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流毒》许安夜

1、1.失去优势的月考

　　“婧婧，快来！”
　　到了高三，就连期中考试结束的铃声都显得格外绵长又刺耳，跟催命一样。
　　铃声一响，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有人在哀叹“看过这个考点”哗啦哗啦翻着资料。还有人三五成群扎堆儿对答案，比如刚刚这位哥。
　　我趴在冰凉的课桌上，考得不好，不想说话。
　　“温婧婧～～”见我没回应，那声音带着不屈不挠的波浪线直接杀了回来，“好嘛，既然山不就我，我就来就山喽！”
　　来人直接扑了过来，不用抬头，我就知道是罗嘉一。
　　调整好无奈的表情，我撞进他满是笑意的眼睛里。
　　“来，快帮我看下，倒数第二道题你辅助线怎么添的？”他语气轻快，人也没什么自觉，一来就随意摊在我的桌子上，好像跟谁都能亲昵的起来。
　　我的目光划过他的笑容，却下意识地往他身后扫了扫，居然还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岁容呢？”这个名字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从我嘴里溜了出来。
　　罗嘉一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耸耸肩，甩了甩手里的草稿纸，随意道：“谁知道呢，磨磨唧唧的，大概又被谁叫住了吧。懒得等她。”
　　随即又把话题拽回到题目上：“快说快说，你那道题怎么做的？我觉得我辅助线添错了！”
　　我垂下目光，从书桌里掏出我自己的本子，找了页还空着的反面，心不在焉的开始画线。手上虽然动了，嘴上却言不由衷的说：“等等她一起，我可不想讲两遍！”
　　“就知道你！”罗嘉一嘟着嘴抱怨，快一米九的大个子，头上还飞着没打理好的呆毛，居然看出几分可爱来。
　　“亲爱的们，我来啦，考的怎样？”
　　就在这时，千呼万唤的沈岁容一阵轻风般，从门口飘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小洋装，精致的像是童话里的公主，只在外面套了件宽大的校服外套来逃避检查——反正也不会有人跟高三生计较这个。
　　我随意瞄了一眼，看那外套的尺寸，肯定跟罗嘉一是一样的，然后默默低下头，手指快速动起来，拿笔在纸面上描描画画。
　　“阿一要对倒数第二道大题最后一步，你做出来了么？我觉得我的解法应该是有问题的……”我尽职尽责开始还原题目。
　　对答案是我们三人组的惯例了，沈岁容立刻凑上来：“哦？我看看你怎么弄的……嗯，这里连接BD的话……”
　　又是这样，明明是我先开始的，可不知不觉间，他们两颗脑袋几乎要碰到一起。沈岁容纤细的手指点在纸面上，轻声细语地分析着。
　　罗嘉一听她的话非常认真，不时点头，眼神专注地落在她指尖划过的轨迹上。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们靠得很近的肩膀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晕，很温暖，很亲昵，好像只将我隔绝在外。
　　我无意识的将手里的卷子用指甲抠破了一个小洞，边缘卷曲了起来。
　　他们在说什么来着？
　　强迫自己低下头，那个被我抠出来的小洞的边缘，被墨迹晕染开一小片模糊的灰黑，像一块丑陋的污渍。
　　仿佛我就是这个丑陋的引子，以我为线，他们俩就可以稳妥的搭在一起。
　　那为什么要拉上我呢？哦对，因为我的成绩好。
　　三个人的友谊总归是有点拥挤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俩因为一起读艺术班的原因，相处时间更长，更加默契。而我一路横扫各种第一，是当之无愧的别人家的孩子。
　　什么样的友谊，都需要平衡，我们各有所长，是我们仨的平衡。而平平无奇的我永远杵在中间，大概是他们俩的一种平衡。
　　“哎呀，罗嘉一你这个思路太跳了，”沈岁容的声音像是撒娇，终于转向了我，“婧婧你说说他，都飞上天了！”
　　她带着笑的目光飘到我脸上，有那么个瞬间，可能是错觉，我居然觉得那笑容有些刺眼。
　　我无所谓的瞟了两眼纸上那些乱糟糟的线，只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干涩的音节：“还行。”
　　沈岁容似乎还想说什么，罗嘉一却大大咧咧地抢过话头：“嗨，我们家婧婧多聪明啊，她肯定能跟上我的思路，对吧？”
　　他看向我，笑容无知又灿烂，但那目光没有一分钟真正试图探究我的“还行”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张了张嘴，最终只给他们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嗯了一声。

　　刚考完，一门门成绩就陆续发下。
　　高三就是这么效率，好快刀斩乱麻叫退步的学生，比如我，迅速无地自容。
　　物理、化学……一张张卷子发下来，上面猩红的分数像一个个无声的巴掌，狠狠扇在我脸上。
　　更令人窒息的是，这一次，沈岁容的名字，居然出现在我的前面。
　　物理，她比我高了七分。化学，她竟然逼近满分……
　　我心浮气躁，郁闷无处排解。想也知道，这一次，沈岁容的名字，像一根淬毒的针，终于扎在我名字的上方。
　　我们仨认识了17年，我的成绩一直在他们望尘莫及的高度，这还是第一次，我在考试上输给了沈岁容。
　　“啧，婧婧，你这次化学发挥失常了呀！”
　　就在我独自排解情绪的时候，罗嘉一拿着成绩单凑了过来，一边看一边分析，“你看，我居然英语和化学都超过了你，Unbelievable！不过你这数学也太好了，还跟我说你倒数第二道大题做错了，你这数学差点就满分了！”
　　“嗯，我就在那一步丢了分。”我闷闷的回应。
　　“哇噻，你太厉害了！”他挠了挠头，咧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没心没肺的继续说：“你看，咱俩的总分又近了点，我快赶上你了！”
　　欢快的语气里带着心满意足的得意，那得意像针一样刺着我——这是不是在说，我一直引以为傲的优势，马上就要土崩瓦解了？
　　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又觉得甩脸子不好，找了个由头：“岁容呢？打水去了么？我去找她！”
　　我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杯，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教室，直奔走廊尽头的水房。
　　我知道这样不对，我这样想不好。
　　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从前我成绩最好的时候，他们两个是真心实意的高兴。没道理现在他们成绩好起来了，我却是这样的小人嘴脸，好像见不得别人好一样！
　　我心烦意乱的抠着老旧保温杯上的印花，在水箱前排着队，机械的跟着队伍缓缓移动。
　　“你们看最新的年级排名了没有？”
　　“唉，没心情！”
　　“不是，一班那个温婧，就是金童玉女身边那女的，这次考了30几名！差点跌出重点班！”
　　“真假？她不是一直在前十？”
　　“早不行了，进高三就后劲乏力，一次比一次成绩差。”
　　“害，人家好学生的事，跟咱有啥关系，她跌出来，咱也考不进重点班。”
　　“啧，我就是看不惯她平时端着那清高样儿，眼睛长在头顶上，好像谁欠她钱似的。”
　　“嘿嘿，你不知道，这小子上次借着学习跟人家温婧搭话，人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因爱生恨喽，见不得人家一点好，缺大德呗！”
　　“呸，以前是我眼瞎，离近一看，还是沈岁容好，我现在的女神是沈岁容！听说她跟沈岁容还有那个罗嘉一不是发小么？现在好了，人家沈岁容稳稳地超了她，罗嘉一也赶上来了，就她还端着那副死样子，动不动就甩脸子，跟谁欠她八百万似的。啧啧，真不知道我女神平时怎么忍她的……”
　　“是你的嘛就你女神，人家好着呢，看不上你罢了……”
　　后继乏力。
　　甩脸子。
　　脾气不好。
　　能……忍多久……
　　前边哇啦哇啦聊着天，我低着头僵在原地，逐字逐句品评着恶意。
　　我疑心附近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在说谁，他们是不是都会私底下这么说我，说我是个胆小怯懦，一无是处，却还死撑着一身无谓傲骨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