再不是一触即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