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逃离五日庄园开始》蒲草是花

70、第七十章 孤怨（6）

　　墙壁上的挂钟“嘀嗒嘀嗒”响，三个人站在客厅里，空气变得黏腻。

　　沐槿顶着两个男人的视线，心脏“咚咚咚”急跳，她努力镇定下来，开口问道：“你们是谁？”

　　“沐槿，我是昊宇，是我带你回家的。”凌昊宇1号率先开口。

　　他的声音压抑低沉，浓烈的情绪裹挟着她，让她片刻失神。

　　“沐槿，你当真认不出我吗，他是钟晚齐，他窃取了我们的记忆。”

　　凌昊宇2号的声音接着响起，带着一丝破碎感，把她拽入另一种情绪，让他想起了上一个平行世界的凌昊宇。

　　沐槿的心越发沉重，这两个人她看不出任何区别，完全是凌昊宇的样子，凌昊宇的反应。

　　到底哪个是真的凌昊宇，或者这两个人都是假的，这里根本不是她的家？

　　想到这里，她的脊背一阵阵发亮，她猛地转身，一把拉开身后的玻璃门，跑进院子里。

　　“喵呜—”小黑跟着跳出来，扑进她怀里。

　　一人一猫站在狭小的院子里，土地里还有未除尽的草茎，一片荒凉。

　　她深呼一口气，抱紧了怀里的小黑，走到院子前的小径上。

　　隔壁院子里有一对老夫妻，老头坐在廊下打盹，奶奶在院子里浇花。

　　单元楼里飘来一阵阵香味，有人家在炖肉。

　　满满的生活气息，真实地让人头皮发麻。

　　身后传来脚步声，“吱呀”院门被推开，两个男人先后走了出来，站到她身后。

　　对面浇花的奶奶手里的壶“砰”一声砸在地上。

　　沐槿的视线和奶奶的目光对上，对面的表情像被雷劈了一样。

　　沐槿张开嘴又缓缓闭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喵呜，喵.......”小黑将软软的脚垫放在她的手上。

　　冷意慢慢退去，她转身走回院子，重新回到客厅。

　　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意识沉入识海，这几天发生的事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

　　如果这里是她的世界，她的世界出问题了。

　　“沐槿，你要放弃我了吗？”

　　“沐槿，钟晚齐是个怪物，我们得杀了他。”

　　杂音响在耳边，就像同一个人的声音，分不出来谁在说话。

　　小黑扒着她的胳膊，用湿漉漉的舌头舔着她的掌心，尾巴拂在她的脸上打圈。

　　“阿嚏”她打了个喷嚏，重新睁开眼：“我不知道你们谁是真，谁是假，所以，你们离我远点。”

　　她掠过两人，径直回到卧室，将房门反锁，四肢摊开躺在床上。

　　“喵喵......”小黑爬到她的脑袋边，叫得可怜兮兮。

　　沐槿抬头抚上它的脊背，叹了一口气：“小黑，又剩下我们两个了。”

　　“喵”小黑拱了拱她的脖子，耳朵贴在她的下巴上轻蹭。

　　沐槿待在房间里，从太阳高挂待到暮色来临，危机感始终缠绕在心头。

　　每当她奋力思考的时候，脑子里就有一团迷雾侵蚀她，越思考越迷糊。

　　那两个人没有打扰她，困倦感一阵阵侵袭着她。眼皮越来越沉重，她终于支撑不住，合上眼，陷入昏睡中。

　　半梦半醒间，有什么东西在舔她的脸。

　　她缓缓睁开眼，眼前是浓重的黑暗，脑袋边一片柔软，小黑正在舔她的脸。

　　“沐槿......”清脆的少年音响在她的脑子里。

　　“小黑！”身体有了力量，她腾地坐起来。

　　“沐槿，我是昊宇。”黑猫的眼睛在黑暗中像两盏放光的灯笼。

　　她的身体僵住，盯着黑猫，眼神发直。

　　“我是真的昊宇，那两个人都不是我。”黑猫踩在她的腿上，仰着脑袋看着她。

　　“你是昊宇？那小黑在哪？”沐槿声音发沉。

　　黑猫似乎叹了口气，声音溢出悲伤：“小黑还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我苏醒的时间不多。”

　　黑猫抬爪搭上她的肩上，毛茸茸的脑袋抵在她的下巴上，触感软糯丝滑。

　　“我们的时间不多，钟晚齐的力量很强，他在吞噬这个世界。”

　　沐槿心里最后的一丝怀疑退去，白天那种奇怪的感觉有了答案。

　　那两个人确实不是凌昊宇，那种隔离感，让她虽然一时迷惑，又能很快抽离。

　　她双手托住黑猫的肋下，将他提起，和她视线齐平：“昊宇，你有办法吗，我好像快被同化了。”

　　黑猫沉默了一瞬，片刻后脑中的声音继续响起：“沐槿，你对他有眷念，我没有办法，如果你选择了他，我没有办法。”

　　明明是有活力的少年音，却带着股凄凉，她的心跟着揪紧。

　　“什么意思？”

　　她的双手不自觉松开，黑猫“咚”一声滚落在旁边。

　　“眷念也是执念，你在给他支撑，给他能量，沐槿，你得放弃他。”黑猫重新爬上她的腿。

　　一人一猫静静对视，沐槿垂下眼帘：“我明白了。”

　　屋外路灯的灯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眼睛适应了黑暗，她走下床，摸到房门前，缓缓拉开房门，陡然和一张脸对上。

　　“喵！”身后的黑猫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凌空划出一道黑影，扑向对面的人。

　　“砰”，黑猫重重地砸在地上，沐槿的心跟着一颤，她伸手摸到墙上的开关。

　　暖黄色的灯光铺满小小的客厅，对面是一张属于凌昊宇的脸。

　　她对上他的视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喵”，黑猫从地上爬起来，紧贴在她腿边。

　　对面的男人脸色乌沉：“姐姐，为了找你，我走了很远的路，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喵呜！”脚边的黑猫腾空跳起。

　　一阵疾风擦过脸庞，黑猫挥舞着两只爪子朝男人脸上挠去，却被瞬间掐住后脖颈。

　　沐槿心头一跳，伸手去抢，双手扑了个空。

　　对面的男人拎着黑猫，直直后退几步，目光定在她的脸上：“他可以留在你的身边，为什么我不可以？你如果喜欢这张脸，我可以一直用这张脸。”

　　“喵嗷，喵—”黑猫扑腾着四肢叫的凄惨。

　　怒气在心中翻滚，沐槿的理智一点点崩离，声音是压抑的愤怒：“小齐，你已经死了，你要拉这个世界和你陪葬吗？”

　　男人勾起一丝冷笑：“姐姐，我们才是一样的，世界早就抛弃了我们，我们可以一起走，一起离开这里。”

　　沐槿心绪剧烈起伏，她深呼一口气，平复情绪：“离开？就算离开这里，我们也不是同路人了。”

　　她的视线下移，落在黑猫身上。

　　黑猫不再扑腾，安静地看着她，两只眼珠水润润的，让她的心跟着一软，坚定了决心：“你走吧，外面还有更多的世界，也许我们以后还会再见。”

　　男人嘴角的笑意扩大，冷意却在眸中扩散：“像他一样吗，姐姐，你不能厚此薄彼，同样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为什么他可以留在你身边，我不可以，明明我们认识的更早。”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彻骨的寒意，更冷的是他话里的深意。

　　沐槿打了个寒颤，视线再次落到黑猫身上。

　　黑猫耷拉下四肢，脑袋低垂，放弃了反抗。

　　她上前一步，快速出手，从男人掌下夺过黑猫。

　　“喵—”黑猫蜷在她的怀里，微微发抖。

　　她的手落在黑猫的脊背上，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最后什么也没说。

　　空气安静下来，气氛越来越压抑，渐渐地，一层黑雾从男人的身体往外逸散。

　　沐槿的双脚牢牢扎在地面上，控制住后退的冲动。

　　直觉再次战胜了本能，黑雾没有扩散，翻腾的雾气中，男人的身影慢慢变淡，和黑雾一起消散。

　　“我输了，是我来晚了.......”最后一道声音消失在空气里。

　　沐槿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一股力量在脑中爆开。

　　“喵，沐槿终于回来了！”
　　“有怪物抢喵的身体，喵！”
　　......

　　小黑将脑袋往她的掌下拱，一边拱一边喵喵叫。

　　【小黑，昊宇去哪了？】

　　“吱呀”，隔壁的房门打开。

　　小黑一阵风似地窜过去，哧溜哧溜爬上男人的肩膀。

　　“喵呜，喵喵喵。”

　　“昊宇，饿饿......”

　　“小黑饿了。”沐槿语气平静，她缓缓起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厨房里响起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很快被油烟机的嗡嗡声掩盖。

　　迟缓的大脑慢慢恢复了思考能量，沐槿拿出手机，在搜索框中打出“玉西市”三个字。

　　置顶的消息刺痛了她的眼。

　　【玉西市南安路儿童福利院发生集体中毒事件，院长和孩子一共11人全部遇难，中毒原因未明。】

　　“啪嗒”，眼泪从眼角滑落，砸在屏幕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

　　“沐槿”，凌昊宇的声音响在耳边。

　　她抬起头，他背光站在她身前，脸上神色复杂。

　　他半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眼中的痛色一闪而过：“沐槿，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她的思绪重新变得恍惚，这个世界忽然变得割裂，好像她好像从来没有回来过：“你瞒了我什么？你们是什么存在？”

　　“沐槿，我和你一样，我是人，完整的人。”他握住她的手，声音急切，“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他呢，他又是什么？”她抽出手。

　　“死去的意识重返人间，域在他在，他散域散。”他垂下眼。

　　沐槿的视线越过他，落在前方，小黑蹲在它的专属饭桌前，头埋进饭盆里，喉咙咕噜咕噜响。

　　沐槿转回视线，微叹了口气：“凌昊宇，那个世界我离开后，你去了哪里？”

　　凌昊宇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一瞬，他抬起视线，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这本就是你自己的事。”沐槿偏过头。

　　沉默蔓延，一阵“簌簌”的动静响起，他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她对面，神色挣扎，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沐槿，我不想骗你，那个世界碎了，他选中了我，我变成了怪物，混沌了很久，直到我遇见了一个人......”

　　沐槿没有说话，也没有催促。

　　夜静静流淌，小黑吃饱喝足，飞奔过来在她的腿上一趟，很快发出均匀的呼噜声。

　　凌昊宇的声音慢慢平静：“我遇到了一个故人，我知道你还活着，我离开那个世界，漂泊了很久，我找到了时空裂缝，找到了你。”

　　他说得简短，沐槿也没有追问，她的记忆回到最初，心脏密密麻麻的疼。

　　“那一定很辛苦吧。”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不辛苦，我找到你了。”他的声音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