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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菌噬·戏骨 ...

  •   “……戏子?”

      夜玄那冰冷的、带着淬毒玩味的两个字,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死寂的空气,也扎穿了我竭力维持的最后一层薄冰。菌毯湿冷的粘腻感透过撕裂的衣料,如同毒蛇缠绕肌肤。颈侧被魔息强行灼烧封闭的伤口,每一次细微的抽动都牵扯着深入骨髓的剧痛,混合着失血的眩晕和灵魂被撕扯后的疲惫,几乎要将残存的意识再次拖入黑暗。

      但更冷的,是那双近在咫尺的永夜之眸里翻涌的、洞穿一切的冰冷嘲讽。那目光,像手术刀,精准地剥离着我所有的伪装。

      不能认!认便是神魂俱灭!

      巨大的惊骇如同万丈冰渊的寒流瞬间冻结了所有血液!我猛地抬起头,动作牵扯到颈侧的伤,剧痛让我眼前一黑,闷哼出声。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映出夜玄那张毫无波澜、俊美却如魔域寒冰的脸。惨白的脸上,所有伪装的脆弱、惊惶、委屈,在这一刻被一种纯粹的、被逼至悬崖边缘、退无可退的、玉石俱焚般的绝望悲愤所取代!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决堤,冲刷着脸上的血污、尘土和菌丝的粘液,留下纵横交错的狼狈痕迹,却更衬得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濒死也要燃烧殆尽的星辰。

      “你…你这魔头!”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泣血般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深处生生挤出来,带着滚烫的血腥气,“夺我娘遗物!伤我性命!污我清白!如今…如今还要如此折辱于我!戏子?哈哈…好一个戏子!” 我像是被这极致的羞辱彻底点燃了灵魂深处最后一点火星,不顾颈侧伤口崩裂的剧痛,也不顾身体摇摇欲坠的虚弱,猛地抬起那只沾满血污和滑腻菌丝的手,指尖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狠狠指向他腰间——那枚悬挂在玄色衣带上的、灰白森然的骨哨!

      “这骨哨!是你强夺!是你污它是投名状!是你用它引动这深渊邪力!”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在寂静的菌毯上尖锐地回荡,仿佛要刺破这无边的灰雾,“我林晚在此立誓!以我娘亲在天之灵为证!若我今日所言有半分虚假!若我玩弄心机,行那戏子之事…就让我立时魂飞魄散!永堕无间地狱!受那业火焚身、万鬼噬心之苦!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最后一句魂誓,如同杜鹃泣血,凄厉绝望到了极致!那张被泪水、血污和极致绝望扭曲的绝美脸庞,在菌毯幽暗磷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濒临毁灭的疯狂美感!

      以亡母之名,发下最恶毒、最彻底的魂誓!这是最后的、也是最惨烈的赌注!赌这具身体对亡母那点刻入骨髓的孺慕悲恸,赌这魂誓的惨烈能否在夜玄那冰封的心湖上砸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夜玄永夜般的眸子,终于微微眯起。那翻涌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嘲讽,似乎被这惨烈到极致的誓言冲击得凝滞了一瞬。冰冷的目光如同探针,沉沉地落在我指向骨哨的、因剧痛和愤怒而痉挛般颤抖的手指上,又缓缓移向我眼中那几乎要燃烧殆尽、却依旧死死不肯熄灭的绝望火焰,最终,定格在我颈侧——那里,被魔息强行烧灼封闭的伤口边缘,皮肉翻卷焦黑,狰狞无比,仍在缓慢地渗出暗红的血珠,在雪白脆弱的颈项上蜿蜒出刺目的痕迹。指腹间,仿佛还残留着刚才按住这伤口时,感受到的、因剧痛而无法抑制的、细微却真实的抽搐。

      【警告!原主烙印剧烈波动!关联词:娘亲!魂誓!】系统冰冷的提示带着刺耳的电流音在脑中疯狂闪烁。

      就在这死寂紧绷、空气仿佛凝固成冰的刹那——

      “嘶嘶…嘶…”

      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的吮吸声,如同毒蛇吐信,毫无预兆地从身下传来!

      我猛地低头!

      瞳孔骤然缩成了绝望的针尖!

      只见身下那散发着诡异磷光的暗色菌毯上,之前喷溅出、尚未被完全吸收的暗褐色血痕边缘,无数细微得如同黑色发丝的暗紫色菌丝,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嗜血蛭虫,疯狂地从粘腻的菌毯深处探出!它们扭曲着、蠕动着,贪婪地吸附在我颈侧那道被魔息灼烧封闭、却因剧烈情绪波动而再次崩裂渗血的伤口边缘!

      一股冰冷、滑腻、带着强烈麻痹感的诡异吸力,瞬间从伤口传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带着倒刺的口器,正死死钉入皮肉,拼命吮吸着我的血液和那点可怜的生命力!更可怕的是,伴随着这恐怖的吮吸,一股阴冷污秽到极致、饱含着无数混乱怨念碎片和疯狂呓语的精神污染,如同冰冷的、带着剧毒的污水,顺着伤口强行灌入我的识海!

      “啊——!!!”

      一声短促凄厉到完全变调的惨叫,如同被利刃刺穿喉咙的鸟雀,不受控制地破喉而出!这剧痛远超□□的极限!那是灵魂被污秽之物强行侵入、撕扯、污染的、灭顶般的痛苦!身体如同被投入滚油中的活虾,猛地弹起、剧烈痉挛!双手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抓向颈侧那吸附着恶心菌丝的伤口,指甲深深陷入焦黑翻卷的皮肉之中,想要将那些恶心的东西连同自己的血肉一起撕扯下来!

      “滚开!滚开!怪物!!” 破碎的、充满极致恐惧、痛苦和疯狂的嘶喊,混合着无法抑制的、如同幼兽濒死的绝望呜咽。泪水混合着冷汗如同瀑布般疯狂涌出,眼神因剧痛和识海被恐怖污染而彻底涣散、混乱!那张绝美的脸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嘴唇被自己咬破,鲜血混合着唾液沿着下颌流淌。浅碧色的衣袖早已被撕裂伤口涌出的鲜血彻底浸透、染成暗红!裸露的左肩和半边莹润的肌肤在剧烈的扭动挣扎中暴露得更多,沾染上更多滑腻冰冷的菌丝粘液,在幽暗磷光下反射出诡异而淫靡的光泽。乌黑的长发在疯狂的痉挛中凌乱狂舞,如同海藻般纠缠在沾满血污、泪水和粘液的惨白脸颊上。

      这完全是身体在遭受最恐怖侵袭时最原始、最真实的反应!任何伪装在此刻都成了天大的笑话!每一个扭曲的弧度,每一声破碎的嘶喊,都在诉说着被亵渎、被吞噬、被深渊彻底污染的极致凄惨!

      夜玄的目光,在这一刻终于产生了剧烈的、无法掩饰的波动!那永夜般的冰层下,第一次翻涌起清晰的惊愕!并非因我的惨状,而是因为那些疯狂吸附的、如同活物的暗紫色菌丝!

      “噬魂菌?!” 他冰冷的声线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本能的凝重!显然,他认得这东西,而且深知其恐怖!

      几乎在我那声凄厉惨叫响起的瞬间,他那只骨节分明、苍白如玉石的手已如黑色闪电般探出!并非抓向我脆弱颤抖的身体,而是五指成爪,掌心向下,虚虚按向我颈侧那片被暗紫菌丝疯狂覆盖、血肉模糊的伤口!掌心瞬间凝聚起一团粘稠如墨、翻滚沸腾、散发出浓烈硫磺与血腥气息的漆黑魔息!那魔息蕴含着毁灭性的高温和极强的腐蚀力!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上腐烂的皮肉!那团粘稠狂暴的魔息精准无比地覆盖在吸附的菌丝群上!刺耳到令人牙酸的腐蚀声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皮肉焦糊恶臭瞬间弥漫开来!菌丝在魔息中疯狂扭动、萎缩、发出无声的尖啸!

      “呃啊——!!!”

      比之前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痛苦尖叫撕裂了喉咙!仿佛灵魂都被这双重痛苦彻底撕碎!那魔息不仅灼烧吞噬着嗜血的菌丝,其恐怖的腐蚀力更是毫不留情地侵蚀着我颈侧本就狼藉一片的娇嫩皮肉!剧痛如同灭世的海啸瞬间淹没了所有残存的意识!身体猛地反弓到极致,如同被拉满到极限即将崩断的弓弦,纤薄优美的肩颈线条绷出令人心碎欲绝的弧度!随即,所有的力量瞬间被抽空,意识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吞噬,身体如同断线的傀儡,重重砸回冰冷滑腻、散发着死亡磷光的菌毯!

      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瞬,只模糊地感觉到颈侧那恐怖的吮吸感和精神污染如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皮肉被魔息灼烧腐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剧痛烙印,和一只冰冷得毫无生气的手,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不容抗拒的力道,死死地、牢牢地按住了那片被魔息覆盖的、彻底化为焦黑地狱的伤口。

      痛…无边无际的、永恒的痛…如同坠入了燃烧的深渊…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冰冷与灼痛中沉浮,如同沉没在粘稠的墨海。每一次挣扎着试图上浮,都被颈侧那如同岩浆灼烧、万蚁噬骨般的剧痛狠狠拽回深渊。皮肉被魔息腐蚀后的焦糊感混合着菌丝残留的滑腻阴冷,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每一丝残存的清明。灵魂仿佛被撕裂成碎片,一半在无边的痛苦中哀嚎沉沦,另一半则在冰冷的虚无里,死死攥住那根名为“林晚身份”的救命稻草——绝不能松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光感,如同针尖,艰难地刺破沉重的黑暗帷幕。

      我极其艰难地、一点点掀开仿佛重逾万钧的眼睫。视线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浸满血污的毛玻璃。菌毯那诡异的、如同垂死喘息般明灭不定的幽绿磷光,是唯一的光源,在视野里晕开一片朦胧而扭曲的、令人作呕的光斑。

      身体沉重得仿佛不是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疲惫和剧痛。每一次微弱到极致的呼吸,都牵扯着颈侧那处被强行“处理”过的地狱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锐痛和灼烧感,如同有烧红的烙铁在反复烫烙。浓重的血腥味、皮肉焦糊的恶臭,还有菌毯本身散发出的腐烂甜腥气息,如同粘稠的网,死死缠绕在鼻端,令人窒息。喉咙干渴灼痛得如同被砂轮反复打磨,连一丝呜咽都发不出来。

      我试图动一动指尖,回应身体的却只有一片深入骨髓的麻木和令人绝望的无力感。浅碧色的衣裙早已看不出原色,被鲜血、焦黑的组织液、滑腻的菌丝粘液以及魔息灼烧的痕迹彻底玷污,凌乱而破碎地裹在身上,如同肮脏的裹尸布,勉强遮掩着大片沾染污迹、在幽暗磷光下显得格外刺目脆弱的莹润肌肤。乌黑的长发如同被遗弃的海藻,散乱地铺陈在冰冷粘腻的菌毯上,几缕被冷汗和血污黏在汗湿冰冷的额角和同样冰冷的脸颊上。

      目光涣散,艰难地、一点点凝聚焦点。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一片破碎的温润白光。

      是我那支断成数截的玉簪!

      它们散落在散发着微弱磷光的暗色菌毯上,如同被遗弃的星辰碎片。最大的一截断簪,簪头那朵小巧的白玉兰,花瓣上还沾染着早已干涸变黑的我的血迹,在幽绿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凄艳而讽刺。

      视线艰难地移动,越过那刺目的断簪残骸。

      夜玄的身影,如同亘古不化的玄冰雕琢的魔神,沉默地矗立在几步之外。他并未看我,而是背对着我,面朝着菌毯深处那无边翻涌的灰雾。玄色的衣袍在幽暗的光线下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只有衣摆边缘在菌毯磷光的映照下,勾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凝视着自己摊开的掌心。

      他的掌心,正托着那枚灰白森然的骨哨。

      骨哨安静地躺在他苍白的手掌中,不再震动,也不再散发那诡异的死寂气息。它看起来如此普通,甚至有些粗糙,如同某种不知名野兽的指骨磨成。然而,在菌毯幽绿磷光的映照下,那灰白的骨质表面,似乎隐隐流动着一层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暗红血光,如同沉睡的毒蛇,蛰伏在骨纹深处。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凝视着掌心的骨哨,仿佛在审视,在思考。周遭死寂无声,只有菌毯深处那若有若无的、如同万千怨魂摩擦低语的嘶嘶声,衬得这片空间更加压抑,更加令人窒息。

      颈侧伤口传来的剧痛如同潮汐,一阵强过一阵。我闭上眼,将脸微微侧向菌毯冰冷粘腻的表面,几滴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渗入那散发着腐烂气息的菌丝之中。牙关死死咬住,将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痛呼和绝望呜咽,连同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一起狠狠咽回腹中。

      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深渊…这魔头…这无休止的痛楚与试探…

      死寂中,唯有那骨哨在夜玄掌心,散发着无声的、致命的诱惑与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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