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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药香烬处杀局生 ...

  •   石门在沈清寒身后沉重闭合,隔绝了洞府外肆虐的妖风与未散的暴戾气息。洞内死寂得能听见血珠滴落玄晶地面的轻响。
      他坐于石床,玄衣破碎,肩臂处深可见骨的爪痕狰狞翻卷,幽绿妖气如活物般在血肉间缠绕蠕动,与原本的魔气黑痕彼此撕咬,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妖力的腥膻,沉沉压在洞府每一寸空气里。他闭着眼,眉峰紧锁,薄唇抿成苍白的直线,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在承受着双重的侵蚀与剧痛。
      我垂首跪坐在冰冷的地面,指尖还残留着为他施针逼出部分妖气时的微颤,以及沾染上的、属于他的微温血液。白玉药瓶碎裂的残片和混着药泥的狼藉已被我慌乱地拢在一旁,鲜红的血珠凝固在我被瓷片割破的手指上,刺目得像某种无声的控诉。
      他抿了抿唇,别过头。“上药。”他吐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带着重伤后的虚弱与不容置疑的冷硬。
      “是,师叔祖。”我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细微哽咽,慌忙从储物镯中取出新的药瓶和雪白丝帕。强压着指尖的颤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道不断被妖气侵蚀的伤口。浓烈的血腥气和妖力特有的腐蚀腥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灵泉浸润丝帕,轻轻擦拭伤口边缘污血和残留的妖气粘液。每一次触碰,都能感受到他身体几不可察的紧绷和肌肉的痉挛。那幽绿妖气极其顽固,稍一靠近便如同被激怒的毒蛇,丝丝缕缕试图顺着灵力反扑。
      “以灵力裹挟‘寒玉膏’,敷于‘天池’、‘肩贞’。”沈清寒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闭着眼,像在陈述某种冰冷的法诀,“妖气畏寒,可暂阻其蔓延。”
      “是。”我依言照做,动作笨拙却异常专注。指尖捻起散发着清冽寒气的半透明药膏,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涂抹在那翻卷的皮肉边缘。微弱的灵力包裹着药力,艰难地抵御着妖气的反扑。药膏触及伤口,发出细微的“嗤嗤”声,沈清寒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额上冷汗更密。
      【滴!沈清寒(剑尊)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17/100!怀疑度:22/100!】系统提示音在脑中滑过。
      就在药膏勉强覆盖住伤口最严重的区域,那股幽绿妖气被寒意稍稍压制之时——
      “轰!!!”
      一声比之前更加狂暴的巨响狠狠砸在洞府禁制之上!整个洞府如同巨浪中的扁舟般猛烈摇晃!顶壁大块碎石簌簌砸落!烟尘弥漫!
      “沈清寒!堂堂剑尊竟然也当缩头乌龟”苍溟的咆哮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滔天的怒意和蛮横的妖力,蛮横地穿透厚重的石门,震得人神魂欲裂,“把林晚给老子交出来!那盘棋还没下完!你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小晚儿!你给老子听清楚!躲在这冰窟窿里也没用!老子就在这玄天宗外等着!你欠老子的棋,拿命来偿!洗干净脖子等着老子来取!”
      咆哮声在洞府内反复冲撞,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戾。我手中的药瓶“哐当”一声再次脱手砸落在地!身体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猛地向后跌坐,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一片死灰般的惨白!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涣散,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碎裂的枯叶。
      “不…不…”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从颤抖的唇瓣间溢出,我死死抱住自己的双臂,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穿透石门的死亡宣告,“弟子…弟子真的不懂…不懂棋” 声音低微绝望,如同濒死的哀鸣。眼泪一颗一颗珍珠般恍若无觉的流下
      沈清寒猛地睁开了眼!
      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此刻不再是审视的冰刃,而是骤然凝聚了极致的冰寒与洞穿灵魂的锐利!不是因为苍溟的挑衅,而是因为我这“不堪一击”的崩溃反应和那句“不懂棋”的哀告!所有的脆弱、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无辜”,在这一声直指核心的“棋局”面前,瞬间变得无比可疑!
      “不懂棋?”他声音不高,却如同淬了万载寒冰的利剑,每一个字都精准地钉入我的耳膜,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他为何独独对你穷追不舍?‘欠他的棋’?‘拿命来偿’?这盘棋…你究竟是如何‘欠’下的?!” 最后一句,已是冰寒彻骨的诘问!
      洞府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冷汗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爬满我的脊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冲破喉咙!苍溟这疯子!一句话,便将我精心构筑的脆弱伪装彻底撕开一道致命的裂缝!沈清寒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将我牢牢钉在原地,那冰寒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每一丝隐藏的惊惶与算计!
      逃无可逃!
      “弟子…弟子……”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在那双洞穿一切的目光下,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和冷汗,狼狈不堪。我像是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困兽,绝望地摇头,语无伦次,“弟子不知道…弟子真的不知道…那日…那日后山禁地…弟子只是…只是慌乱中…碰倒了一个石台…上面…上面好像刻着些格子…弟子不是故意的…弟子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师叔祖!!”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崩溃边缘的凄厉,“弟子只认得草药…只懂熬药…那棋…那棋是杀人的东西!弟子怕…好怕啊师叔祖!!” 我猛地向前膝行两步,沾满血污和药泥的手不顾一切地抓住他未受伤的袍袖下摆,如同抓住溺水中唯一的浮木,仰起涕泪横流的脸,眼神里充满了被巨大恐怖碾碎的、最原始的绝望和哀求,“救救弟子…师叔祖…求您…弟子不想死…不想死啊!”
      泪水滚烫地滴落在他染血的玄色衣料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我全身的重量都挂在那片衣角上,身体因剧烈的抽泣而不断颤抖,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碎裂。
      沈清寒的目光死死锁住我抓住他袍袖的手,那上面有泥土、药渍、凝固的血迹,还有此刻汹涌的泪水。他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我涕泗横流、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那双哭得红肿、只剩下纯粹惊惶的眼睛。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只有我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在洞府内回响,以及洞外禁制在妖力余波冲击下发出的、不堪重负的低沉嗡鸣。
      许久。
      久到我以为那冰冷的杀意会瞬间将我冻结。
      他猛地抽回了被我死死攥住的袍袖!动作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厌弃的冰冷力道!
      我失去支撑,狼狈地跌坐在地。
      “起来。”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诘问从未发生,“药,还没上完。”
      我如同被赦免的死囚,巨大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几乎瘫软。喉咙里堵着腥甜的血气,又被我死死咽下。不敢有丝毫迟疑,手脚并用地慌忙爬起,胡乱用衣袖抹掉脸上狼藉的泪痕,捡起地上幸存的药膏和干净的丝帕,继续那未完成的“任务”。
      指尖依旧在颤抖,动作更加“笨拙”和“惶恐”,每一次靠近那道狰狞的伤口,都带着深入骨髓的“畏惧”。
      药膏终于艰难地覆盖住伤口。沈清寒闭目调息,周身气息沉凝,如同冰封的火山。洞府内只剩下苦涩的药味、浓郁的血腥,以及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垂手肃立在一旁,如同最卑微的仆役。低垂的眼睫掩盖了所有翻涌的心绪。指尖冰凉,腰间储物镯内,那枚蚀魂毒棋正散发着阴冷的死寂,而那暗红香囊,则像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
      洞府外,苍溟那毁灭性的咆哮似乎暂时平息了,但他留下的死亡宣告,却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印在每一个角落:
      “洗干净脖子等着!”
      棋盘已落子。
      这场以性命为注的修罗杀局,由这枚冰冷的毒棋,正式开启了第一轮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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