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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陈年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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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城外的庄园仿佛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静谧而安宁。然而,这份安宁之下,是暗流涌动的紧张与筹备。
姜玄影的伤势在姜霁茗的悉心照料和自身深厚功底的支撑下,恢复得极快。不过旬日,背后那道狰狞的伤口已结痂脱落,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新疤,内息也重新变得沉凝浑厚。他不再需要被特殊照顾,重新变回了那个沉默而可靠的守护者,只是与姜霁茗之间,那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似乎更深了一层。
林风扬通过镇远镖局的秘密渠道,与父亲林震天取得了联系。林震天得知临渊城发生的一切以及可能牵扯到安亲王后,极为重视,亲自部署,动用林家多年经营的人脉,开始在京城及周边暗中调查。同时,他也加派了得力人手,暗中护卫庄园,确保姜霁茗等人的安全。
虞沅芷则成了庄园里最活跃的分子。她武功进步神速,性子又活泼,很快便与庄园里的护卫、仆役打成一片,从他们口中听到了不少青州本地的趣闻轶事,偶尔也能捕捉到一些可能对调查有用的零碎信息。
这日午后,林风扬从城中带回一个消息。
“霁茗,玄影兄,”他快步走入书房,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与凝重交织的神色,“我爹那边有进展了!”
姜霁茗从一堆账册中抬起头,姜玄影也放下了正在擦拭的影沉剑。
“关于那块墨玉令牌?”姜霁茗问。
“不止。”林风扬压低声音,“家父动用了宫里的老关系,查到内务府记录的那批赏赐出去的墨玉,除了明面上的清单,似乎还有一批未经记录、用途不明的流出了!而经手人,极有可能就是安亲王陆廷琛麾下的一个管事!”
未经记录的墨玉!用途不明!这几乎坐实了安亲王与“影蛇”令牌之间的关联!
“可有确凿证据?”姜玄影沉声问。
林风扬摇了摇头:“那管事口风很紧,而且安亲王势大,没有铁证,轻易动他不得。不过,家父还查到另一条线索,”他看向姜玄影,眼神有些复杂,“与玄影兄你有关。”
姜玄影眸光一凝:“我?”
“家父查到,当年宫中负责伺候先皇后……也就是承璟皇子生母的一位老嬷嬷,在皇子失踪后不久便被遣出宫,如今就隐居在青州城外的一个小镇上!”
承璟皇子,大皇子陆骁承。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姜玄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虽然早有意料,但当线索如此直白地指向他可能的身世时,心中依旧掀起了惊涛骇浪。那段被刻意遗忘的、属于宫廷的模糊记忆碎片,带着冰冷的压抑感,再次试图冲破封锁。
姜霁茗的心也提了起来。她看向姜玄影,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波澜。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放在桌案、微微握紧的手背上。
微凉的触感传来,姜玄影紊乱的心绪奇异地平复了些许。他反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无声的依靠。他没有看她,目光依旧沉静地看向林风扬:“那个老嬷嬷,具体在何处?”
林风扬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眼神黯了黯,但很快恢复如常,详细说出了小镇的名字和老嬷嬷可能的住处。
“我去见她。”姜玄影站起身,语气果断。追寻了多年的身世之谜,答案可能近在眼前,他无法等待。
“我陪你一起去。”姜霁茗也随之起身,语气不容置疑。
姜玄影看向她,对上她坚定而清澈的目光,心中最后一丝因身世而起的彷徨也消散了。他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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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距离庄园不算太远,马车行了半日便到。小镇古朴宁静,与世无争。按照林风扬提供的地址,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位老嬷嬷居住的简陋小院。
院门虚掩着,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正坐在院中的矮凳上,眯着眼晒太阳,手里做着简单的针线活。
姜玄影和姜霁茗走进院子,老嬷嬷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他们。当她的目光落在姜玄影脸上时,拿着针线的手猛地一抖,针尖刺破了手指,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她死死地盯着姜玄影的脸,嘴唇哆嗦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物,眼中充满了震惊、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
“像……太像了……”老嬷嬷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尤其是这眉眼……跟娘娘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
姜玄影的心猛地一沉。娘娘……先皇后……
他走上前,在老嬷嬷面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嬷嬷,您认识我?”
老嬷嬷像是被惊醒,猛地回过神,眼中的激动被巨大的恐惧取代。她慌乱地低下头,连连摆手:“不……不认识!老身什么都不认识!你们快走!快走!”她站起身,想要逃回屋里。
“嬷嬷!”姜霁茗上前一步,挡在门前,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打听一些旧事。关于……承璟皇子。”
听到“承璟皇子”四个字,老嬷嬷如同被雷击中,浑身剧颤,瘫坐在地,老泪纵横:“造孽啊……都是造孽啊……”
在姜霁茗温和而坚定的引导下,老嬷嬷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那段尘封的宫廷秘辛。
原来,当年先皇后生产时便遭人暗算,身体一直不好。承璟皇子三岁那年,先皇后病重,宫中势力错综复杂,有人不愿看到嫡长子顺利长大。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先皇后身边一个被收买的贴身宫女,听从某位权势煊赫的妃嫔的命令,偷偷将年幼的皇子抱出皇宫,丢弃在远离京城的荒野……意图让皇子自生自灭,或死于野兽之口。
“老奴当时只是在外殿伺候,隐约听到了一些……等发现不对劲时,皇子已经不见了……娘娘她……她得知消息后,没撑过几天就……”老嬷嬷泣不成声,“后来,宫里对外宣称皇子急病夭折……那位宫女不久后也‘失足’落井……知道内情的人,要么闭口不言,要么……都遭了灭口。老奴是因为年纪大了,又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粗使嬷嬷,才被赶出宫,侥幸活到今日……”
老嬷嬷的话,如同拼图最后的关键一块,将姜玄影破碎的记忆和之前的线索串联起来。冰冷的宫廷,权力的倾轧,母亲的含恨而终,自己的颠沛流离……真相如此残酷,带着血腥与阴谋的味道。
姜玄影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抿的薄唇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风暴。
姜霁茗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心疼与愤怒。她走上前,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丝温暖。
姜玄影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周身那骇人的寒气才稍稍收敛。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一片令人心悸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滔天的巨浪与决绝的杀意。
他看向老嬷嬷,声音低沉而清晰:“嬷嬷可知,当年指使宫女抱走皇子的‘那位’,究竟是谁?”
老嬷嬷恐惧地缩了缩身子,拼命摇头:“不知道……老奴真的不知道……只隐约听人提起过,那位娘娘……出身极高,家族势力庞大,甚至在……在圣上登基前,便已是潜邸旧人……”
潜邸旧人,出身极高,家族势力庞大……这几个关键词,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姜霁茗和姜玄影的心上。
当今后宫,符合这些条件的妃嫔,屈指可数。而其中,与安亲王陆廷琛关系密切,且有可能因利益牵扯而对他下手,甚至可能与“影蛇”有所关联的……
一个名字,几乎呼之欲出。
当今圣上的宠妃,瑞郡王陆弘瑾的生母,德贵妃,苏氏!
苏家是开国元勋之后,在军中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德贵妃更是圣上潜邸时的侧妃,圣宠不衰。若真是她……那这一切,从当年的皇子失踪,到如今的漕运贪腐、“影蛇”复出,背后的黑手,其势力之庞大,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毒,简直令人胆寒!
线索似乎越来越清晰,指向了那皇权之巅、波谲云诡的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