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流毒》许安夜

2、2.救命稻草

　　“温婧，你在这啊？有时间么？老师想跟你聊点事！”
　　麻木的窒息中，突然有个声音叫醒了我。
　　一抬头，原来是数学教研组主任刘老师。刘老师不是我的任课老师，不过以前参加的数学竞赛是她带队的，因此她一直很欣赏我。
　　得救了！我水也不打了，抓起保温杯就跟着刘老师走。
　　“温婧，”刘老师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斟酌，“这届竞赛报名的苗子，我仔细过了几遍，暂时没看到特别拔尖的。老师想你的基础一直很扎实，也非常有潜力，高二那次国际赛还拿了一等奖。明年开年的全国赛，学校还是希望能有老将压阵，确保团体名次。你……愿不愿意再拼一次？”
　　数学竞赛？这几个字眼像黑暗中突然擦亮的火柴，一下子点燃了我的妄念。
　　高二那次捧回一等奖奖杯时的场景闪电般划过脑海——全校表彰大会，雷动的掌声，老师们赞许的目光，同学羡慕的议论……
　　那是属于我温婧的，无可置疑的高光时刻！
　　一种近乎病态的渴望攫住了我：我可以再次证明自己！证明我温婧依然是那个能站在顶峰的人！证明给那些“蛐蛐”我的人看！证明给……沈岁容和罗嘉一看！
　　“我……”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好”字。
　　但紧接着，高考倒计时牌上那鲜红刺目的数字猛地撞入眼帘。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我发热的头脑骤然冷却：“老师，我需要考虑一下，毕竟我马上要高考了。”
　　刘老师理解地点点头：“应该的，慎重考虑下吧，尽快给我答复。”
　　放学回家的路上，夕阳把小区里的老梧桐树染成一片萧瑟的金红。
　　我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跟在那对儿“金童玉女”身后，刚拐进家属院大门，一眼就看见妈妈正和沈岁容的妈妈站在楼下花坛边说话。
　　阿姨的声音清晰地飘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和骄傲：“岁容这次真是下了功夫，进步特别明显！连他们班主任都特意表扬了，说她潜力大，后劲足呢……”
　　妈妈脸上挂着客套的笑，连连点头附和：“岁容那孩子一直很懂事……”
　　她们的声音像长了脚，直直钻进我的耳朵里。
　　“进步明显”、“潜力大”、“后劲足”……
　　让我猜猜她们还说了什么？是不是早就背地里说我后劲儿不行了，被天才沈岁容彻底甩在后面了？
　　一股强烈的屈辱和愤怒冲上头顶，我死死咬住下唇，低着头，加快脚步从她们旁边冲了过去，甚至没跟妈妈打招呼。
　　“婧婧？回来啦？”妈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没回头，只含糊地“嗯”了一声，逃也似的冲进了单元门洞。
　　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带着油烟的温暖气息包裹上来，妈妈很快也跟了进来。
　　看到我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色，她叹了口气，脱下外套挂在门后，用刻意装出来的那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一次没考好而已，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咱们婧婧底子在，下次肯定能追回来。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又是这种语气，轻描淡写的，仿佛我输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以前沈岁容在文艺汇演上崭露头角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说的：“我们普通家庭，还是学习更重要！”
　　我的第一名永远是“还要保持”，而沈岁容的“进步”才是理所当然，才是“从小就很优秀”！
　　我想大声反驳，想尖叫，想质问她凭什么这样想！可喉咙被理智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满腔翻腾的委屈和无处发泄的怨怼，憋得我胸口剧痛。
　　我死死攥着书包带子，指关节捏得发白，最终只是沉默的转身，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暗。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是我不够努力么？还是不够聪明，只能被沈岁容踩在脚下！
　　从小到大，她穿漂亮的小裙子，有白马王子保驾护航，每周去学习将我拒之门外的舞蹈。这种情况下，她的成绩又随随便便来超过我了。好像我怎么努力都不够。我们不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嘛？她到底比我多做了哪一步？
　　不行，我不能认输，我不愿认输！
　　几乎是鬼使神差地，我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颤抖，飞快地给刘老师发了一条短信：
　　“刘老师，我想好了。我参加明年的竞赛。谢谢您给我机会。”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看着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文字，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壮感，混合着虚妄的期待，暂时压下了心头的恐慌。
　　仿佛按下这个发送键，就能按停我不断下坠的命运。
　　“温婧，你跟我来一下。”
　　转天，班主任结束了她的语文课，下课的时候突然将我叫去了办公室。
　　“温婧，数学竞赛的事，刘老师跟我说了。老师理解你想为学校争光的心，但是……”
　　老师话锋一转，语气加重：“现在是高三！距离高考只有半年了！每一分每一秒都耽误不起！竞赛需要投入大量精力，你这次的成绩已经……嗯，可能是状态不好……老师知道，你从入学开始就在这个班级，一次两次的状态下滑不代表什么。但是老师担心你这样两头都顾不上，万一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低着头，听着她看似委婉的劝慰——“状态下滑”？“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的脸瞬间涨红，强烈的羞耻和不服气汹涌而上。不过是参加个竞赛而已，沈岁容和罗嘉一那种靠着择校费进来的混进了重点班她不去关心？我靠的是实打实的努力！凭什么说我竹篮打水一场空？
　　“老师，我能兼顾！”我挺直了背脊，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我有信心！高二那次竞赛我也没耽误学习！这次我也一定可以！”
　　“唉，你这孩子……那好吧，既然你决定了，老师也不再多说。但你要记住，高考，才是根本！千万不能本末倒置！”张老师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放我回去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