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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大能都喜欢听人墙角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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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不到让所有人满意,但是——可以让所有人都不满意。
这一茬过去,大家该吃的继续吃。
碧亭舞为众人布菜,碧零星叽叽喳喳点评着菜色,名夜流沉默干饭,箫随则贼兮兮地偷瞄着歆荷对面的空位,正欲一屁股坐下——
“嗯?”一道慵懒却带着无形压力的目光扫来。
苏朔阳不知何时倚在门边,指尖还沾着点油光,慢悠悠踱步过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对箫随抬了抬下巴,眼神里写着“起开”。
箫随:“……” 在苏朔阳无声的威压下,他讪讪起身,让出了那个“风水宝地”。
苏朔阳施施然落座,仿佛刚才无事发生。他无视了满桌目光,夹着那最后一只色泽金黄的酥炸鸡腿,旁若无人地啃了起来。
众人:“……” 默默收回伸向同一方向的筷子。
经此一闹,原本因明日赛事而略显沉闷的气氛反而活络起来,说笑声再起。
苏朔阳懒得理会,他本就不是真生气,不过是找个由头,顺理成章地拿走鸡腿罢了。
被莫名排挤的箫随:???他徒劳地哀嚎:“少堂主!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众人哄笑,无人替他出头。
碧零星更是毫不客气地戳穿:“箫师兄,活该!谁让你趁少堂主不在,想坐歆荷姐姐对面呢?心思昭然若揭啊!”
箫随老脸一红,只能苦哈哈地蹲到一边,敢怒不敢言——他那点小心思要是真抖出来,苏朔阳怕不是要扒他一层皮。
“哦?我不厚道?”苏朔阳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蹲地的箫随,趁人不备,鞋尖“不经意”地在他大腿外侧轻轻一碾。
“嗷!”箫随猝不及防,痛呼出声,抱着腿龇牙咧嘴。
不远处的名夜流万年冰封的脸上,嘴角可疑地抽动了一下,默默低头扒饭。
箫随环顾四周:干饭的干饭,看笑话的看笑话……嗯?等等!那个刚才还凶神恶煞踩他的人,怎么转眼就换了副面孔?!
只见苏朔阳一脸阳光灿烂,殷勤地将一块剔好刺的雪白鱼腩夹到歆荷碗中,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姐姐尝尝这个,很鲜。”
箫随:“……” 满腔悲愤瞬间化作无形。算了算了,打不过。
他彻底蔫了,颓然坐在地上,无声地对着空气控诉命运的不公。
苏朔阳咽下口中食物,像是才想起正事,含糊道:“诶,窝逗忘了,海友那个落羽门嫩泥没硕呢。”(诶,我都忘了,还有那个落羽门的人你没说呢。)
一直安静进食的歆荷闻言,隔着帷帽薄纱抬起脸,声音清泠:“楚客?”
苏朔阳点头:“嗯哼。”
歆荷放下筷子,用锦帕轻拭嘴角,动作优雅:“落羽门精于伞、扇等奇门兵刃,看似花巧难缠,想破之……”
她话音未落,膳堂内瞬间落针可闻。连在地上画圈的箫随都竖起了耳朵。
苏朔阳看着这群瞬间变脸的家伙,没好气地挥挥手:“啧,走走走,怎么都喜欢听墙角?该干嘛干嘛去!”
碧零星第一个跳起来:“苏师兄小气!歆荷姐姐都没赶我们!”还冲他做了个鬼脸。连名夜流都默默点头。
箫随这次却反常地没有起哄,垂眸若有所思。
一直温婉的碧亭舞适时开口,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信:“好了,少堂主自有考量。都散了吧,莫要打扰。”她朝苏朔阳安抚性地笑了笑。
苏朔阳感动得几乎要“热泪盈眶”——还是大师姐靠谱!这群小崽子们一身反骨,就听她的话。
众人虽不情愿,但也依言收拾起身。就在此时,歆荷却慢悠悠地开口了,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嗯?怎么都走了?”
苏朔阳提醒:“不是说……”
歆荷恍然:“哦,这个啊。倒也不算秘辛,江湖上明白人不少,说说也无妨。”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对上落羽门,最难熬的是开头三板斧。彼时我们势弱,他们攻势最盛。但——”
她指尖轻轻敲了下桌面,声音带着一丝冷峭的笃定:“——只要撑过这轮,摸清其路数,反击便如庖丁解牛。时间,站在我们这边。”
赵明朝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开局稳住阵脚……”
碧零星抢答:“然后快速看穿他们的套路!”
名夜流清冽的声音补上最后一刀:“便是碾压之时。”
众人听得心潮澎湃,战意暗涌。苏朔阳凉凉的声音适时泼下一盆冷水:“醒醒,我们分在东方战区,落羽门在西方。决赛前遇不上。”
“噗——咳咳咳!”箫随一口水呛住,捶着胸口,众人瞬间哑火,尴尬低头。碧亭舞正要解围——
一道温润带笑、却隐隐透着风流气韵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插了进来:
“结论莫下太早,世事难料,说不定真能遇上呢?”声音的主人顿了顿,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不过,这位姑娘剖析得鞭辟入里啊。”
膳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苏朔阳猛地抬头,瞳孔微缩!
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斜倚着一位蓝衣公子,面如冠玉,手持一柄玉骨折扇,姿态闲适风流。他摇着扇子,唇边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歆荷身上。
“扇伞之道,胜在奇诡,败在根基。正因修炼者少,成体系的法门更稀,同阶之中,鲜少能敌正兵大道。”蓝衣公子慢悠悠踱步进来,目光扫过苏朔阳,“所以啊,苏小堂主,以不变应万变,以正破奇,取胜本是水到渠成之事。”
苏朔阳喉结滚动了一下,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楚……楚前辈高见。晚辈……受教了。”他背脊瞬间绷紧,目光飞快地扫向歆荷和碧亭舞——后者正用眼神疯狂示意他:你才看见?!
眼前这位蓝衣风流客,正是白日端坐天席、落羽门下任掌舵人——【笑面无常】楚客!
楚客仿佛没察觉这诡异的气氛,扇子一收,无辜地挑眉:“玄武堂的俊杰们,怎的都这般严肃?莫非是楚某扰了诸位雅兴?”
无人敢应声。苏朔阳硬着头皮起身:“前辈说笑了。不知前辈……何时莅临的?”
楚客倚着门框,扇骨轻点下颌,笑容无害:“刚到。怎么,大能就不用吃饭了?”他目光再次投向歆荷,带着探究,“倒是这位姑娘,见识不凡,令人印象深刻。”
压力无声地弥漫。歆荷隔着帷帽薄纱,静静端坐,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她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平稳,却石破天惊:“前辈……方才用了‘心魂’吧?”
楚客摇扇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狭长的眼眸眯起,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随即又被笑意掩盖:“姑娘好眼力。”心魂,落羽门秘术,无声无息间影响他人心绪。众人方才那“自然而然”的放松,正是他的手笔。
“前辈自何处跟上我们的?”苏朔阳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少堂主应有的警惕。楚客此举,绝非无的放矢。
楚客没有直接回答,扇子“啪”地展开,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弯如狐狸的眼睛,一股无形的威压悄然散开:“大家都知道的‘弱点’,还能算弱点么?”他语焉不详,笑容莫测。
气氛凝滞如冰。
就在苏朔阳心念电转,猜测这老狐狸憋着什么坏水时,楚客却倏然合扇,那股威压烟消云散,又变回了那个风流闲散的公子哥,浑不在意地挥挥手:“哎呀,都绷着脸作甚?楚某现在可没坐在那天席上,就当我是个蹭饭的普通江湖人嘛!这般拘谨,倒显得无趣了。”
他这话仿佛带着魔力,膳堂内紧绷的空气瞬间松弛。
众人仿佛真的只是被一个插科打诨的客人打扰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交谈和进食,只是目光偶尔扫过这边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楚客踱到歆荷桌旁,扇骨在掌心轻敲,声音压低,带着探究与一丝玩味:“姑娘似乎……知道得有些过多了。”
这才是他现身的关键。天席之上,他神识随意扫过,本抱着看乐子的心态,却意外捕捉到一句“天席之人的应对方法,简单”。
顺着那清泠声音听下去,越听越是心惊——句句切中要害,直指落羽门乃至天席一些不宣之秘!这绝非寻常江湖客能知晓。
歆荷帷帽下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抿紧。她端起茶杯,指尖微凉。片刻后,一声极轻的叹息逸出,带着一丝无奈与认命般的平静:“本想彻底隐去身份,自在江湖……罢了。”
她微微侧首,隔着薄纱“看”向苏朔阳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朔阳,先前瞒你,是因此身份敏感,恐生枝节。”她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你猜得没错。”
苏朔阳心头猛地一跳!他瞬间领会了歆荷的意图,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错愕与恍然,随即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只低声道:“……无妨,姐姐自有道理。” 他配合得天衣无缝。
楚客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锐利如鹰隼,最终停在歆荷身上,带着审视。
片刻,他忽然展颜一笑,扇子轻摇,那股压迫感彻底散去,只剩下纯粹的欣赏与一丝了然:“原来如此。天阁闻阁主……倒是藏了个好女儿。楚某今日唐突了,姑娘勿怪。”
他拱了拱手,姿态潇洒:“期待在巅峰论道上,再见姑娘风采。”话音未落,蓝影一闪,人已如闲云般飘出膳堂,眨眼消失无踪。
来去如风,神鬼莫测。
歆荷绷紧的肩线终于松懈下来,帷帽下,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应付这老狐狸,比打十场架还累。她转头看向苏朔阳,做好了被追问的准备。
“想问就问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预想中的连珠炮发问并未出现。
歆荷抬眼,撞进苏朔阳清澈的琥珀色眼眸里。那里面没有猜疑,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关切。他微微睁大的眼睛,清晰地映出她帷帽的轮廓。
“……这次不问,以后可没机会了。”歆荷提醒道,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苏朔阳像是才回过神,耳根微微泛红,有些不自在地往后倾了倾身,脸上重新挂起那副阳光坦荡的笑容:“我没什么要问的。姐姐想告诉我时,自然会说。这是姐姐自己的事。” 语气真诚得毫无破绽。
歆荷定定看了他两秒,点点头:“好。那便回惊雷阁休整,备战明日。”她起身,动作干脆利落。
苏朔阳:“……” 他准备好的满腔“体贴”说辞被噎了回去,只能摸摸鼻子,招呼众人:“走了走了,回去养精蓄锐!”
一行人起身离席。行至惊雷阁院门前,歆荷脚步微顿,目光不经意地扫向侧方另一条通往别院的幽径。
月光如水,倾泻在青石小径上。
一道身影静立其中,白衣胜雪,身姿挺拔如孤峰寒松,气质清冷得不染半分尘埃。正是凌霄宗首席——慕江庭。
在他身后半步,一个穿着翠绿衫裙的小姑娘正探出脑袋,好奇地朝惊雷阁院内张望,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正是南宫北棠。
惊鸿一瞥,恍如隔世。
歆荷帷帽下的眸光微微一凝,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随着人流,踏入了惊雷阁的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