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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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漆大门上的衔环金钉足有碗口大小，在日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苏苏随着侍卫踏入的刹那，只觉一股迫人的富贵气浪扑面而来。脚下汉白玉甬道光可鉴人，映出她微颤的倒影，直通向那座飞檐鎏金的主厅，檐角铜铃在风中轻颤，叮咚声却压不住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
庭院开阔如演武场，中央莲池碧水莹莹，数十尾黄金鲤在莲叶间游弋，鳞片在日光下流转着熔金般的光泽，比她往日在厨下见过的锦鲤华贵百倍。池畔数株梧桐树高耸入云，叶片在风中婆娑。更令人咋舌的是那座叠石假山，通体由太湖冠云峰砌成，石纹天然成趣，下引活水成溪，流过一架红玉拱桥。溪边姚黄魏紫开得泼天富贵，花丛间，一只蓝孔雀正展开虹彩般的尾羽，高傲地踱步，每一步都像踩在锦缎之上。
东侧楼宇双层飞檐，琉璃瓦流淌着七彩光晕，每一道斗拱都雕着繁复的云纹。整个院落奢华到了极致，却静得可怕，连风声都似被这满院金玉吸了去，只余下苏苏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中显得格外清晰。
七转八绕后，终于来到一座不起眼的青瓦小院。侍卫示意她入内："尚嬷嬷在里面等着。"推开门，屋内陈设虽简，却件件是上好的紫檀与青瓷，上座坐着位身形高大的妇人，头戴乌木簪，青布褂子浆洗得笔挺。她眼角虽布着岁月刻下的纹路，一双眸子却如鹰隼般锐利，精光暗藏。将苏苏上下打量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主母有交代，让你进主公院伺候。主公不喜人多，这院子里没几个下人。念在你父母忠烈，又在府里长大，也算知根知底。记住了，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
"是。"苏苏垂首应道，掌心已沁出薄汗。
"多大了？"
"十五。"
"可来月事？"
苏苏脸颊飞红，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尚嬷嬷见状，敛衽起身，引她入了内室。
只见十数位侍女早已肃立等候，环佩轻响间，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嬷嬷目光如炬，扫过苏苏略显干枯的发丝："青丝蒙尘，肌理粗粝，今日定要好好打理。"
顷刻间，苏苏便如一片落叶，被卷入侍女们的忙碌中。兰汤沸滚，花瓣更迭，从晨曦到暮霭，她被浸在温水中，任由侍女们用牛乳搓洗，以玉梳篦发。蒸腾的水汽里，她仿佛褪去了一层旧皮，待到香膏敷满全身，侍女为她披上一袭霞光浅绯的云锦时，她才在镜中瞥见自己的模样——纤腰束素，裙裾曳地，眉如远山，颊敷珍珠，额间一点赤金花钿，映得眸光流转，竟似换了个人般。
尚嬷嬷看着眼前的绝色佳人，甚是满意。想到家主年少时便背负沉重的使命，如今都已二十九岁，膝下无一子，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想必现在也子嗣绕膝。想着想着便红了眼镜，希望此女能让少主展颜。最好能生下一儿半女。她望着苏苏，眼神都柔和下来："好生伺候主公，莫要辜负了这番心意。"苏苏懵懂颔首，只当是林府规矩，并未深思。
待梳妆完毕，尚嬷嬷引她穿过一道黑檀木雕花门。门内气息陡然一变，沉水香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金属冷锈味，令人心悸。房间空旷得惊人，穹顶隐没在暗影里，唯一的光源是头顶一盏九头蛇形的青铜灯，蛇口喷出幽蓝的火焰，在光滑的墨玉地砖上投下扭曲的阴影，仿佛无数鬼魅在壁间攀爬。
苏苏打了个寒噤，按尚嬷嬷吩咐坐在床帏边，头上沉重的金步摇压得脖颈发酸。久坐间，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慌忙坐直，却因起身太急，头上珠翠相撞，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
门"吱呀"推开，一股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进来的男子身形高大，玄色锦袍上绣着暗金缠枝纹，面容英俊却覆着一层冰霜，尤其是那双眼睛，锐利如刀，仿佛能刺穿人心。苏苏脑中轰然一响，这是林知许！
林知许踏入房门，便闻到一股甜腻的脂粉气，非他所惯闻的沉水香。紧接着，便见床畔坐着个盛装少女，正伸手轻捶额头，步摇晃动间，那张精心描画的脸在幽蓝火光下显得格外亮眼。是她！那日青墨提起的苏苏，怎么会在这里？难道真如青墨所说别有用心！青墨的话犹在耳畔，他只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猛地出手，他大步上前，铁钳般的手指猛地掐住苏苏脖颈，将她狠狠掼在地上。脚随即压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说！你为何在此？！"声音冷得像冰。
苏苏痛得眼泪直流，窒息感攫住喉咙，只能哭着喊："是...是尚嬷嬷...让..我呆在这里，还说..少说话...多笑..."
林知许眼中杀意更盛，此前已有不知多少女子被嬷嬷送来，皆被他毫不留情地处置了，他看着苏苏姣好却因窒息而扭曲的面容，非但没有半分怜惜，反而觉得是利用嬷嬷靠近自己。
“那为何偏偏是你？”他手上加力，看着少女因缺氧而涨红的脸，非但没有半分怜惜，反而觉得这张精心装扮的脸无比虚伪。
苏苏只觉脖颈快要被捏断，绝望中放声大哭，语无伦次地喊道："我本在后院侍弄花草...主母突然召见...说我母亲是忠烈...让我来伺候主公...然后嬷嬷就给我梳洗打扮..."她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子剧烈颤抖。那哭声撕心裂肺，如同幼兽濒死的悲鸣，在空旷的房间里撞出回音，连一旁的林杨都不禁侧目。
林知许闻言，动作微滞。他想起前日对赵汶蕙的询问，怕是那女人会错了意。听着苏苏的哭声觉得甚是厌烦，他俯下身，指尖掐住苏苏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再哭一声，立刻杀了你。"苏苏吓得猛地噤声，却止不住抽噎，脸上的胭脂水粉被泪水冲得斑驳，已看不出一点原本清秀的容貌。
林知许嫌恶地皱眉，若非看在她母亲的份上，这丫头此刻早已是具尸体。"拖出去。"他冷声对林杨道。
苏苏听闻"拖出去"三字，以为死期已至，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抱住林知许的腿："你们都说我是忠烈之后，理应厚待！就是这般厚待吗？我不出去！我不要死！"
林知许只觉腿上一沉，脸色阴沉可怕，猛地一甩，苏苏便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后脑重重撞在桌角，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幽蓝的灯火下，她鬓发散乱，霞帔歪斜，那点赤金花钿摇摇欲坠，在冰冷的墨玉地面上，宛如一滴凝固的血。
玄蛇灯盏的火焰仍在嘶嘶作响，将林知许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宛如蛰伏的巨兽。他盯着地上昏迷的少女，眸色深沉如夜，良久才从齿间挤出两个字："抬走。"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