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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永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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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难产中死去。父亲从他出生起就认为颜鸣是怪物,那一夜颜府怨灵聚集,闹得颜府几天不得安宁,请了好几个法师在家中做法,无果,后来把尚在襁褓的颜鸣从奶妈手中抢过,差点被火活活烧死,奶娘拼死从火堆里将他救了出来,怨灵才得以驱散。
他的眼睛,是血红色的,父亲刚抱起他就被吓得连连后退。他不哭也不闹只是静静的躺着。没有任何情绪,根本不像一个正常婴儿。
三岁前他由奶娘抚养着,他三岁前的记忆是模糊的,仿佛活在梦中,奶娘在走之前还依恋不舍地抚摸着小颜鸣的头。
八岁前他没有名字,颜国安不允许任何人给他起名字。
“崽崽,我要出去几天,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被欺负了懂吗?”
奶娘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中奔涌而出,控制不住地掩面哭着,颜鸣默默地用小手擦拭着她的眼泪。
他没有哭闹,只是问,“那娘亲还回来吗?”
奶娘看着他,突然间语塞。
“无论多久,都等你回来。”说完,小颜鸣对着她笑了笑。
“……”奶娘不语,只是临走前不断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这仿佛在梦中的女子了。
自打有五岁记忆起就是关在狭小的屋子里,吃的残羹剩饭或者是馊掉的米汤,根本没有什么能吃的,有时饿了就吃地上的虫子,他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他连府内最低贱的奴婢都不如,每当颜国安不在时,颜清就会偷偷地给颜鸣带吃的。这才让他在这个家有所在意的人。至少是活下来的精神支柱。
他喜欢看到妹妹的笑,因为她笑起来很好看。他没上过学,父亲不让他去学堂拜师。于是偷偷跑学堂拜师。这件事不久就被父亲知道了。狠狠的把他打一顿。
被关禁闭,脚被锁链捆着,将他和柴房牢牢地捆在了一起,颜清知道了每次都偷偷去看哥哥。还带书给他。虽然看不懂。他发誓一定要护着妹妹一生。
“哥哥,你想好以后要干什么了吗?”
“护你周全。”
“想想别的,我已经长大了可不好被人欺负呢!”
“在哥哥眼里,你永远长不大。”
颜清嘴撇了撇:“哥哥—”
颜鸣看着她红扑扑的脸:“怎么了?”
颜清眼睛一眨一眨望着他:“那要是我未来夫君欺负我呢?”
颜鸣笑了笑:“那就把他杀了。”
“没有人配得上你。”
“噗——哈哈哈。”
颜清被他逗得直乐,他多想停留在那一刻,哪怕是一辈子。
至少,他的妹妹还活着。
那年家破人亡的他,也才不过十六。
黑夜好漫长,本以为自己的前半生已经够黑暗了。
十七那年,他就耐不住性子把那一家子人都杀了,就只剩那疯癫的孙洋,一夜之间上下五十多口人全死了,京城传的沸沸扬扬闹了好几天。
月黑风高的下雨夜,最适合杀人埋尸了。雨下得很大,他全身都被雨水浸湿,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靠在树边的孙洋,雨下的太大,脸上不知流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疯癫的孙洋见来人是颜鸣,眼神呆愣着,他木讷地看着颜鸣嘴里不停念叨着:“阿清……对不起……是我没用……”他顺势双膝跪在了颜鸣面前,自从颜清死后,他沧桑了许多。
本才十六岁的少年,下巴长出了几天没清理的胡茬,血红的双眸空洞无神,略显疲惫。
“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
孙洋疯了似地抓着他的黑色长裤,嘴里不断念叨着刚才重复的话语。
颜鸣一脚把他踢了出去,雨水打湿泥地,孙洋趴在地上,身上沾满了泥巴。但嘴里还不忘重复着刚才说的话。
颜鸣神情厌恶地看着趴着的人,冷厉道:“你以为……我不想杀了你吗?”
颜鸣抬脚,一脚踩到他的手掌上,手掌陷入泥地里,还伴随着骨骼被碾碎的声音,孙洋疼得闭了嘴只剩惨叫。
“可是!杀了你…她就能回来吗!”
孙洋哭道:“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母亲会这么做……”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娶她,不该娶她丢了性命……”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求你杀了我吧。”
颜鸣冷笑,抬手把剑刺进他身旁的泥里,他蹲下身语气冷道:“就这么着急去死?”
颜鸣腥红着眼睛,头发因雨湿透耷拉在脸上,双眼与地上的孙洋对上视线,在孙洋眼里,他简直就是那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我要让你和我一样痛苦的活着。”
孙洋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抓着他的裤腿,喃喃着。
“我求求你……给我个痛快…”
颜鸣紧扣着刀。仇恨会让他失去了理智,他不能动手……就算颜清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可这是颜清不愿意看到的。
他的眼里泛出血泪,顺着脸颊滴落在了孙洋手心,原本被碾碎失去知觉的手,竟奇迹般地恢复了。
颜清死前还一直恳求着自己不要杀孙洋,他不能连颜清最后的心愿也不能完成,就算是看着颜清的份上,就让他痛苦活着吧。
“我做不了。”
孙洋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他盯着颜鸣怀里的匕首,想着夺过来,颜鸣似乎早有察觉,将匕首握在手里,静静地盯着他。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
没等他回答,颜鸣就在他脖颈处劈了一掌,哭喊声戛然而止。周围安静地只剩脚步声与雨打树叶声。
颜鸣把他背在肩上,把他带到了附近的客栈。老板看见来人浑身湿漉漉的,另一个趴在背上的满身是泥,惊叹了一声,随即立马安排了一间客栈休息。
颜鸣洗完澡坐到床边,他的眼眸还是黯淡无光。暗红色的眼眸再也不似从前一般明亮。
少年脸上难得流露出悲伤的表情,他静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孙洋。不知在想着什么。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王府,第二日一早,这偏僻的客栈外恰好站着谢林渊。
他似乎等了很久,抱臂靠着墙,语气颇有抱怨。
“说说看,昨晚是和哪位姑娘幽会去了?”
“你明知,我不喜女子。”
谢林渊一听便不乐意了,一脸幽怨地看着他:“哦?那是跟那个男的……”
没等他说完,颜鸣打断了他的话:“杀人,昨晚下雨,全身湿透不方便回去,找客栈睡一晚。忘了通知你,我的失职。”
谢林渊:“……”
“没问题?”
“呵呵……没问题。”
谢林渊笑了笑:“长本事了?”拍了拍他的肩:“今后去哪记得通报声,可别让我找你一晚。”
颜鸣漠然看着他:“……”
这人怎么跟个怨妇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