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规之外的我们》墨Jane

6、你还会继续爱我吗

　　校庆日清晨，俞辰五点就醒了。窗外还是灰蓝色，几颗残星挂在天际。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未读消息，来自祁阳：[睡不着，已经在美术教室了。今天，无论如何，谢谢你。]

　　消息发送时间是凌晨三点四十七分。

　　俞辰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惊动隔壁房间的母亲。昨晚的"谈话"最终以冷战告终，母亲摔门而去前丢下一句"你会毁了自己"。他穿好衣服，留了张字条说去学校准备展览，然后悄悄溜出家门。

　　清晨的校园空无一人，晨露沾湿了他的鞋尖。美术教室的灯亮着，俞辰推开门，看到祁阳蜷缩在角落的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素描本。他左耳的银耳钉在晨光中微微发亮，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俞辰轻手轻脚地走近，目光落在翻开的素描本上——那是他的侧脸，比以往任何一幅都更加精细，每一笔线条都透着小心翼翼的温柔。画旁写着一行小字：希望今天之后，还能继续画你。

　　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俞辰伸手想碰碰祁阳的肩膀，又在半空停住。他不忍心打断这难得的睡眠。转身去检查展览最后的准备工作。

　　主视觉图已经完成，那个摘下王冠的人像在晨光中栩栩如生。旁边是多媒体设备，林小雨昨晚帮忙调试好的，将循环播放谣言形成与真相对比的视频。墙上挂着一系列素描，从童年的"小国王"到现在的俞辰，记录着一段不被知晓的漫长注视。

　　"你来了。"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俞辰转身，祁阳已经坐起身，正揉着眼睛。

　　"怎么不多睡会儿？"俞辰问。

　　"做梦都在担心设备出问题。"祁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T恤上蹭到了颜料，"你妈那边..."

　　"不用管。"俞辰打断他，"今天只专注于展览。"

　　祁阳盯着他看了几秒，点点头："好。"

　　他们开始最后的布置。祁阳调整画作位置，俞辰检查视频播放顺序，两人默契地忙碌着，偶尔手臂相碰，交换一个紧张又期待的眼神。

　　八点半，第一批参观者开始入场。最初只是零星几个好奇的学生，随着时间推移，人越来越多。林小雨作为"官方引导员"，带着一队老师进来时，教室里已经挤满了人。

　　"这个概念很新颖。"美术老师指着"脱冕"主题图评价，"打破标签，展现真实自我。"

　　祁阳在一旁讲解创作理念，声音比平时正经许多，只有俞辰能看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暴露的紧张。多媒体区，谣言与真相的对比视频引起阵阵议论。

　　"天，原来照片是借位的！"
　　"李锐也太卑鄙了吧..."
　　"那些话根本不是祁阳说的！"

　　俞辰站在角落，看着祁阳被一群学生围着讨论艺术创作，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边。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祁阳——自信、闪耀，完全展现着自己的才华而不加掩饰。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猛地推开。

　　"真是感人的展览啊。"李锐的声音刺破热闹的空气。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李锐带着五六个男生走进来，都是陌生面孔，应该是他原学校的跟班。他今天特意穿了正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像个准备出席庭审的律师。

　　"可惜，全是谎言。"李锐环视四周，"这个祁阳，在原学校就是个问题人物。心理评估不合格，有暴力倾向，还骚扰同学。"

　　教室里一片哗然。俞辰握紧拳头，正要上前，祁阳轻轻摇了摇头。

　　"证据呢？"一个女生质疑道。

　　"问得好。"李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听听这个。"

　　他播放了一段录音，祁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带着明显的怒气："...恨不得杀了他们..."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人群骚动起来。俞辰看向祁阳，后者脸色煞白，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耳钉。

　　"这是剪辑过的！"俞辰大声说，"完全断章取义—"

　　"哦？学生会长也参与其中？"李锐讥讽地笑，"或者说，前学生会长？听说你已经被停职了，因为和这个变态的'特殊关系'？"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俞辰身上。他能感觉到血液冲上脸颊，但不是因为羞愧，而是愤怒。

　　"我和祁阳的关系，"他一字一句地说，"与任何人无关。"

　　"哈！承认了！"李锐夸张地鼓掌，"模范生俞辰，居然喜欢一个心理有问题的暴力狂？你爸妈知道吗？"

　　祁阳的身体微微发抖，像是被击中要害。俞辰突然明白了——这不是李锐第一次用这种手段。陈星的事，恐怕也是类似的情况。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涌上心头。俞辰走向讲台，摘下别在校服上的学生会胸章，放在桌上。金属与木质桌面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我们不必完美才配被爱。"他直视李锐的眼睛，"祁阳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勇敢、真实。他的艺术，他的人生，不需要你的评判。"

　　教室里鸦雀无声。李锐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随即冷笑："感人演讲。可惜改变不了事实。"他转向人群，"这个展览就是个骗局！祁阳在原学校—"

　　"够了！"

　　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林小雨从人群中走出来，手里举着一个U盘。

　　"这里面有李锐去年欺凌低年级生的证据，以及..."她推了推眼镜，"刚才那段录音的完整版。"

　　多媒体屏幕上的画面切换，播放出完整录音。祁阳的声音在哭："...他们那样说陈星，我恨不得杀了他们...但我知道不能，那正是他们想要的..."

　　录音里还有背景音——李锐和同伴的嘲笑："你那变态朋友活该跳楼！""下一个是不是轮到你啊？"

　　录音结束，教室里一片死寂。李锐的脸色变得铁青。

　　"这不算什么！"他咆哮道，"祁阳就是个—"

　　"就是个什么？"校长突然出现在门口，"李锐同学，请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李锐僵在原地，他的跟班们已经开始悄悄后退。

　　"关于你哥哥经手的学校采购，"校长平静地补充，"教育局有些问题需要你协助说明。"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李锐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他恶狠狠地瞪了祁阳一眼，摔门而去。

　　人群爆发出一阵议论。校长抬手示意安静："这个展览很有意义，关于如何辨别真相，如何尊重差异。"他看向祁阳，"祁阳同学，能请你分享一下创作理念吗？"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到祁阳身上。他站在教室中央，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俞辰能看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祁阳的声音有些哑，他深吸一口气，"这个展览叫'脱冕'，是关于...摘下别人强加给我们的标签。"

　　他走到一幅画前，那是俞辰戴着王冠的肖像，但王冠已经歪斜。

　　"八年前，我遇到一个人，他像个小国王一样完美无缺。我以为这样的人永远不会理解我这样的...问题学生。"祁阳苦笑，"但标签往往是错的。"

　　他的手指轻抚过画布："后来我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因为他相信了别人贴给他的标签——'软弱'、'怪异'、'不正常'。"祁阳摘下左耳的银耳钉，举给大家看，"这是陈星留下的。我们约定过，要一起对抗那些恶意，但他先放弃了。"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祁阳转向俞辰，眼中闪烁着泪光："而这个人，这个'小国王'，却告诉我标签可以被摘下。他看到了真实的我，而不是别人口中的'问题学生'。"

　　俞辰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他走向祁阳，站在他身边面对所有人。

　　"我们都有权利做真实的自己。"俞辰说，"不必完美，不必符合所有人的期待。"他犹豫了一瞬，然后握住祁阳的手，"如果喜欢一个勇敢、善良、才华横溢的人是错的，那我宁愿永远不正确。"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口哨声。祁阳瞪大眼睛，像是无法相信俞辰刚才的话。他的手指在俞辰掌心微微颤抖，但牢牢回握。

　　校长清了清喉咙："我想这个展览已经达到了它的目的。校庆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可以去礼堂集合。"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你们也一起来吧。"

　　人群开始散去，教室里渐渐空了下来。只剩下俞辰和祁阳还站在原地，手依然牵着。

　　"你刚才..."祁阳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是说..."

　　"我说我喜欢你。"俞辰直视他的眼睛，"不是作为朋友的那种。"

　　祁阳的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你妈会杀了我的。"

　　"让她试试看。"俞辰笑了。

　　祁阳也笑起来，眼角还带着湿意。他凑近俞辰耳边，呼吸拂过皮肤："我也喜欢你，从八年前那个夏令营开始。"

　　阳光洒满教室，墙上的画作闪闪发光。那个戴着王冠的男孩终于摘下了王冠，而画他的少年，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继续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