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攻略他》天将长明

13、心魔最难解

　　日暮西沉，不止燕遥想到了倦影剑。
　　风来刚踏出归星楼，抬头便看到一片火烧云。思及此处，他顺手从储物戒中拿出那把蒙尘的倦影剑。
　　当年应雪承弃剑自逐后，在青荷城遭难也不肯与师尊相见，师尊早有预料提前去救他，将他带回穷梦山。
　　那天落日，师尊酿了两坛酒，赠了一把剑。
　　一坛酒名为相思，另一坛酒风后来才知道，名为相忘。
　　风喝了相思便醉倒在仙人怀，师尊将倦影剑放到他手里：“我死后，你把倦影剑给雪承。”
　　彼时他只觉得“死”这个字很遥远，反而更在意后面那句话，委屈道：“师尊怎么不提我？”
　　“我想对你说的话，都在酒里了。”
　　师尊叹了口气，一滴温热液体砸在他眼角，在昏黄暮光中淌成流金。
　　那好像是他第一次见到师尊哭，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师尊。
　　风来缓缓睁开眼，将倦影剑上的尘埃拭去。
　　这把剑，他没有还给应雪承。
　　他独断专行，他自私自利，他不愿意应雪承这么轻易得到师尊的宽容，更不愿意他们都释怀后留他一人铭记。
　　所以，他一定要拉着那些人陪他一起记得。
　　但，风总会停。
　　走到无人之地，风来握住剑，站定良久，放回储物戒，随后抽出归去剑，伴随凛冽之风直指某个角落。
　　那人身着黑袍，戴着铁爪，双手合起接下归去剑势极速后退，风来杀意强烈，以身带动归去剑而转，硬生生破开那岿然不动的铁爪。
　　黑袍惊呼：“且慢！”
　　风来冷笑：“做梦吧你。”
　　剑锋刺入黑袍肩头，这才让对面那人意识到：风来是个疯子。
　　管他怎么样呢，先打服再说。
　　黑袍服气了，并由衷表达了他的赞赏：“不愧是无名第一穷梦风来！”
　　于是，他给出他的筹码。
　　“风山主，你我本同源，何苦闹到这般地步。”
　　黑袍不顾血淋淋的肩头，另一只手揭开黑色面具，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风来蹙眉：“枯山春？”
　　黑袍没有否认，付之一笑：“别刚见面就大动干戈好不好。”
　　让风来停下的不是这张脸，而是那句“你我本同源”。
　　归去剑回到剑鞘，血珠自动被剑身吸收。
　　风来盘算刚才的拼合好的纸团，上面只有两个字：“双生。”
　　眼前这妖可以接自己一剑，显然不可能是失了妖丹的枯山春。
　　风来摊开了问：“你是枯山春的兄长还是弟弟？”
　　“枯山春”一脸无辜：“但是按照年纪来算，风山主算我的王叔才对。”
　　风来的剑一顿。
　　“呵。”风来抬眼，“你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风山主，你不能完全修炼人族功法，如今心魔深种，修为越高越容易反噬，为何不回归本族，我们这里自有解法。”
　　风来冷哼一声，不以为然：“若真有去你们妖族那天，那必然是我再踏破妖王殿之时。”
　　“……”
　　黑袍忽然笑了，狂风大作，他的声音远去：“我的贵客来了。”
　　“什……”
　　风来终于发现不对劲儿。
　　中计了，那风声竟然是有规律的音乐！
　　心魔，被挑动了。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两个枯山春。杀念骤起，可一摸到归去剑——这把师尊曾经的佩剑——仿佛师尊就在他身边，按住他的剑，胜过千言万语。
　　风来冷静下来，定睛一看，抓住某个枯山春就往梦境里倒：“不想死就随我来！”
　　“咚——”
　　石子坠入湖中，黑夜降临，燕遥百无聊赖蹲在水岸边丢石头。
　　应雪承给尘不飞送晚上喝的药去了，房间寂寥无人，让本就心乱如麻的燕遥更加烦躁。
　　更重要的是，风来怎么还没回来？
　　他按着剑穗召唤系统，只听到呼呼风声，怎么又死机了……
　　燕遥心里没个底，也不好说风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毕竟这人做事随性得很，说不定去街上买东西了。
　　要不要出去找他？可是要是自己出去找他，又不能用灵力，到时候出了事，又得麻烦风来。
　　等等，好像还有个闲人。
　　燕遥打定主意，找到了在厨房吃鸭腿的绪离愁。
　　绪离愁一口气没喘上来：“什么？你让我和你去买东西？”
　　“嗯，对。”
　　“得了吧，你就是想让我当你的贴身护卫。”绪离愁拍拍手，一语道破，“找风师伯？”
　　燕遥点头：“是。”
　　“为什么？不放心他？”
　　“对吧。”
　　“你们真的是正经师徒嘛……”绪离愁放下鸭腿，“本少人富心善，陪你走一趟吧。”
　　苦于禁飞令，绪离愁和燕遥只能迈开两条腿，后来是这位大少爷走累了，才想起来租辆马车。
　　半个时辰后，到了归星楼。
　　燕遥问风来去处，归星满脸疑惑：“阁下，风山主早就走了。”
　　好熟悉的对话，好熟悉的场景。
　　两人对视一眼。
　　绪离愁扯了扯嘴角：“当时你们找我，是不是也是这样？”
　　“差不多。”燕遥只觉得心慌，“可是风来怎么会失踪？”
　　他那么厉害，就这样无声无息不见了？
　　归星这是这样想的，正是因为绪离愁在归星楼里失踪，她才万般小心亲自送绪忘忧走，但风山主可是天下第一，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她归星楼是什么龙潭虎穴吗？来一个丢一个。
　　绪离愁打了个岔，看向燕遥：“有没有可能，他给你买礼物去了，故意不告诉你给个惊喜？”
　　什么跟什么啊！
　　燕遥有点佩服绪离愁的脑回路了，冷淡道：“没可能，刚吵完架。”
　　“吵架了？那你还找他。”
　　“吵架了为什么不能找他，又不是我想和他吵的。”
　　“……”
　　绪离愁不能理解，只见燕遥拿出南柯剑，他现在不能催动灵力，南柯剑失去蕴藏的光泽，此刻微微震动，提醒他方向。
　　绪离愁好奇地问：“它知道风师伯的位置？”
　　“没有，他知道归去剑的位置，这是双生剑，靠得近了才会发生振动，看来在这附近。”
　　“哟，你们用双生剑。”
　　燕遥没有理会他，带着剑四处寻找，归星本想跟上来，燕遥拦住了，让归星去找应雪承和尘不飞，一是收敛无了尸骨的事已经办妥，二是告知他们风来失踪一事。
　　交代完，燕遥和绪离愁在四周寻找，找了半天，在一个无人之地，南柯剑发出一声铮鸣。
　　就是这里。
　　“这不是乱葬岗吗？难怪没人来。”绪离愁觉得凉飕飕的，抱紧了自己，“风师伯到这里来干嘛？”
　　乱葬岗有个好处，基本是泥地，燕遥数了数脚印：“今天有两个人来过这里……不对，是三个吧？怎么有两双脚印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在这里打过架。”绪离愁指着树上剑痕，“你看。”
　　“没错，可是地上没有血迹，归去剑可以吸收血迹，但对面不可以啊，证明对面没有伤到风来，至少不是流血的外伤。”燕遥思寻一会儿，“难道，是内伤？”
　　“不对。”绪离愁本就以乐为武，侧耳倾听，“应该是精神攻击。”
　　经过他的提点，燕遥反应过来，闭了眼睛听：“这种程度的精神攻击，伤不到风来，除非……”
　　燕遥突然想起与风来共同御剑而来仙人府的路上，风来有一瞬间的状态很不对劲儿。
　　他心下有了猜测：“除非他本就心神不稳。”
　　想到此处，燕遥心急如焚，闭上眼感知，四周梦境能量混乱，但都指向一个方向，如同漩涡疯狂转动。
　　燕遥想要进去，绪离愁先拉着他：“等一下，我先传书给我师尊。”
　　闻言，燕遥稍微冷静了一点儿：“是我莽撞了。”
　　“你这叫关心则乱。”绪离愁机关鸟传书，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已经传出去了，我们先进去吧。”
　　“直接进去？”
　　“那当然，我们之前不是共同闯过梦境吗？有什么难的。”
　　绪离愁显然忘记了自己在坑里吃土的那段时光，只记得二人且更多是燕遥的功劳闯过的梦境。
　　“世界上除了风来，就是你更懂梦境了。”绪离愁摩拳擦掌，“我们早点进去吧，省得风师伯有什么危险。”
　　燕遥被说服了，不仅是因为他对梦境的掌控力，更多是担心风来。
　　绪离愁说的对，他确实很在乎风来。
　　燕遥深吸一口气：“来，搭上我的手。”
　　绪离愁搭上燕遥的手，心想自己以后也要学这个，越想越激动，燕遥打断他的幻想，又道：“闭眼，深呼吸，抛开一切杂念。”
　　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不是现实世界安静了，而是心已入眠。
　　好在梦境之力不属于灵力或者妖力的范畴，仿佛超脱这个世界应有的法则，因此，利用梦境之力不会导致上欢印发作。
　　“咚——”
　　石子越入漩涡。
　　一阵天旋地转，身下应是软榻，燕遥试图睁眼，却只看到一片漆黑，连声音也发不出，有什么重物压着舌头。想要活动手脚，反而听到清脆的“叮当”声。
　　燕遥那昏沉脑袋在这时才迟钝地清醒过来，这是……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