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初逢汇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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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灵觉寺归来后，姜宅内的气氛仿佛被无形的手调和过，少了几分凝滞，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流动感。姜玄影依旧沉默，但那沉默中尖锐的冰刺似乎被磨平了些许。他不再像一块彻头彻尾的寒铁，偶尔，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目光掠过姜霁茗时，会带上一点极细微的、试图变得“意气风发”的笨拙试探。
姜霁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并非毫无波澜。只是潮笙阁的事务不容她过多沉溺于私情。青州的水远比想象中深，落鹰峡一事虽震慑了不少宵小，却也逼得某些藏在暗处的势力更加警惕，行事愈发隐秘。
这日傍晚，姜霁茗独自一人，扮作寻常人家女子，前往城西一处看似普通的胭脂铺——那是潮笙阁在青州的一个秘密联络点，有新的情报需要她亲自确认。
铺子位于一条热闹的街市末尾，再往后，便是纵横交错、光线昏暗的民居小巷。姜霁茗选了几盒胭脂，与掌柜对过暗号，接过一枚藏有密信的小巧胭脂盒，正要离开，眼角余光却瞥见斜对面巷口，一道杏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带着一种与这市井烟火气格格不入的警觉与灵巧。
那身影……似乎有些眼熟？姜霁茗脚步微顿，并未立刻跟上去，而是不动声色地转入旁边一条更僻静的小巷，隐在墙角的阴影里。
不过片刻，那杏黄色身影去而复返，在她刚才停留的胭脂铺附近徘徊，似乎在确认什么。这次姜霁茗看清了，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梳着利落的双环髻，眉眼灵动明亮，像林间初生的小鹿，但眼神却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周围，带着明显的搜寻意味。
是她？姜霁茗想起来了，几日前在另一条街上，似乎见过这少女与几个地痞模样的人起了冲突，当时她身手利落地将人打发走，那灵巧中带着独特发力技巧的身法，曾让姜霁茗多看了一眼，心中掠过一丝模糊的熟悉感。
此刻，这少女出现在联络点附近，是巧合，还是……？
就在姜霁茗思忖间，那少女似乎发现了什么，目光猛地锁定在刚从胭脂铺出来的一个不起眼的挑夫身上——那是潮笙阁负责传递消息的外围人员。少女眼神一厉，竟毫不犹豫地尾随了上去！
姜霁茗眸光一沉。不管这少女是何目的，跟踪潮笙阁的人，便是隐患。她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挑夫显然也察觉到了被跟踪，脚步加快，专拣复杂的小巷穿行。那少女紧追不舍，身法轻盈，如同附骨之疽。
终于，在一处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尽头，挑夫被堵住了。少女也不多言，直接出手，招式凌厉，直取挑夫怀中的某个部位——那里藏着刚传递出去的信物！
姜霁茗不再迟疑，身形如鬼魅般掠出，在那少女即将得手的瞬间，扣住了她的手腕！
“谁？！”少女大惊，手腕一扭，竟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滑脱，反手一掌拍向姜霁茗面门，掌风带着灼热的气息。
姜霁茗侧身避开，心中讶异更甚。这少女的内力路数，竟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与她所学似是而非，却又同源共流！尤其是那发力时细微的震颤和灵巧的变招，像极了父亲偶尔提及的、属于母亲的那种独特劲力！
两人在这狭窄的巷道内瞬间过了数招。少女武功不弱，招式精奇，带着一股野性难驯的泼辣，但姜霁茗经验老道，功力更深，很快便觑准一个破绽，纤指如电，再次扣住她手腕脉门，另一只手迅捷地拂过她肩井穴。
少女闷哼一声，半边身子酸麻，动作滞涩下来，又被姜霁茗顺势一带，踉跄着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她抬起头，又惊又怒地瞪着姜霁茗，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倔强和不甘：“你又是谁？为什么帮他？！”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特有的锐气。
那挑夫早已趁机溜走。
姜霁茗松开手，并未继续攻击，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你为何跟踪他？”
“他偷了我的东西！”虞沅芷揉着发麻的手臂，气鼓鼓地说道，眼神却有些闪烁。
姜霁茗目光如炬，自然看出她在撒谎。“什么东西？”她追问，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少女——虞沅芷，咬了咬唇，似乎在权衡。眼前这女子气质清冷，身手高得可怕，不像坏人，但也绝不简单。她眼珠转了转，忽然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是一块很重要的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姐姐，你身手这么好，帮帮我好不好？”
她这变脸的速度和那声自然而然的“姐姐”，让姜霁茗微微一怔。心中那份因相似武功而产生的异样感，以及这少女身上那股莫名的、让她无法真正狠下心肠的气息，再次涌现。
“你叫什么名字？”姜霁茗问，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些。
“虞沅芷。”少女立刻回答，眼巴巴地看着她。
虞。
姜霁茗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母亲的名字里，也有一个“虞”字。
姜霁茗并未立刻相信虞沅芷关于玉佩的说辞，但也没有戳穿。她将虞沅芷带回了姜宅。
虞沅芷对这座看似寻常的宅院充满了好奇，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厅内的陈设，在看到抱着剑、面无表情站在廊下的姜玄影时，明显缩了缩脖子，小声对姜霁茗说：“姐姐，他……他看起来好凶。”
姜玄影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他对这个突然出现、举止跳脱、还莫名其妙得了姜霁茗几分“青眼”的少女，本能地抱有警惕。
姜霁茗没有解释，只是吩咐人给虞沅芷准备房间和饭菜。
晚膳时分，林风扬不请自来。他提着两坛青州有名的梨花白，笑容爽朗：“姜小姐，今日得了两坛好酒，想着独饮无趣，便厚颜来叨扰了。”他的目光落在厅内多出来的虞沅芷身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友善地点头示意。
虞沅芷正对着一桌美食大快朵颐，见到林风扬，眼睛一亮，含糊不清地打招呼：“呀！是你啊！白天在街上谢谢你的糖人！”
原来两人白天便有过一面之缘。林风扬笑着拱手：“原来是虞姑娘，不必客气。”
姜霁茗看着这莫名熟络起来的两人，又看了看旁边气压更低的姜玄影，忽然觉得这原本冷清的宅子，竟有些……热闹了。
席间，林风扬谈笑风生，说起青州风物、江湖趣闻，引得虞沅芷不时发出惊叹和追问。姜玄影始终沉默地吃着饭，偶尔给姜霁茗布菜，动作自然。姜霁茗则大多时候静静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目光偶尔掠过虞沅芷那与她并无相似，却总觉得有哪里隐隐关联的眉眼，心思微沉。
饭后，林风扬告辞。虞沅芷也被侍女带去安排好的客房。
书房内，烛火摇曳。
姜霁茗看着面前搜集来的关于虞沅芷的零星信息——如同凭空出现一般，约半月前来到青州，无固定居所，似乎在寻找什么，身手不俗，路数奇特。
“你觉得她如何？”姜霁茗问站在窗边的姜玄影。
姜玄影转过身，眉头微蹙：“来历不明，目的不纯。她的武功……”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有些地方，很像你。”
连他都看出来了。姜霁茗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母亲……虞……相似的武功路数……这个虞沅芷，到底是谁？
“盯着她。”姜霁茗下令，“但暂时不要动她。”
“是。”
接下来的几日，虞沅芷似乎真的在姜宅安心住了下来，除了偶尔出门，大部分时间都缠着姜霁茗，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要么好奇地问东问西，要么兴致勃勃地展示她那套看似杂乱却颇具威力的拳脚。姜霁茗虽依旧清冷，却并未拒绝她的靠近，反而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和引导中，试图摸清她的底细和武功渊源。
而虞沅芷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也微妙地改变了姜宅的气氛。姜玄影为了那句“意气风发”，开始尝试着不再那么彻底地沉默，虽然话依旧少得可怜，且多半是对着姜霁茗，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冰封。林风扬来访的次数也莫名多了起来，有时是送些新奇玩意儿，有时是分享些消息，与虞沅芷斗嘴玩笑，倒也冲淡了不少宅邸的沉穆。
这日，姜霁茗接到消息，黑煞帮残余势力与城中某位官员勾结，今夜将在城郊一处废弃的货栈进行一笔秘密交易，其中可能涉及潮笙阁感兴趣的东西。
“今晚行动。”姜霁茗放下密信，看向屋内的三人——沉默但目光坚定的姜玄影，跃跃欲试的虞沅芷，以及恰好在此、主动请缨表示可以带路并提供外围接应的林风扬。
四个本不相干的人，因缘际会，竟要第一次共同行动。
姜玄影握紧了影沉剑，看向姜霁茗，沉声道：“明白。”
虞沅芷兴奋地摩拳擦掌：“放心吧姐姐！我肯定不拖后腿！”
林风扬笑容爽朗，眼神却认真：“姜小姐放心，风扬定当尽力。”
姜霁茗目光扫过他们，清冷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光。青州这盘棋，似乎因为这几颗意外落入的棋子，开始走向一个未知的方向。而关于虞沅芷，关于母亲的那团迷雾，或许也能在接下来的波澜中，窥见一丝端倪。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初逢汇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