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在下》金吾金

7、是笑面虎

　　“让秦姑娘久等了。”

　　来人不是颜染九，而是一位颇为俊朗的青年男子，身着一袭青袍，额间是道天宗特有的血色神纹。

　　一眼瞧去，温和尔雅，笑起来却像浸在春水里的冷玉，他拱手道：“颜师弟修行之时，总会忘了时辰，暂且由我代尽地主之谊，在下是道天宗的三长老——李异。”

　　秦乐微忙起身回礼，垂眸，余光瞥见对方腰间暗绣的神秘兽纹，笑道：“原来是三长老，不知颜染九何时到来？”

　　李异微笑道:“秦姑娘，莫急，想必颜师弟很快便会赶来。”

　　李异是道天宗的三长老，以丹修入道，已略有小成。

　　道天宗的上一任掌门是天机道人，座下共有四名弟子，李异正是天机道人的第三位弟子，颜染九则是他的第四位弟子，也是关门弟子。

　　传闻李异是虚天界中出了名的“笑面虎”，人人都道宁愿得罪颜染九，莫要得罪李异。

　　颜染九或许会给你一个痛快，李异必定叫你生不如死。

　　三年前，万神宗的长老邓疾，因一件小事得罪了李异，被李异下毒，腹胀如鼓，久久不消。

　　邓疾长老倒也硬气，宁死也不愿向李异低头认错。最终，他在万神宗的道场上，当着数千名弟子的面，突然爆体而亡。

　　霎时间，无数细碎的血块飞溅三尺高，淋淋漓漓，喷洒了一地。

　　场面无比骇人，甚至有几名弟子吓得白眼一翻，当即昏死过去。

　　其实，那位邓疾长老所在的万神宗，在虚天界中勉强算是上流仙门，但他在仙门内的地位不高，就算有人想为他报仇，碍于李异的淫威，也只能作罢。

　　谁人不知李异的背后是道天宗，他的师弟颜染九更是修为莫测。

　　若是为一个死去的长老，得罪虚天界的第一仙门，总归是不值当。时间一长，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面对这样手段狠辣，睚眦必报之人，秦乐微向来是避而远之，不愿与之相交。

　　李异笑道：“来，请秦姑娘入座。”

　　少顷，李异在上头的主位坐定，秦乐微则是坐在了左下首处。

　　斟茶时，秦乐微眼尖，发现这位李异长老的左手，缺失了一根小指头，伤口处平整，像是被利刃齐根斩下，是陈年旧伤，伤口处早已愈合。

　　她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李异放下茶壶，举起茶杯，微笑道：“秦姑娘请。”

　　似不经意间，运起灵力把茶杯送至秦乐微面前。

　　茶杯眨眼而至，却滴水未漏。这招看似雕虫小技，却需要对灵气的掌控炉火纯青。

　　面对李异的试探，秦乐微脸上波澜不惊，接过茶杯，颔首道：“多谢三长老。”微呷一口，清冷雅致。

　　“李异听闻秦姑娘，是出自天机阁门下？”

　　知道对方是天机阁中人，李异很是矜持，斟茶时袖间浮着若有似无的暗香，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没想到秦姑娘年纪轻轻，修为高深至此，连在下都不能看透，不知秦姑娘师从何人？”

　　秦乐微闻言停下动作，茶杯抵在唇边，指尖悬在杯盏上方，清透的茶水映照出一张清冷绝美的面容。

　　她眸中闪过一丝冷意，随手把茶杯放下，脸上没有表情，显然觉得这个问题冒昧了。

　　眼见秦乐微没有回答，李异眼中隐隐露出不悦，天机阁纵然声名在外，到底不及道天宗实力强大，如何敢不尽实说来？

　　他目光一冷，就要发作，身上强大的气息开始隐隐浮动。

　　秦乐微也不乐意了，好你个李异，区区元婴期的修为，胆敢在她面前放肆，妄图以威压震慑，实在是可笑至极。

　　若不是为颜染九而来，不想节外生枝，少不得给这厮一个教训。

　　面对这位三长老的试探，秦乐微彻底失去了耐心，正要起身告辞。

　　就在这时，檐角铜铃骤响，蓝色衣袂裹着冷香掠过她的肩头。

　　颜染九淡淡道：“师兄，掌门唤你有事相商，人我就先带走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颜染九转过身，忽然靠近秦乐微，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晶莹白皙的耳畔，低声道：“乐微，跟我走。”

　　话毕，他拉着秦乐微的手腕，径直离开了大殿。

　　秦乐微默默松了口气，紧跟着颜染九的脚步。侧过脸，余光瞥见李异脸上的笑容敛去，变得面无表情，她暗道：的确是笑面虎。

　　无极峰。

　　天光大好，入得无极峰，所见之处山清水秀，溪流自云深处蜿蜒而下，溅起的水珠，在日光下化作细碎的金鳞。

　　不远处的峭壁上，倒悬着古藤，藤上缀着些许白花，随风轻晃。

　　略一抬头，便见三两只仙鹤在云端之上盘旋、嬉戏，好不自在。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气，还有山岚水雾的湿意，秦乐微顿时神清气爽，杂念尽消。

　　秦乐微与颜染九并肩而行，她秀眉弯弯，唇角上扬，得意道：“我已经学会了解归术。”

　　颜染九“哦”了声，轻笑道：“乐微，当真是天资过人啊，这么快就学会了。想当年，我因为这个法术可挨了师尊不少罚呢。”

　　秦乐微疑问道：“为何？”这个法术算不上难学啊。

　　颜染九两手一摊，无辜道：“我年少时顽皮，不愿修习功课，被我的师尊天机道人罚抄门规千遍，哼，我哪会乖乖抄写什劳子门规，就在纸上写了‘师尊是大笨蛋’，写完怕他老人家发现，就全撕了，后来觉得累了，便伏在案上睡了过去。”

　　“师尊见我抄写了整整一上午，心生慰藉，想着此次便放过我，等他见到地上的碎纸，心生好奇，用这解归术一一复原，瞧了瞧，差点没气昏过去。”

　　此刻，这个丰神俊朗的青年，得意于年少时的调皮，眼角眉梢都染上了轻松的笑意。

　　秦乐微闻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觉得惊讶又好笑。

　　没想到虚天界大名鼎鼎的翩翩公子颜染九，年少时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

　　颜染九笑了笑，接着道：“于是，他老人家决定亲自监督，直到我规规矩矩抄写完门规。刚检查到一半，便发现我把‘师尊是大笨蛋’夹在门规中间，一气之下，把我丢到演武场陪师兄、师姐陪练，丢下一句人要活的，就离开了。”

　　“我可惨了，鼻青脸肿地躺了大半个月，才略有好转。自此之后，我便老实了许多。”

　　话语中无不感慨。

　　秦乐微忍俊不禁，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颜染九顿了顿，笑容敛去，淡淡道：“后来师尊闭关修行时，不慎走火入魔，变得疯疯癫癫，被我三师兄发现之时，失足跌下崖去，摔死了。”

　　秦乐微心尖一颤，猛地抬眸，见颜染九的笑意凝滞在眼角，忙道：“抱歉，是我失言了。”

　　话音未落，颜染九便抬手打断，温和道：“无妨，对了，此次你来寻我，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秦乐微摇头，抿了抿唇，说道：“其实，其实我想让你帮个忙，我想借天机阁的天机册一用，可阁主不愿借，推脱说要什么天机令……所以，我想请你帮忙‘借’出天机册。”

　　此借非彼借，她知道颜染九能听懂真实的意思。

　　颜染九听到“天机令”这几个字，一脸古怪，瞧了一眼秦乐微，见她脸上除了不好意思外，并无异色。

　　他沉吟片刻，答应了。

　　“多谢！”秦乐微大喜道。

　　商量好正事，颜染九带秦乐微在无极峰逛了一圈，似看出秦乐微对无极峰的一切都颇为满意，颜染九轻笑道：“你喜欢这里？”

　　秦乐微点头，毫不掩饰道：“喜欢啊，为何不喜欢？此处人杰地灵，灵气充沛，可是难得的宝地啊。”

　　颜染九听到“人杰地灵”四个字，眼底笑意加深，颔首道：“你喜欢就好。”

　　他的声音很轻，秦乐微没有听清，下意识问颜染九在笑什么。

　　颜染九但笑不语，带着秦乐微继续前行。两人行至悟道崖，突然见到剑光如电，划破长空。

　　秦乐微循声望去，悟道崖下有一名少年正在练剑，瞧那模样，不过十三、四岁，稚气未脱。

　　颜染九解释道：“他是我三师兄李异的弟子，名为祁月歌。月歌天资聪颖，可李异似乎并不喜欢他。”

　　秦乐微眨了眨眼，心道：不喜欢为什么收人家当弟子？

　　等等，祁月歌？好熟悉的名字。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

　　莫非……他就是柳吟风在悬山上遇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