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逃离五日庄园开始》蒲草是花

69、第六十九章 孤怨（5）

　　破旧的门板被缓缓推开，发出“吱呀”脆响，他们迈进同样摆设的小房间。

　　头顶是一盏昏黄的灯泡，人影映在墙壁上，随着灯光微微晃动。

　　木床上躺着一个“人”，人类幼崽的头颅挨着床头，皮肉深深凹陷，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嘴唇也是薄薄的一层皮，向两边裂开，露出森白的牙齿。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女人和那个叫小槿的孩子站在门外，两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呼哧呼哧”床上的人用力的喘气。

　　沐槿的视线往下移，被子下面没有起伏，就好像这张床上只有一颗头，或者是一具骷髅？

　　她心底一阵阵发凉，小米和小槿，这是针对她的局。

　　手心被捏了一下，沐槿微微侧头。

　　凌昊宇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他掀开被角，下方露出一节手臂，五短小手，骨节撑开皮肤，看不到一点血肉。

　　沐槿将医箱放在床头的小桌上，桌上摆着一个搪瓷碗，碗口坑洼不平。

　　“刺啦”，医箱碰到瓷碗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仿佛触碰了某个开关，屋外的人动了，小槿歪了歪头，扯开唇角：“老师，小米什么时候能醒？”

　　沐槿随手拿起桌上的搪瓷碗，塞到她手里：“小槿，去接点热水。”

　　叫出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她头皮一麻，一切开始变得顺理成章，像演练了无数次，眼前的一幕幕熟悉地像刻在她的记忆里。

　　她从医箱里取出针筒，换上药水，在那堆手骨间找到一根血管。

　　床上的骨架应激弹起，被凌昊宇按住。

　　“嘶嘶”幼崽的头颅睁开眼眶，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嘶吼。

　　小槿从走廊里跑回来，瓷碗里的水洒了大半。

　　沐槿接过瓷碗，触手冰凉，她垂下眼眸，将剩下的半碗水灌进大张的口腔里。

　　“哗哗”床板下响起一阵水流声。

　　沐槿背上医箱，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退烧了，睡一觉就好了。”

　　外面的两人没有动，他们表情空洞，齐齐裂开嘴，重复她的话：“睡一觉就好了......”

　　头顶的灯光猛烈晃动，“滋啦”一声后熄灭。

　　门外亮起两盏绿色的火苗，两盏，四盏......数不清的绿色火苗在前方晃动，看不到尽头。

　　风从耳边吹过，一轮惨白的圆月挂在空中。

　　“又换背景了。”凌昊宇牵起她的手，声音有种平静的疯感，“走吧，小槿，去看看你的小齐又要玩什么花样。”

　　“不要叫我小槿。”沐槿心脏一阵不适，甩开他的手。

　　凌昊宇没再拉她的手，而是微微向她这边侧了侧，两人的距离又拉进一分。

　　他抬起手指向前方，两人衣袖摩擦发出轻微的“窣窣”声。

　　“看，山来了。”

　　绿色的火苗层层叠叠往上，前方显出一座山的轮廓。

　　一阵凉风从身后吹来，沐槿转过头，没有墙壁，没有孤儿院，身后是翻滚的雾气。

　　“走吧，上山。”她抬脚缓缓往前走。

　　月光惨淡，被树影遮挡，只照亮方寸之地。

　　前方是绿影憧憧，脚下的路崎岖不平，一脚踩上去，瞬间陷入枯枝落叶中，“嚓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

　　两人呼吸声浅淡，被“嚓嚓”声彻底盖住。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忽然间一道黑影从侧边急冲过来。

　　两人往一边闪躲，脚下却被树枝绊住，身体撞在一起，堪堪稳住身形。

　　黑影擦着他们的身体冲向前方，汇入一簇簇绿色的火苗中。

　　前方的火苗多了两盏，两人抵在树干上，久久没动。

　　“他们都是小孩。”凌昊宇的声音响在耳边，呼吸的热气驱散了一丝夜间的凉气。

　　凉气很快重新聚集，漫进她的心底，沐槿声音沉重：“孤儿院是真的没了。”

　　“这里不是真的世界，沐槿，等我们出去，孤儿院还在。”凌昊宇伸手扶住她的肩，“走吧，去会会他。”

　　温度隔着布料传来，凉意稍缓，沐槿点头：“走吧。”

　　山坡的幅度变陡，又一道黑影从他们面前闪过，沐槿这次没有躲，她正面迎上，出手朝黑影抓去，触手冰凉，她的手径直穿透那道黑影。

　　黑影的速度丝毫不减，朝前方汇聚。

　　冰凉还残留在手上，沐槿打了个寒颤，她抬起那只手，一缕黑烟从五指间散开，月光昏暗，看不真切。

　　这里到底是什么存在？沐槿心思起伏，难以平定。

　　“沐槿！”凌昊宇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他盯着她的手，视线如有实质。

　　思绪被切断，沐槿抬起头：“我没事，他们不是意识体，也不是域的生灵。”

　　“沐槿，这些是惰化的意识能量，会吞噬意识。”凌昊宇语气紧张，他拉着她的手贴到脸庞，暖意从掌心往上逸散。

　　沐槿心头一震：“惰化的意识能量是什么？”

　　“是......”凌昊宇欲言又止。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沐槿心里涌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不管是在艾家庄园，还是在那个末日平行世界，她以为她是了解凌昊宇的，现在却在他身上看到了越来越多的谜。

　　“哗哗哗”，林子里起了风，绿色的火苗散开，一道道身影慢慢显出完整的轮廓。

　　“哗啦”，地上的落叶被吹起，绕着那些矮小的人影飞舞。

　　风声中响起一道歌声，声音稚嫩清脆，直穿入耳膜。

　　小小的人影重重叠叠，在林子里跑跳，他们散开在每一棵树下，包围了他们。

　　“听啊，是谁在呼唤你呀，我最亲爱的朋友呀，咿呀咿咿咿咿呀呀，我亲爱的朋友......”

　　稚嫩的儿歌在整座山林的回荡，旋律一遍遍重复。

　　两人背靠着背站在树下，林子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呼出的气体变成雾气，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渐渐地，整座林子都起了雾，薄雾从地面升起，黑色的人影看不清五官，他们不停的跑不停的跳，在身后拉出长影。

　　黑和白缠绕在一起，像流淌的河水，树木跟着摇晃，整座林子活了过来。

　　大脑一阵眩晕，沐槿的身体猛地一晃，后背重重抵在树上。

　　“沐槿，不要看他们，不要被他们影响。”凛昊宇紧握着她的手，手心交叠之处沁出了汗水，一片黏湿。

　　沐槿晃了晃脑袋，眼神放空，虚虚的落在前方，意识却开始涣散，凌昊宇的声音和儿歌重叠在一起，难以分辨。

　　大脑越来越迟钝，似乎连思考都变得费力起来。

　　“沐槿，沐槿......”

　　她恍然睁开眼，对上一张焦急的面孔，她被凌昊宇抱在怀里，两人的脸挨得极近。

　　近到他呼吸的气息喷在他脸上，痒痒的。

　　“昊宇，这是哪里？”她抬起手去推他，双手却软得像面条，使不上劲。

　　“我怎么了？”她微微凝眉。

　　“我们回来了。”凌昊宇就势握住她的手，声音轻软。

　　“回来了？”沐槿心头一跳，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她一阵恍惚，视线落在头顶，白色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白炽灯，是她从网上买的十块钱三只的简易灯泡。

　　她借着男人握着她的手的力道，慢慢起身。

　　不止是手软，浑身都使不上力气，她折腾了半天，也只是从躺在男人的臂弯改为靠在他的胸口。

　　一阵轻笑声传入耳中，男人的笑声带动胸腔共振，震得耳边麻麻的，麻意窜上她的脸，让她微微窘迫。

　　“你笑什么？”恼意上涌，“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们怎么回来的？”

　　“你在林子里晕倒了，我跟你的小齐大战一场，域散了，我带你回家了。”凌昊宇三言两语交待了事情经过。

　　“就这么简单？”沐槿一脸怀疑，她的视线在房间里流转，“小黑呢？”

　　“喵”，裤角被拽了一下，她低下头，小黑正扒着她的腿，两只黄橙橙的眼睛盯着她，“喵，喵呜！”

　　“小黑”她唤了一声，黑猫将尾巴盘在她腿上摩蹭，一声一声的“喵喵”叫。

　　意识仍然锁在身体里，他们失去了交流通道。

　　沐槿陷入更深的怀疑里，他们真的回来了吗？

　　很快她的思绪再次被打断，脸庞传来温润的触感，视线重新聚焦，落在男人的脸上。

　　男人紧抿着唇，眼眸低垂，长睫在眼敛下留下一排阴影，他的手放在她的脸旁，拖着她的脸缓缓向他靠近。

　　速度很慢，但他神色认真，像在干一件大事，沐槿莫名被蛊惑，没有推开他。

　　直到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缠，沐槿猛地回过神，气力回归，猛地用力推开了他，身体因为反作用力向后倒去。

　　“咚”，后脑一阵闷疼，她仰面躺在沙发上，眼冒金星，那丝力气泄去，身体重新变得虚软。

　　凌昊宇跟着倾过来，停在她的上方，没再靠近。

　　“呼哧呼哧—”

　　粗重的呼吸声响在空气里，两人视线相对，瞳孔中是散不开的浓墨，慢慢侵蚀理智。

　　沐槿脑中的那根弦“咔擦”一下断了，双手缓缓垂下。

　　“砰”，猛然间一声巨响炸在耳边，心脏跟着“咚”一声急跳，一阵狂风卷到脸旁，吹散了她的发，挡住了眼前的视线。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拳风撩起她的发，冲向上方。

　　身旁的男人被砸倒在地，发出“砰”的落地声。

　　紧接着她的手腕一紧，身体陡然腾空，撞进坚硬的胸膛。

　　“咚咚咚”，耳边是剧烈的心跳，她恍然抬头，和头顶的一张脸对上。

　　挺立的下颚线条，紧绷的唇角，熟悉的一张面孔。

　　“昊宇！”他惊呼出声，视线又落在对面。

　　地上的男人已经起身，脸上的狠厉之色一闪而过：“你放开她！”

　　他朝她伸出手，露出一丝委屈之色：“沐槿，回来.....”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个环着她，一个看着她。

　　她挪动着虚软的腿慢慢远离，站到两人之外。

　　他们的视线跟着她移动，始终定在她的脸上。

　　阴冷感从头顶往下灌，她靠在玻璃门上，身体一点点僵硬，大脑变得一团混乱。

　　“喵呜！”小黑全身毛发炸起，弓着脊背，立在两人中间，叫声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