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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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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去了所有力气,背抵靠着门滑了下去。我看着那沾满了可怖血液的铲子离我越来越近,我双手抱住头颅,害怕得闭上眼睛。
“碰!”
……
我小心翼翼睁开眼睛,铲子悬在我的头顶,深深扎进了门板里。差那么几厘米,就要扎进我的脖子了,尸首分离。
我不想死,我的脚软得站不起来,我只能像狗一样爬过去抱住谢易的脚。我哭泣着,眼泪与鼻涕糊成一团,“我错了……我错了。”
谢易的手抚在我的脊背,轻轻拍着,是那样轻柔,却让我毛骨悚然,“乖孩子……”我终于松下一口气,用谢易的裤子擦拭着湿润的掌心。
有什么东西遮挡住了我的视野,我以为是哭太久眼睛模糊,于是揉了揉。再次睁开眼,它的头颅贴着我的脸,瞳孔死死盯着我。
“骗子。”
谢易清理着我身上的伤口,在我脚上锁上了重重的镣铐。“阿朝……阿朝,我对你不够好吗?我给予你可口的食物,温暖的衣服,安全的庇护所。”
我缩在角落,默不作声。
直到门彻底关上,带走了最后的光亮。我有点冷,伤口好疼。房间里除了水和食物外,只有一张软垫。谢易真的把我当做了一条不乖的狗。
细如蝇的哭声蔓延在空荡的屋子。
第一天,或许是第一天。我倔强不吃那粗糙难咽的面包,不喝一口水。我企图用伤害自己来获得一些可怜的自由。但当我滚烫着额头,躺在软垫连呼吸都废力,我后悔了。
我撕咬着面包就着水咽下去。我想象着这是谢易的血液,他的筋骨。我不是道德至上的人,我想要活着,哪怕活得一塌涂地,哪怕苟延残喘。
我将吃饭喝水的时间划为半天,等我的肚子开始瘪下,就是新一次的循环。
第三天,我无聊时试验自己吃饭需要咀嚼多少下,喝多少口水。甚至可以恶毒咒骂着生活中讨厌的人和事。
……
第五天,我仍充满了斗志,至少我还活着。
……
第十天,我记忆力开始下降。
……
……
这是第几天了?我崩溃了。
我受够了坚硬难吃的面包,我受够了暗无天日的囚禁。“我是人……我是人……”我要站里在阳光底下,我要站在人群里,我想要和人讲讲话。
基本的食物和水只能维持我的生存,我的肌肉变得绵软无力,我的双脚无法长久的直立,我的脸恐怕也变得丑陋可怖。
盛放排泄物的盆子散发着恶臭的味道,我好像成了一块发酸发臭的猪肉。我尖叫着,指甲抓挠着门板,本愈合好的疤痕在剧烈用力下崩开,叠加着新的伤口。
“谢易!谢易!谢易!!!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成了疯子,我一会委屈说着:“阿易……放我出去吧……你不是喜欢我吗,我让你上好不好——”没有任何回应,我便暴怒吼叫,歇斯底里。我控制不了自己。
后来,我开始迷恋上疼痛的感觉。
饥饿感和饱腹感来得太细水长流,唯有疼痛是急促的、强烈的,是黑暗中突兀的存在,是我活着的象征。
我一遍遍剥开新结的痂,感受着血液流淌,我会用手指沾一点塞进嘴里,比苦涩的面包更有滋味。我清醒得变成了一个情绪怪物。
我竟然觉得就这样死掉也不错。
我瘫在软垫上,什么也看不见。有时莫大的恐慌涌上我的心头……我是瞎了吗?这间屋子真的没有亮光吗……是我瞎了吧。我什么也看不见,我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我挪动的声音,像粘腻的爬行动物。
我时常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是那样刺耳,我分不清是从体内传来的还是外面的声音。我想让它别跳了,别跳了!!!
我疯狂的想要一把匕首,一把锋利、尖锐的,刺进心脏。
恍惚间,有道亮光,什么东西砸在我的手边。我摩挲着,我描摹着那物品的形状,太过锐利不慎划破我的手掌。我笑了,那是我想要的匕首。
那可能是我的幻觉,可又是那样真实。冰冷、光滑。如果我死了,我不要成为鬼,我要轮回,我要变成有钱人,不仅仅如此,我还要万人之上的权利,我要美满的家庭,我要得到源源不断的爱。
“噗呲!”
我抓着匕首狠狠得扎进了我的心脏,刺穿皮肉,喷洒着无尽的血液。开始的兴奋感转变了剧痛……太痛了连呼吸都是种罪过。我当时该再用力一点的,如今我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再扎得深一点。
我没有走马灯,我讨厌我从前的人生。
……
我睁开了眼,嘴上佩戴着呼吸机。屋子内充斥着难闻的消毒水。我下意识看下我的胸口,完好的,没有任何的伤口。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魇。
我有些神经质大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放弃生命呢,我该活着,还要活得好好的。房间的布局和我的出租屋一模一样,但屋子很多细节都变了。比如挂在卧室的油画上面的狗变成了猫。所以我猜那些都是假的。
赌赢了就活着出来。
谢易死后,我就开始对玄学很感兴趣,尤其是梦。刚开始我天天会做梦,梦到以前不好的东西,后来我学会控梦了,那些东西再也没有出现过。
现在我感到害怕,我是精神出现问题,还是它回来了。我分不清了,但这不重要,我得活着。
我按了按床边的铃,从护士那得知了一切。出租屋的隔漏做的不好,漏水问题一直影响着我和楼下岌岌可危的邻里关系,所以我买了个浴缸。
我被发现的时候,整个人沉在浴缸里面。
幸运的是我溺水时拧开了水龙头,楼下邻居上来找我理论,反而救我一命,再拖延一会我可能就真死了。
事情发生的一切都很诡异,但没有人敢问我。我整个人是那样的虚弱,皮肤呈现着诡异的白,而且很有可能是个精神病。
连讨厌我的邻居都小心翼翼来看我,他们不坏,为了苍蝇肉般的利益可以刻薄对待别人,当遇到生死问题后也会带着悲悯的同情。
“小阳啊,你好好休息吧……那个听说年轻人工作生活压力大,这是我侄子的朋友,是个心理医生,你下次压力大了情绪不好了就去看看聊聊天……”房东大妈隐晦说着,把名牌卡塞在我手里,差点没把你精神有问题几个字刻在脑门上。
我尬尴笑了笑,沙哑着喉咙回道:“谢谢阿姨。”
没过几天我就出院了,治病的费用长长一张,压垮了我本就不富裕的钱包。等我重新回到公司,本来的工位坐着新员工。
我的脾气早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杨哥,求求您了,什么岗位都可以,我需要这份工作。”
杨平,他不喜欢我。我性格内向,没有其他人能拍马屁,也不懂得客套的职场规则。当初招我,是因为我接受最低的工资,并且态度诚恳。
一个令人不喜的员工,旷那么多天假,他对我的耐心耗尽了。杨平没有抬头看我,看着手里的杂志随意敷衍着:“小陈,你矿假天数已经违反了公司的规章制度了。而且现在这里不缺人,真的很抱歉。”
我不语,转身离开。
外面的天空湛蓝,白云朵朵,带着自由的气息。脚下柏油马路被太阳烘烤得炙热,行人脚步缓慢,像被带上了枷锁。
天和地那么高、那么远,自由和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