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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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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砚珩觉得苏觉浅麻烦,可会议结束后,他还是嘱咐了下钟离,说苏觉浅身体不太舒服,让他回房休息一阵,其他嘉宾先开始录制。
一小时后。
林小满轻手轻脚地走向苏觉浅的房间,刚要推门进去,就被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叫住:“去忙别的,这里我来。”
宋砚珩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林小满愣了一下,连忙点头退开。
宋砚珩轻声走进房门,室内光线柔和。
苏觉浅果然还在沉睡,侧身蜷在宽大的床上,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幼兽。
薄被只盖到腰间,露出线条优美的肩颈和半边精致的侧脸。
沉睡卸下了他所有的防备与疏离,月光般冷白的肌肤在昏暗光线下近乎透明,鸦羽似的长睫投下安静的阴影,鼻梁挺直,唇色依然是气血不足的淡粉色,糅合着他天生昳丽的骨相,散发出一种易碎又摄人心魄的美。
宋砚珩的脚步停在门边,没有走近。
他眼前闪过苏觉浅初到庄园时的模样。
苍白,破碎,满身伤痕,像一尊被风雨侵蚀过的名贵瓷器。
还有在月亮酒店的那一晚,苏觉浅昏厥过去后,也是这样脆弱的样子,仿佛轻轻碰一碰就会碎掉。
宋砚烦躁地移开视线,又不受控制的再次落到那张沉睡的脸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泛起一阵陌生尖锐的酸胀。
是同情,是歉疚,还是别的什么?
宋砚珩拒绝深想。
回到客厅后,打开笔记本,开始处理公务。
*
夜幕低垂,白日里宁静古朴的小镇被渐次点燃。
巨大的篝火堆在广场上熊熊燃烧,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墨蓝的夜空,爆裂出细碎的星辰,映亮了村民淳朴而热情的笑脸。
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燃烧的暖香,烤肉滋滋作响的油脂香,还有村民们自酿米酒的清甜气息。
节目组适时抛出了旅行综艺的惯例环节:生存挑战。
想要获得顶级的当地山珍和新鲜肉食作为晚餐,嘉宾们必须两两组队,完成一个小游戏,叫作食材猜猜猜。
每组中一人需要被蒙上双眼,在同伴的指引下,从散落在篝火外围盖着布的众多竹篮中,准确摸出指定的三样食材。
全程指引者不能触碰被蒙眼者,只能靠声音引导。
钟离是个鬼灵精,如何分组一目了然,他悄咪咪地在抽签筒上做了手脚。
苏觉浅一边抽签一边在心里默念,目前只有四个常驻嘉宾,千万别抽中宋砚珩。
他清俊的眉头微微蹙起,火光在他瓷白的脸上跳跃,映出明显抗拒的表情。
和宋砚珩组队,还是玩这种需要高度默契和沟通的游戏。
光是想象那场景,就让他指尖发凉。
等到签抽出来,苏觉浅看到自己和宋砚珩手里的签都是红色以后,心也凉了半截。
宋砚珩不动声色地站到了他身边,高大的身影在跃动的火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几乎将苏觉浅笼罩。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对导演点了点头,算是确认组队。
那姿态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感,无声地告诉苏觉浅,无论他愿意不愿意,都必须服从安排。
*
游戏开始。
苏觉浅被蒙上眼罩,瞬间坠入一片黑暗,周遭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
他感到一丝不安,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抓住点什么。
“别动,触碰就犯规了。”
宋砚珩低沉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篝火也暖不热的微凉,精准地钻入苏觉浅的耳膜。
“听我说,往前走三步。”
苏觉浅快速思考了下,这毕竟是在录节目,他不能因为自己那点不情愿就影响整个节目的拍摄进度。
他已经偷懒大半天了。
再说宋砚珩都没觉得不自在,他为什么要觉得尴尬?
苏觉浅依言迈步。
在宋砚珩的引导下,苏觉浅成功拿到并猜出了两种食材。
就差最后一个了。
宋砚珩的指令依然简单精准:“左转十五度,停,蹲下,右手边第三个篮子。”
苏觉浅摸索着蹲下,指尖触到粗糙的竹编。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布,探手进去,指尖触到冰凉滑腻的东西,下意识地一缩。
“别怕,拿起来。”
宋砚珩语速放缓,似乎在鼓励他。
一股子浓烈的腥气钻入苏觉浅的鼻腔,恶心呕吐感再次涌上来,他赶忙咬住下唇,强忍着那份不适和心底翻涌的抗拒,摸索着抓住了篮子里的东西,艰难地吐出一个字:“鱼”。
跟随的工作人员道:“答对了”,然后取走苏觉浅手里的食材,宣布他们组胜利。
苏觉浅刚准备起身。
“别动。”
宋砚珩再次阻止了他,这次似乎更近了些。
温热干燥的手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握住苏觉浅微微摇晃的手肘,还按住他的腰,扶着他站起来。
苏觉浅身体瞬间僵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宋砚珩掌心的温度和力量,本能的想挣脱,但无法摆脱宋砚珩的钳制。
宋砚珩替他解开眼罩,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去洗手。”
苏觉浅这才回过神来,他的确要赶紧洗手,河鱼身上的腥味强烈地钻进鼻腔,让他的胃蠢蠢欲动。
来到洗手台,苏觉浅赶忙拧开水龙头,冲洗了几遍后,又倒了很多洗手液,用力地搓着双手。
宋砚珩冷声道:“你是有多嫌弃那条鱼?”
苏觉浅淡淡解释道:“我只是受不了它的腥味。”
宋砚珩又道:“那一会儿做饭环节怎么办?”
苏觉浅这才发现,他一直忽略了关键问题。
宋砚珩这么一个大总裁,根本不会做饭吧?
他们是获胜组,有自行挑选食材的权力。
苏觉浅正想向宋砚珩建议,可以换别的菜,宋砚珩就逼近苏觉浅一步,认真吐出几个字:“我很喜欢吃鱼。”
苏觉浅:“……”
宋砚珩明显就是故意的,都知道了他受不了鱼腥味,还要求吃鱼。
说来也奇怪,苏觉浅先前并不讨厌吃鱼的,对鱼腥味也没有这样强烈的抗拒。
不过毕竟在录节目,总不见得指望宋砚珩自己做鱼。
如果让宋砚珩动手,他们最终的菜品评分一定是负数,这会直接影响到第二天他们任务的难易程度。
于是苏觉浅准备视死如归的去做鱼。
他给自己打气,多多屏住呼吸,应该能撑过去。
*
两人来到节目组临时搭建的厨房,苏觉浅白着一张脸向那条河鱼走去,他刚要伸手拿菜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伸了过去。
苏觉浅茫然回头。
“看你这脸色,我怕你做到一半吐在鱼身上。” 宋砚珩语气尖锐嘲讽,没好气地命令道,“你负责将那些蔬菜都切好配好就行,其他的我来。”
宋砚珩说完,就不再搭理苏觉浅。
他动作利落惊人,刮鳞、去腮、剖腹清洗,一气呵成,熟练得就像专业厨师。
还不止于此。
灶台好像转瞬就变成了他叱咤风云的谈判桌,连头发丝都透着笃定和从容。
宋砚珩挽起价值不菲的衬衫袖口,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拧开炉灶开始煎鱼。
不过一会儿,厨房就被十足的烟火气填满。
火舌舔舐着特制的云南汽锅,里面是鲜嫩的土鸡块与珍贵的松茸、鸡枞菌,氤氲出鲜美的香气。
另一口铁锅也早就烧得滚烫,加入当地特产的宣威火腿丁爆香,煸炒出油亮诱人的色泽,再投入碧绿的皱皮椒和新鲜采摘的牛肝菌,瞬间香气四溢,勾人馋涎。
甚至有道菜已经做好了,是清爽开胃的凉拌乌鸡丝,酸辣鲜香,竟然让苏觉浅一早就妄图罢工的胃想要重新开始工作了。
灶火映着宋砚珩专注的侧脸,动作行云流水,极具观赏性。
不仅周围的嘉宾和节目组工作人员看得目瞪口呆,连热情帮忙的村民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啧啧赞叹:“娃子好手艺。”
苏觉浅因为过于惊讶,一时忘记了两人之间仇敌的关系,在宋砚珩边上轻轻道:“你居然会做菜?”
宋砚珩翻炒的动作猛地一顿。
眼前氤氲的热气快速幻化成母亲温柔的笑脸,父亲爽朗的笑声,还有那再也尝不到的,带着家的味道的饭菜。
失去父母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断精进厨艺,努力还原出他们的味道,就好像他们从没有离开。
一切都是因为苏予……
仇恨与钝痛轰然上涌,让宋砚珩本还算愉悦的心情骤然跌破冰点。
宋砚珩转过头,冰冷的眼神直刺向苏觉浅:“你没资格打探我的事。”
那语气里的寒意,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苏觉浅愣了下,小脸也迅速冷了下来,抿紧唇不再言语,只是沉默地转过身,继续干杂活。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灶台边,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尴尬和紧张无声蔓延。
钟离和几个嘉宾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事实上在节目开始前,钟离就联系过方薇,他们合作过多次,私下关系不错。
最近关于星帆娱乐的各种新闻源源不断,他自然也忍不住打听。
方薇没有明说,但默认了苏觉浅和宋砚珩之间的关系很特殊,叮嘱他要照顾好苏觉浅,但不要过分殷勤,以免让宋砚珩心中不快。
所以最开始分房的时候,他才没有优先考虑苏觉浅,而是等宋砚珩自己开口后才安排。
钟离在这一行混了那么久,什么没见过,他很清楚金主和金丝雀之间的地位。
有些小小的土财主都会没事对自己的金丝雀甩脸子,觉得他们僭越了,何况是宋砚珩这样的九五之尊。
伴君如伴虎,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于是他赶紧向其他嘉宾使了个眼色。
“哎呀呀,我肚子里的馋虫都要起义了。”
以幽默和情商高著称的搞笑艺人孟小飞立刻跳出来。
他挤到两人中间,指着那盘色香味俱全的宣威火腿炒牛肝菌兴奋地道:“宋总,这火腿看着就地道,得配点本地的苞谷酒才够劲。”
“钟导,酒呢?快安排上,大家伙儿忙活一天都饿扁了!”
孟小飞嘻嘻哈哈地打岔,成功地将两人之间紧绷的弦松动,其他人也连忙笑着附和,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菜色和美酒,尴尬的气氛总算冲淡了些。
*
众人围坐到长条木桌旁,面前摆满了各位嘉宾自己做的和村民带来的特色菜。
苏觉浅看着满桌佳肴,尤其是那盘清蒸鱼,旁人看起来鱼肉雪白,十分诱人,他只觉得胃再次蠢蠢欲动,急忙别开眼睛,勉强夹了几根青菜。
一双筷子从边上伸了过来,稳稳地将一块色泽诱人、肥瘦相间的宣威火腿放进了他面前的碗里。
苏觉浅一愣,这才发现宋砚珩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边上。
宋砚珩已经收回了筷子,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没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碗里的米饭,声音低沉冷硬,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口吻:“多吃点,别搞得人家以为我虐待你。”
“在庄园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挑食,出来就演起来了?”
这道菜,离鱼最远。
苏觉浅看着碗里那块火腿,又看看宋砚珩冷硬的侧脸,心底五味杂陈。
像在小声反驳宋砚珩,也像在跟自己对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从前也挺喜欢吃鱼的。”
特别是苏予做的清蒸鱼。
这后半句,苏觉浅只能在心里默默念。
宋砚珩没说话,沉默几秒后,又夹了一筷子素菜到苏觉浅碗里。
虽然还是没什么胃口,但宋砚珩说得没错。
人是铁饭是钢,他要多吃点。
宋砚珩眼看着就是没意外会长命百岁的体质,他要是身体先垮了,还怎么复仇?
苏觉浅低头,慢慢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