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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礼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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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烟的心思不在这些礼仪上,赵长祈更是冷冷淡淡。
盖头挑开,在室内的灯烛下,林烟将这张冷淡的脸看得更仔细。
真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丹凤眼,鼻梁高挺,薄唇,习武之人,皮肤略粗糙,整个人从上到下,从内到外都透着冷厉,很符合他克妻的鳏夫相。
放在林烟的上一世,这人就是很受追捧的标准冷脸daddy相,但完全不符合她的xp,她喜欢沈越,那种满心满眼都是她,一笑起来意气风发的小郎君。
“请家主和夫人饮合卺酒。”
嬷嬷端了酒来,底部用红绳绑着,需要夫妻二人各执一杯对饮。
林烟看了看,随后端起一饮而尽,杯子放下后才发现赵长祈还没有动。
“夫人,交杯。”
旁边的丫鬟小声提醒,她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要与这人一齐饮的,但现在已经抢先了。赵长祈倒是没说什么,淡淡扫了她一眼,也自顾自将酒饮了。
这便算是结束了,嬷嬷高唱一声礼成,随后领一众下人退下。
先前那位嬷嬷,走到门口还不忘回身又叮嘱一句,“姑娘不必担心,那小丫头我们会帮您照顾好的。”
很显然又是一句威胁,月牙儿在她们手里,要想活命,她就不得不乖乖听命。
林烟心里七上八下,很不是滋味,但眼下除了静观其变,实在也没有别的法子。
红烛照着一对新人。
林烟心神不宁坐在榻上,两只手绞着帕子,不知不觉就拧在一处。
此时她心里还有期待,或许沈越会来找她,或许换嫁的事情被父亲知晓,然后派人过来问一问。
她现在的处境太糟糕了,似是溺水之人,周围无一可攀援之物,而身边还坐着一个捉摸不透的危险男人。
无比绝望。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越来越灰心,终于有些忍不住,出声试图和旁边的人搭话。
“大人。”
她唤了声,瞧都不敢瞧他一眼,轻声试探:“要安寝了吗?”
这老男人冰山一般,比她耐得住的多,毕竟成了三回婚,挑了三回盖头,每次都是这个流程,想来也的确无趣。
他静坐着,闻言,袍袖稍稍拖动,唔了声,侧首看向林烟,好似在打量她,少许道:“稍等片刻,若再无事你便先歇息吧,我还有公务处理。”
赵长祈所言非虚,此时诏狱里还有几条命吊着,等着他问案子。
他之所以还没有离开,是想给母亲那边做做样子。毕竟快到而立之年,三次婚娶,膝下寥落,只有霖儿一个,未免让他老人家心有不安。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老夫人身边的妈妈领着一位太监进来,太监手捧一壶热酒,说是皇帝所赐,贺他们夫妻新婚。
林烟有些懵,跟着赵长祈下跪谢恩。
送走那太监之后,老夫人身边的妈妈又嘱咐了几句话才离开。
现在应该没事了,赵长祈大约也要离开了,林烟心里紧绷着,生怕他临时反悔不走了,这样自己的计划就完全行不通。
她表面佯装镇定,凤冠霞帔,立在灯烛前,看他起身,还往旁侧避了避,方便他进暖阁去更衣。
倒是个乖顺性子。
赵长祈冷眼瞧着,兀自走了进去,很快便脱下婚服,换上了一声暗沉的常服,好似这门亲事只是一个过场,而现在这个过场走完了。
不过这人倒也不算无礼,临出门看林烟还在那站着,侧首叮嘱了一句:“早些歇息,门外那刘妈妈是我的人,今晚她上夜,想要什么,只管吩咐。”
常年侦案审案,他的敏锐异于常人,前面那场闹剧,他瞧的出他这位新婚夫人好像是和娘家陪嫁的丫鬟婆子之间有些龃龉。
不过后宅之中,妇人们起争执的事情常有,她身为主子,若是连手底下的下人都辖制不住,那是她无能。
赵长祈无暇在意这些,之所以让刘妈妈照应,是为自己新婚夜不能作陪的补偿,至少别让她在这个时候受委屈。
殊不知他的这个想法正好合了林烟的心意。
她觉得自己等到了转机,但还需要再做一点铺垫。
她扭头,看到那壶御赐的酒还放在桌上,于是几步走过去,倒了满满两杯,赶紧叫住即将出门的赵长祈,“更深露重,大人饮一杯热酒再去公务吧。”
嫁衣繁琐,因为她太过着急,追上去的时候还绊了下,差点跌倒。
赵长祈不愧是习武之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手臂,“小心。”
林烟这才堪堪站稳,也顾不上其他,将酒杯举起,“我无事,大人请。”
赵长祈略有疑虑,凝目在她的脸上打量一瞬,但还是接过饮了,看林烟也执着杯盏将自己的那盏饮了,随后道:“我走了。”
林烟应了声,稍稍后退半步,目送他离去。
现在已经是亥时,她又等了约莫两刻钟,直等到脸颊上传来燥热又刺痒的感觉,便知道那杯酒应该起作用了。
前面合卺酒饮的是米酒,大约度数低,又饮的少,没有反应,后面这杯倒是很有效。
她不再耽搁,赶紧上床躺下,随后唤人进来。
刘妈妈果然就在门口守着,一听到动静就推门快步走了进来。
“少夫人怎么了?”
虽是续弦,但因为前两任夫人的缘故,赵老夫人对这些细枝末节的礼仪更加重视,唯恐有任何不顺遂,又弄得人不安心,所以洞房内的一对花烛是特意从内廷求来的,可以一直燃到天明。
此时烛光曳动,将人影拖在床帐上,刘妈妈走近,就看到一只纤细的,戴着玉镯的手从帐中伸出,里头的人急促喘息着,呼道:“妈妈救救我。”
这可不得了!
她在郎君这院子里伺候了五年,送走两位夫人,这句话对她犹如晴天霹雳,惊得人心肝儿都发颤。
刘妈妈不及多想,两三步迈过去,挑起床帐一瞧,“哎哟天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儿?”
只见前面还桃花粉面一个玉人儿,此时却双颊燥红,吐息急促,额间渗着涔涔汗珠儿,看起来似是十分难受的样子。
“快,快来人,叫郎中!”
刘妈妈朝外吩咐了声,就要喊人进来伺候,林烟紧着一把拽住她的衣袖,艰难撑起身子,“妈妈莫慌,老毛病了,只是难受得厉害,劳烦你去找我的贴身丫鬟……药,药在她那里收着……”
林烟当然没事,寻常酒精过敏而已,只是症状看着骇人,喝一点蜂蜜水就能缓解,但这个法子只有她和月牙儿知道。
赵长祈已经死了两任夫人,她就赌这赵宅的人会重视,再不济也不会看着她在大婚当晚出事,那可就真的坐实了他克妻的名声了。
她料想的不错,刘妈妈此时心里也正是这想法,新夫人才过门不到三四个时辰,方才还好好的,眼下却成了这般模样,若真是突发恶疾,那也太过诡异了。
幸好幸好。
听说还有药可救,刘妈妈不由松了口气,一连声叫人去找林烟的贴身丫鬟。
秦氏给林烟陪嫁过来的那几个,平日奴从主意,刻薄跋扈惯了,起初还多有狡辩,直到后面刘妈妈亲自出面,叱骂了几句才安分些。
“少夫人等着药救命,你们几个刁奴遮遮掩掩,百般推诿,拦着不让那丫鬟来,难不成是想害死少夫人!那就报官,干脆让官府来了说话。”
有秦氏设计换嫁的事情在先,这帮丫鬟婆子也都拿了好处的,虽然知道把月牙儿弄出来肯定会事情败露,但若再拖延下去,林烟出事,赵家人报了官,那她们一个两个的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几番对峙下,为首那婆子终于撑不住说了出来,“那丫头还在府上,被我们夫人给扣下了。”
“扣下了是什么意思?”
刘妈妈是后宅浸淫多年的老人了,这些手段自然心知肚明,只是奇怪,当初不是说这位新夫人是林家夫人带来的女儿嘛,自己亲生的,怎么还有这样的算计。
那婆子支支吾吾说不清,只连声道,“妈妈莫急,那小丫鬟一会儿就到了。”
赵宅这边闹哄哄的,沈府那边更甚。
沈越和柳氏母子一心想把林烟换回来,沈老夫人却有别的考量。
林家二女同时出嫁,林宅和伯爵府又相隔不远,这边既然已经即将礼成,可想而知,赵宅那边不会慢到哪里去。
更何况——
沈越身为伯爵府的嫡幼子,自幼聪颖好学,全家人可是几乎把的疼爱和心血都倾注在他身上,更何况,之前对于柳氏给他擅自与林家定娃娃亲的事,老夫人本来就不满意。
一个四品官家的女儿,身世背景实在也够不上台面,不能对沈越的仕途有所助益不说,成日家勾得郎君魂不守舍,一日三回往她府上跑。
那样不端庄贤淑的女子,娶进门也是祸端。
反正现在已经错了,无法挽回,不如将错就错,娶个他不怎么上心的,倒是能把心思用在正途上也说不准。
“祖母为何不允我去?”
沈越几乎不可置信,急得三两步拨开人群冲过来,指着榻上红装包裹的林梦瑶,道:“她不是林妹妹,弄错了,她是冒充的啊,祖母!”
沈老夫人阴沉着脸,从未有过的严厉,对孙子道:“那你欲待如何?那边都拜了堂了,已经算是他人妇,前院好友亲朋一大群人看着,你怎么去换回来?我沈家丢不起这个脸!”
“可是祖母……”
沈越还要说什么,话未出口却被沈老夫人挥手截住。
她知道孙子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便干脆将矛头直指儿媳妇,对柳氏道:“我老了,府中一应事宜都交到你手里,你合该好好上心才是,如今怎么着,越儿的婚事闹出这般笑话,还要去换人?若是传出去,你道他人会如何看我伯爵府?”
“祖母。”
沈越一贯被宠爱着,何时听祖母说过这么重的话,闻言扑通一声当场跪下。
但这回沈老夫人说什么都不再纵容,起身冷冷看了榻上那丫头一眼,只道:“就这么着吧,全当买了个猫儿狗儿养在府上,等以后越儿有了中意的,再纳进来也可,只是今日,不许再闹。”
这便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老夫人说罢便离开了,剩下的留给柳氏料理。
柳氏身为媳妇,即便对林烟再中意,对儿子再宠溺,眼下也不好反驳婆母的,无奈叹了口气,又是一阵咳嗽,随后吩咐人道:“收拾收拾吧,乱糟糟的,不像话。”
“母亲,我不要她,我要接林妹妹回来!”
眼看着母亲也妥协了,沈越愈发着急,起身就从房间冲了出去。
柳氏狠狠剜了林梦瑶一眼,在丫鬟的搀扶下迈步跟了出去,恨声骂了句:“没地儿丢的下作东西,使这等手段登上我沈家的门,搅得我家宅不宁。”
随后又赶紧吩咐人,“去门上传话,让人看住小少爷,别让他出门,回头看着老爷或者大少爷谁有空了,请到后堂来,我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