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将尽》祈雪落云

2、往事重现

　　这位年轻的暗卫首领与摄政王殿下关系并不和睦，据传言，摄政王每次被行刺杀时都只有他一人在场。

　　至于为什么？那就得从当年颜家落魄前说起，颜鸣的长兄颜绪敛。那可是当年最才华横溢，年轻有为的少年英才，能与镇国将军家的长子萧燃并齐。可自从皇帝赐婚他与清河公主成亲开始，所有都的变了。

　　成婚后的他，也像往常一样。可半月后发现颜绪敛逃走了。他什么也没交代，逃去西凉。先皇大怒派人全力追捕颜绪敛，谢林渊因为射技超群，被先皇也派去抓颜绪敛的队伍中去。果然不出半个月颜绪敛找到了，但已经死了。被谢林渊一箭穿心。

　　颜鸣当时也亲眼目睹。

　　没过多久颜家失去了颜绪敛在朝中势力日渐消退，也从此倒台了。颜鸣与当时是太子的谢林渊有过几面之缘，也能说上是他唯一的朋友。自己的哥哥被唯一的朋友杀了，想来情绪也是相当的复杂。

　　本以为会就此绝裂，没想到后面他会为谢林渊办事。

　　谢璇平日里无聊就会去找颜鸣，尽管平日里沉默寡言又少语，整天绷着张冷脸，但有时候也会对谢璇笑笑。

　　谢璇一直以哥哥称呼颜鸣，没想竟传到谢林渊的耳朵里，谢林渊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谢璇小心翼翼地凑着门偷听，不料门被打开。二人面面相觑许久，谢璇惊慌失措地跑掉了。

　　打开门的颜鸣似乎早就料到有人会偷听，没有做过多的表示，谢林渊坐在椅子上看向了门外，桌上还下着棋，颜鸣有点无奈地把门关上。

　　谢林渊看见刚才的身影，一眼就认出了谢璇，想来谢璇又是来找颜鸣的，语气有点疑惑：“是明阳？她怎么老来找你？”

　　“宫内无聊，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聊的上天的，想来也是正常。”颜鸣坐在他对面，继续下刚才的棋。

　　谢林渊手举起白子，准备下下一步。

　　“那她为什么不找我偏找你？我也没那么吓人吧。”谢林渊忍不住开口。

　　“公主天性顽皮，想来只有你这位皇兄可以唬得住她了。”

　　对面的人咧嘴笑了笑：“是么？”

　　颜鸣一脸沉静地继续下着棋，没有回答他。

　　对方沉默了半晌问：“她今日出宫，你清楚吗？”

　　颜鸣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他：“原来殿下早有怀疑。”

　　谢林渊自然清楚，宫内的暗卫森严，况且还有颜鸣这样的人在守着，要想出宫那样这么容易？

　　谢林渊也对他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得亏没出什么事，不然十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语毕，他又下了枚白子。

　　他下的这一步琪，难解。

　　“有我在，她不会出事。”他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谢林渊突然轻笑出声，眼含笑意地看着他。

　　他笑得极好看，笑的时候还能露出他那颗虎牙，眼睛弯弯的就像月牙。

　　“说话可别太满了，方才听陆从南说，那歹人被关押进了牢。”

　　“你想如何处置？”

　　颜鸣皱了皱眉，表情细微地变化着，不解道：“你为何问我？

　　“看得出你想留下那人”谢林渊突然凑近，在他耳旁低声道：“所以，你会打算怎么做？”

　　颜鸣眼神暗了暗，半会才开口。

　　“放走他。”

　　谢林渊眼神紧紧看着他，问：“我想知道，为什么？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颜鸣回想了片刻，想起那人虽然全身黑，蒙着面罩，身上的衣服和面罩看得出来都是新买的，想来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而至于他那把匕首，颜鸣仔细观察过了，只是一把用竹子做的，涂了漆的玩具刀，并伤不了人。

　　“他家中还有妻儿在等他回去。”

　　谢林渊听到这话，抬眼看他，淡淡地开口：“原来你也有不冷血的时候。”

　　颜鸣微微叹了口气，“我想明天亲自找他问个明白。”

　　他从不这样，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想也没想就直接杀了，哪会有这么麻烦？

　　“殿下，你输了。”

　　“输了便输了。 ”谢林渊摆摆手不在乎地站起身。

　　似是不甘心，语气颇有不服：“明日定赢回来。”

　　夜已深，颜鸣也该回去看值了。

　　颜鸣走出了寝殿，正巧看到躲在大石后的谢璇，见颜鸣出来了，谢璇立马从石头后小跑到他面前，抓着他黑色的衣袖。

　　“暗卫哥哥！”

　　颜鸣后退了几步与她保持距离。谢璇见状委屈地眨巴着眼睛，泪光闪烁地看着他，仿佛下一秒就哭出来。

　　颜鸣眼神有点失措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讨厌我……”谢璇嘟了嘟嘴，表情故作委屈。

　　颜鸣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的脸柔和起来，“公主，属下送您回去。”

　　谢璇立马喜笑颜开：“好哇！”

　　谢璇走在他身侧，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她似乎早已习惯他的冷淡，她自顾自地和他讲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哪怕他只是回几句。

　　一路上吵吵嚷嚷的，倒是和他妹妹颜清很像。

　　颜鸣这几日被她缠得没办法，教了她一些防身术。

　　不过也没学过去。

　　颜鸣一路上想起了很多事情，他想到他已故的妹妹颜清，他痛苦的前半生，因为这对眼睛，从出生起就被试做灾星，他父亲颜国运把他一直关在狭小的房间里，不让他出去，也不给他饭吃。

　　饿得只能吃地上的虫子。

　　颜国安当年被查私造铜钱之事被处死，府内的姬妾也无一幸免。

　　大哥颜绪敛自与公主大婚后的半个月，与镇国将军的长子萧燃，擅自逃出定京。在去往西域的路上替萧燃挡箭而死。

　　至于那箭是谁射的？自然是射艺超群的谢林渊。萧燃带着颜绪敛的尸首回了定京。先帝为了让他赎罪，让他带伤讨伐西域，他知道他这次是一去不复返，先帝是铁了心要废了萧家。

　　三月后萧燃讨伐西域失败而战死，先帝也只是草草带过。当年先帝非常看中他和颜绪敛，但为什么要将公主赐给颜绪敛，以此引发后面的悲剧？

　　自然就是，他想扳倒颜家与萧家。

　　颜鸣的剑术是萧燃教的。还记得当时拜师，是多么得草率，他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笑了笑，却是苦笑。

　　母亲在生颜清颜鸣的时候过世，俩兄妹从来没有见过，只听颜绪敛所言，并非是生他们而死。颜府沦落到满门抄斩，颜鸣带着颜清藏了起来，兄妹二人就这样死里逃生地活着逃了出来 。

　　被舅舅沈池找到时身上没有一处不是伤，沈池把他们接回了沈府上，沈府很大，却也很小，小到容不下他。

　　颜鸣每天都要受尽白眼和同龄人欺辱，而颜清由沈池照看着，他明白沈池不喜欢他，毕竟自己长得一脸晦气样换做是别人也不会喜欢，能收留他都看在他是姐姐的孩子的份上，最后皇帝却下旨念在他们年纪尚小便不追究。

　　没过多久他就被赶了出来，没有钱只好在街头乞讨。也碰到了当时太子被废的谢林渊。

　　昔日的好友，如今却成了不共戴天的杀兄仇人，他心里五味杂陈，他们像往常那叙着旧，仿佛像说完了他的一生。

　　不久之后，颜清的青梅竹马孙家的嫡子孙洋找到了颜清，立誓要娶颜清为妻，颜清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跟以往的不同，她好似下了一个很重的决心，颜鸣去沈府万般劝阻也是无用功。

　　本以为颜清生活会在孙洋那好过，可是孙夫人看颜清百般不满，以前颜清家族显赫是京城上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自家儿子喜欢他还是他高攀了。

　　满门抄斩，只留下三位尚未成年的孩子。孙洋即使百般不愿纳妾也没有什么办法，府内的姬妾成群。颜清也时不时地找颜鸣诉说苦楚。颜鸣动了杀心却被颜清压住。最后被有权有利的小妾和孙夫人联合起来杀害，怀着身孕被抛尸荒野。

　　他一路厮杀到荒野，到处尸横遍野。他寻找着妹妹的尸骨。眼里不断渗出血液。家中落魄，现在唯一的亲人死于非命，他被谢林渊找到时，正抱着妹妹的尸体，血泪滴在了颜清的脸庞上。

　　如果可以，他宁愿带她一起走。

　　可事不由人，人命天定。

　　为何我命会如此？这世间本就该人苦命的人如此吗？

　　他用手试图想擦去，可是越擦越多。荒郊野岭尸横遍野毫无声息。那年他们才十六岁。

　　谢林渊派遣到此处巡逻恰好看到了眼前的场景。令他感到惊讶的是这少年怀里的颜清，前些日子还能在集市上看到的女孩，现在已经死了。

　　他缓缓靠近蹲坐在地上抱着尸体的少年，少年警惕的目光看着他，谢林渊似是不确定，声音颤抖着开了口：“你是……颜鸣？”

　　面前的人……正是两年前杀了自己兄长仇人。也是昔日的好友。可颜鸣没有认出他，甚至忘了他是谁。

　　少年眼神锐利的看向他，红色的瞳孔足以令人感到害怕。他竟没被吓走。

　　谢林渊当时因为受了刺激性短暂失忆，忘了很多事情，他认不出他。低声道。

　　“滚……”

　　谢林渊强忍着强烈血腥味的恶心起身，他察觉到颜鸣似乎不认识他了，嘴角扯了扯：“我可以帮你，报仇。”

　　他能感受到，此时的颜鸣，无论是眼神还是言语，都充满了仇恨。

　　仇恨可以让一个人活着。

　　可人不能永远都活在仇恨里。

　　颜鸣流出血泪，干裂的嘴颤抖着开了口：“你真的…可以帮我？”

　　谢林渊勾起了嘴角，扬起了他的下巴仔细端倪，嘴里还缓缓得说着：“让他们尝尝也失去至亲之人的滋味。”

　　“至少，不能让她就这样草草埋在泥土里吧？”谢林渊眼睛看向他怀里脸已经血肉模糊的颜清。

　　“不会……”

　　颜鸣开始动摇嘴唇颤抖道：“…你真的……可以…帮我？”边说渗出血泪滴在了怀里的颜清脸上。

　　谢林渊温柔得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手碰到那泪痕的瞬间，瞬间溃烂。

　　“当然。”

　　谢林渊的声音逐渐模糊，颜清声前的声音一直环绕在他脑海中。

　　“哥，你小侄子取个名字吧？”

　　“不要报仇，不要……我求你……快逃吧。”

　　“…………”

　　谢林渊没再说话，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长相清俊，眼下还有一颗痣格外的明显，眼尾稍稍下垂看上去让人感觉毫无心机。甚至让人第一眼觉得长得很乖。但笑起来却像一条毒蛇。

　　美丽而又危险的事物，最吸引人了。

　　颜鸣因为腿被打伤颤抖的站起身，眼里充血仿佛一个恶魔在黑夜里寻找着猎物。

　　他接近疯魔，缓缓走向他。在这漆黑诡异的树林发出野兽般咆哮。周围尸体遍野，谢林渊不用想也知道都是他干的。若有所思得看着他。

　　那一夜是他最难熬的一夜，他疯了一阵子。不知道是怎么被谢林渊带会皇宫的，因为头部重创以前的事也忘了很多。只记得要找孙家人报仇。

　　他就这样的成了谢林渊身边的一把利刃。一把最锋利的利刃。

　　直到谢林渊登上摄政王之位。功劳他就占了大半。二人从始至终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他能给他想要的东西，他能帮他实现利益，二人合作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