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角逐之战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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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快，首尔市市长的竞选开始进入到白热化的中期了。原本被舆论普遍看好的金韩载，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何为“政治险滩”。他的主要对手，同为国会议员的郑国兴，如同一尾悄无声息却毒性剧烈的海蛇，从看似平静的水域下猛然发起了攻击，精准地咬中了金韩载竞选团队的软肋。
郑国兴此人，外表温文儒雅，总是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常带着学者般的谦和与沉思。他出身法律世家，言谈举止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和“为民请命”的道德光环。与金韩载那种带着三星背景、略显疏离的精英感不同，郑国兴极其擅长塑造其“接地气的务实主义者”形象，深入社区巷弄，与摊贩店主握手言欢，语言朴实却极具煽动力。
他的攻击并非赤裸裸的谩骂，而是裹着糖衣的毒药。他从不直接攻击三星，却巧妙地利用公众对财阀固有的复杂情绪，不断质疑金韩载政策的“独立性”。
“我们需要的是一位真正属于首尔市市民的市长，” 郑国兴在某次电视辩论中，面带忧国忧民的表情说道，“而不是某个庞大商业帝国的利益代言人。我很怀疑，当首尔市市民的利益与某些超级企业的全球战略发生冲突时，我们的这位对手，是否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市民这一边？”
他语气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惋惜，“这并非人身攻击，而是基于现实结构的合理担忧。我们需要的是透明的承诺，而非含糊其辞的保证。”
这番言论，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入了金韩载竞选策略中最脆弱的一环。紧接着，郑国兴团队抛出了一系列经过精心裁剪的数据和“专家分析”，质疑金韩载提出的“智慧城市”基建计划背后，是否存在对三星电子及其关联企业的过度利益输送。
尽管金韩载团队紧急辟谣，出具了独立的第三方评估报告，但怀疑的种子已然播下，在社交媒体上发酵蔓延。
更让金韩载团队措手不及的是，郑国兴极其擅长利用草根组织和舆论力量。他暗中支持了几个环保和市民监督团体，针对金韩载主导过的、与三星物产有关的一个旧城改造项目发难，揪住项目推进过程中的一些程序瑕疵和拆迁补偿问题大做文章，将其渲染成“权贵资本对市民空间的掠夺”，甚至组织了几场规模不大却极具话题性的抗议活动，吸引了大量媒体镜头。
金韩载的民调支持率，第一次出现了停滞，甚至在小幅下滑。原本那些因为他三星背景和光鲜履历而支持他的中间派和年轻选民，开始流露出犹豫和观望的情绪。而郑国兴的声势则一路看涨，获得了大量对现状不满、对财阀抱有戒心的市民，以及传统保守派阵营中部分人士的青睐。
压力，如同无形却沉重的巨石，压在了金韩载竞选总部的每一个人心上。
“最新的民调，我们又掉了两个百分点！”一名核心幕僚将平板电脑重重地放在会议桌上，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郑国兴那边关于‘龙山项目’的□□还在持续发酵，几家立场偏左的网媒一直在跟进，骂我们是‘戴着天鹅绒手套的白手套’！”
金韩载坐在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洁的桌面。他脸色阴沉，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连续多日的睡眠不足和高压鏖战，让他一贯从容的神情染上了疲于应付的痕迹。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尽管禁烟，但几位老烟枪参谋显然已顾不得这些规矩。
“我们的反驳声明力度不够！太温和了！”另一位负责舆论的顾问提高声调，“必须更强硬！指控他们恶意诽谤，混淆视听！”
“强硬？拿什么强硬？”先前那位幕僚立刻反驳，“对方根本没直接指控，全是暗示和引导！我们反应过度，反而显得心虚！现在最重要的是切断关联，把‘金韩载’和‘三星’在做形象上做更清晰的切割！”
“切割？怎么切？血脉能切得掉吗？选民会信吗？”争论瞬间爆发。
金韩载猛地抬手，制止了愈发激烈的争吵。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却掩不住底下的暗流汹涌：“切割是无用的逃避。民众的疑虑，必须用更透明、更坚实的政策细节和独立的监督承诺来打消。立刻组织一场专门的记者会，邀请所有主流媒体，我会亲自详细解读‘智慧城市’计划的招标流程和监管体系，并承诺引入国际审计机构进行全程监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同时，调整接下来的行程。增加访问传统市场、中小商户、社区养老院的频率。安娜，”他转向一直安静坐在角落沙发上的妻子，“你需要更多地和我一起出席。尤其是针对女性选民和家庭主题的活动，我们需要强化‘稳定、和谐、可信赖的家庭形象’，来对冲对方散布的不信任感。”
安娜抬起头，迎上丈夫的目光。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珍珠灰色套装，妆容精致，神情平静，仿佛外界滔天巨浪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她轻轻颔首：“我明白。行程让秘书安排就好。”
会议结束后，众人鱼贯而出，办公室里只剩下金韩载和安娜两人。空气中的紧张感并未消散，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沉重的寂静。
金韩载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背影透着一股浓重的疲惫。他松了松领带，声音低沉地开口，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郑国兴……比想象中难缠得多。他太懂得如何利用情绪，如何操控舆论。我们之前的策略，太依赖于理性论证和精英背书，忽略了……人心中的暗角。”
安娜起身，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温水。“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背后有很专业的团队，很懂当下的传播规律。”她的声音冷静而客观，“而且，他自身几乎无懈可击。温文尔雅，家庭美满，法律背景清白……找不到明显的破绽。”
金韩载接过水杯，却没有喝，只是握在手中，指尖微微用力。
“必须找到破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决心，“否则，我们太被动了。不能总是等他出招，我们再疲于奔命地拆解。”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安娜，“我聘用的那组私人侦探，一直在跟进。但目前反馈回来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信息。我们需要……更致命的东西。”
安娜沉默了片刻。窗外的天光映在她沉静的瞳孔中，看不出丝毫波澜。她当然知道丈夫口中的“致命的东西”意味着什么。政治斗争从来不是请客吃饭，尤其是当对手已经毫不留情地撕破脸皮之后。
“侦探那边，有关于他家庭关系的更深入信息吗？”安娜问道，语气平稳得像是在讨论一件寻常公事。
金韩载皱起眉：“还是那些。他对妻子郑仁淑态度专横，控制欲极强，言语上的羞辱很多。但这些都是关起门来的事情，没有实证，很难构成威胁。郑仁淑本人更是从未对外流露过任何不满，永远是一副温顺贤淑、支持丈夫的模样。”
安娜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微微下弯了一下。完美的外壳下，往往藏着最不堪的真实。她太了解这种精心维持的体面之下，可能隐藏着怎样的裂痕与痛苦。
“继续盯紧。” 安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尤其是郑仁淑。压力积累到一定程度，总会找到宣泄的出口。或者……”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城市模糊的天际线，“我们需要帮他们找到一个‘出口’。”
金韩载深深看了妻子一眼。安娜的冷静和决断，在此刻仿佛成了一剂强心针。他点了点头，重新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秘密号码。
“是我。”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权威，“优先级调整：重点监控郑国兴议员的妻子郑仁淑女士的所有对外活动、社交往来，尤其是……任何可能与医疗机构产生交集的行程。我要知道她的一切动向，越详细越好。”
电话那头传来简洁的应答。
金韩载挂了电话，办公室内再次陷入寂静。但这一次的寂静中，却弥漫开一种狩猎开始前的、紧张的期待感。
风暴并未停歇，只是转变了形态。从台前的唇枪舌剑，悄然转向了幕后的暗影交锋。而这一次，金韩载和安娜决定，不再被动等待。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天还未完全亮透，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蓝色的静谧之中。安娜被枕边急促震动的手机惊醒。她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金韩载，悄声拿起手机走到客厅。
是那个侦探打来的。
“夫人，”侦探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种猎手发现猎物踪迹时的兴奋，“郑国兴在国会熬了通宵，凌晨五点十分开车回到住宅小区。但他没有立刻上楼，车一直停在地下车库的固定车位。我靠近观察了，他在驾驶座上睡着了，而且……副驾驶上还有一个年轻女人，不是他妻子郑仁淑。车里散落着好几个烧酒瓶，两个人应该都喝了不少。”
安娜的心跳骤然加快，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地下车库、醉酒、清晨、陌生女人……这几个要素快速在她脑中碰撞、组合。
“能确认那个女人身份吗？”她问，声音保持着一贯的冷静。
“暂时不能，之前从未见过。需要进一步调查吗？”
安娜的大脑飞速运转。进一步调查？需要时间，而且可能打草惊蛇。现在报警举报酒驾？人赃并获，记者如果能及时出现……但郑国兴在车里睡着，并未驾驶，酒驾的认定或许会有争议。不过，这混乱的场面本身，就足以构成一场巨大的丑闻。
尤其是，结合他一直经营的完美形象。
机会来了。或许不是最完美的，但绝不能错过。
“不，”安娜果断下令，“不要调查那个女人。你立刻匿名报警，就说是小区居民，发现地下车库有车辆异常，车内人员疑似昏迷，闻到浓烈酒气。同时，把你拍到的照片，挑最清晰、最能显示他和那个女人状态、以及车内酒瓶的，匿名发给所有主流报社、电视台和网络媒体，重点是那些喜欢抢快讯、作风激进的。匿名方式处理好，绝不能追查到我们。”
“明白！”侦探立刻领会了她的意图。
安娜挂了电话，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天际线泛起鱼肚白，但高楼之下，许多角落依然沉浸在阴影里。就像这场斗争，光鲜亮丽的表象之下，是无尽的暗流与算计。
她没有叫醒金韩载。有些决定，她来做更合适。必要的时候，他知道得越少越好。
不到二十分钟，侦探再次发来简讯：“报警电话已打，媒体照片已发出。几家网络媒体已经行动了。”
安娜回复：“保持距离，继续观察，随时报告。”
她想象着那个场景：清晨寂静的地下车库，突然被警车的鸣笛声和闻风而至的记者们的嘈杂脚步声打破。警察敲响车窗，将车内酣睡的男女惊醒。郑国兴睁开惺忪睡眼，看到窗外闪烁的警灯和无数对准他的镜头，该是何等的惊骇与狼狈。那个陌生女人惊慌失措的面孔，也会被清晰地记录下来。
一切都如安娜预料的那样发生了。
警察接到“热心市民”举报后立刻赶到了现场，也确实叫醒了车内沉睡的郑国兴和那名女子。同时，收到匿名爆料的媒体记者们几乎与警察前后脚抵达，长枪短炮对准了那辆朴实的平价轿车。车门被警察勒令打开的那一刻，郑国兴试图用手遮挡脸部的仓皇模样，女子花容失色的惊惧表情，以及车内散落的空酒瓶，都被镜头无情地捕捉。
尽管郑国兴及其助理事后极力辩解，声称他只是在停车后感到疲惫稍作休息，并未在饮酒后驾驶车辆，但警方公布的初步调查结果显示，引擎虽已熄灭，但车辆确处于启动状态（空调开启），且郑国兴血液酒精浓度严重超标。关于他是否构成酒驾，法律上或许存在争议余地，但在舆论场上，这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而真正引发轩然大波的，是那个陌生女人的存在。她的身份很快被无所不能的媒体扒出——某小型画廊的负责人，与郑国兴过往并无公开交集。深夜共处一车、饮酒至天明，这足以点燃公众对于“婚外情”的无限遐想。郑国兴苦心经营的“爱家好男人”形象，一夜之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难以弥补的缝隙。
报纸头版头条刊登着他被警察围住时狼狈的照片，网络新闻推送连绵不断，电视时事节目也在反复讨论这位热门市长候选人的“重大道德瑕疵”。
支持率应声下跌。
竞选办公室里，气氛微妙地振奋了一些。助手们脸上多了几分笑容，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也不再全是坏消息。金韩载明显松了口气，看向安娜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感激与依赖。
“安娜，这一步走得漂亮！”他难得地有了一丝笑意，“郑国兴现在焦头烂额，光是应付党内质询和媒体追问就够他受的。我们的压力小了很多。”
安娜正在翻看最新的舆情报告，闻言头也没抬：“这只是开始。酒驾和桃色新闻，固然能重创他的形象，但还不足以彻底击垮他。尤其是他的核心支持群体，那些看重他政治能力和所谓‘强硬手腕’的人，可能会认为这是私德有亏，甚至可能被对手陷害，未必会完全抛弃他。”
金韩载的笑容淡去：“你的意思是？”
“我们需要更致命的东西。”安娜合上报告，目光锐利地看向他，“要么，找到他实质性违法乱纪、以权谋私的铁证；要么，就把他‘家庭暴力’的嫌疑坐实。后者更能摧毁他‘温文儒雅’的根基，尤其能彻底失去女性选民和中间派选民的支持。”
她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侦探的专线：“重点转向郑仁淑。我要知道她每天见了谁，去了哪里，尤其是……她有没有去任何医疗机构，比如整形外科，或者，心理诊所。尽可能获取能证明她长期遭受精神压迫甚至身体伤害的证据。记住，要绝对隐蔽。”
电话那头传来肯定的答复。
安娜放下电话，对金韩载说：“舆论已经开始质疑他的家庭关系。现在，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让郑仁淑夫人自己‘说话’，或者，让证据替她说话。”
金韩载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妻子。此时的安娜，冷静、果断、甚至有些冷酷，与平日里那个优雅得体的文学家判若两人。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既有依靠她精明手腕的庆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但他很快将这丝寒意压下。成王败寇，政治斗争从来如此。
“好，听你的。”他最终说道。
接下来的几天，表面上风平浪静。郑国兴方面展开了密集的危机公关，他本人公开道歉，承认“行为不慎，深感愧疚”，但坚决否认酒驾和婚外情，声称只是与工作伙伴讨论事宜后过于疲劳在车内休息。他的妻子郑仁淑也首次公开露面，站在丈夫身边，表情平静地表示“相信丈夫，家庭和睦”，试图挽回形象。
然而，暗流愈发汹涌。侦探加大了对郑仁淑的跟踪力度。安娜和金韩载则一边按部就班地参加各类活动，塑造恩爱夫妻、热心公益的形象，一边等待着下一个时机的到来。
安娜知道，郑国兴绝不会坐以待毙。这次的打击虽然沉重，但并未伤及根本。他强大的政治资源和手腕仍在，反扑随时可能到来。他们必须在他缓过气来之前，找到并打出那致命的一击。
她站在竞选总部的窗边，望着楼下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群。每个人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生活里，对发生在城市权力顶层的这场暗战一无所知。但用不了多久，他们手中的选票，将决定这场斗争的最终结局，也将决定她与金韩载未来的命运。
天空依旧阴沉，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安娜微微握紧了手掌。
下一次机会，必须抓住。而且，要快。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角逐之战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