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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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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里,自然逃脱不掉田园综艺必备项目:插秧。
钟离宣布了任务和奖励:“各位嘉宾早上好,今天中午会有两个飞行嘉宾来到我们《一起去天边》,所以我们上午的任务就是帮助当地农民,将这一整块田插满秧,也是为了让大家亲身体会粮食的得来不易,任务时间为一个小时。”
“在时间限制内完成,可以获得豪华早餐,其后每延迟10分钟,就扣除一个早餐品类,延迟超过30分钟全部扣完,你们和飞行嘉宾就只能饿肚子了。”
“开始。”
正午的太阳正毒,热浪烧得远处青山连绵的轮廓都扭曲了,水田里蒸腾起氤氲的热气,粘稠的空气裹着泥土、秧苗和汗水的味道。
苏觉浅踩在温热的泥水里,弯腰,分秧,插入,再起身,看起来简单,但因为套鞋很容易陷在泥地里,每一次拔出来都要用上几分力,其实是个非常费体力的活儿。
他身上的白色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修长单薄的身影。
今天他依然是和宋砚珩一组。
他远远落在那个高大的身影之后。
宋砚珩即使穿着同样简便的衣物,卷着裤腿站在泥水里,那份与生俱来的矜贵和掌控力也未减弱分毫,动作虽不算纯熟,但带着十足的力量感,插下的秧苗笔直成行。
好像就没有他学不会,做不来的事情。
苏觉浅又一次直起腰,眼前猛地一阵发黑,金色的光斑在视野里疯狂跳跃。
他晃了一下,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粗重地喘息着,白皙的胸口剧烈起伏。
汗水顺着额角快速淌下,打湿了浓密的睫毛,滑过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最终在下巴尖汇聚,滴落到浑浊的泥水里。
长时间的弯腰和暴晒,让他原本就缺乏血色的脸此刻透出一种病态的红晕,像雪地里骤然被烫伤的两团雪,又像熟透的苹果挂在枯枝上,脆弱又惊艳。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烧肺腑的痛感,喉咙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宋砚珩插下手中最后一株秧苗,直起身,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落后他几米远的苏觉浅。
那被红晕晕染的小脸,剧烈起伏的胸膛,急促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喘息,像一枚看不见的钉子,猛然勾起了已经遗忘许久的回忆。
月亮酒店。
昏暗的酒店房间内。
同样急促的喘息,同样布满红晕,被汗水浸透的小脸,还有那双盛满了惊惶,屈辱却又无力抗拒的湿润眼睛。
宋砚珩眉头狠狠一蹙,碾碎这不合时宜的回忆,但没能压下那终于窜出来的,清晰无比的歉疚。
他的确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并且直到现在,都没为此道过歉。
这全然不符合他所受的家教。
宋砚珩站在原地又看了苏觉浅好一会儿,终于走上前,用很冷淡的语气道:“才这点活就喘成这样?”
“娇气包。”
苏觉浅的身体绷紧了,他低下头,也没有反驳,只是再次弯下腰,颤抖的手指摸索着水里的秧苗,继续劳作。
用行动无视宋砚珩。
“笨手笨脚,碍事。”宋砚珩不由分说地将苏觉浅面前那块泥水区域划拉到了自己负责的范围之内。
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霸道。
随即,他指了指田埂边一小块被稀疏树荫覆盖的水面,那里阳光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威力大减:“你负责那里去。”
语气像是在驱赶一只碍事的野猫。
但苏觉浅却愣住了。
那片阴凉地是这片酷热水田里唯一能喘口气的地方。
宋砚珩,是让他去偷懒?
没等苏觉浅想明白,一块带着皂角清香,干净柔软的白色毛巾被人从后边绕到他的脖颈上,一瓶水也被塞进了他手心里。
还是宋砚珩:“擦擦汗,喝点水。”
苏觉浅握着冰凉的瓶子,如同被一阵清凉的风吹过,刚才那不适感减轻了不少。
他喝了两口水后,没有去宋砚珩指定的区域躲懒,而是重新弯下腰,继续努力赶进度。
他忽略身体的抗议。
每一次弯腰、分秧、插.入,都在快速耗损他的力气。
汗水像开了闸的洪水,疯狂涌出,模糊了视线,浸透了衣服,和泥水混合在一起。
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双腿如同灌满了铅,又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每一次移动都带来强烈的酸软和刺痛。
骨子里的倔强让他不肯服输,更不肯向宋砚珩服输。
时间在痛苦中变得黏稠而漫长。
当苏觉浅终于将最后一株颤巍巍的秧苗插入那滚烫的泥水中,直起腰时,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他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这娃儿好!”旁边田埂上一个皮肤黝黑、笑容淳朴的老农,操着浓重的乡音,对着苏觉浅竖起了大拇指,“长得白白净净的,没想到这么毒的日头也不退缩,有股韧劲儿!”
宋砚珩早已完成了自己那部分,此刻就站在田埂上,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他沉默地注视着苏觉浅。
阳光毫无遮挡地照在那张脸上,汗水和泥污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可那双眼睛,在强烈的眩晕和疲惫中,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不肯服输的光,脸颊上那抹病态的红晕因为村民的称赞似乎消退了些,但那份倔强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脸上。
宋砚珩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看着苏觉浅摇摇欲坠却强撑着的身体,看着他明明脆弱不堪却偏要硬扛的眼神,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和烦躁攫住了他。
他不是拼了命也要爬回从前的位置吗?
他不是就想回到锦衣玉食的生活吗?
为什么要在这种毫无意义的苦力活上,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去逞强?
就为了赢得几个陌生村民的称赞?
这对他重回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有任何帮助吗?
宋砚珩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穿透苏觉浅强撑的躯壳,看清里面真正的意图。
是演戏?演给他看?博取同情?
还是……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心头的迷雾。
也许苏觉浅根本不是在演戏,也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称赞。
他是怕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这个用三年地狱般的煎熬才换来的一线生机。
所以他拼尽全力,哪怕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农活,他也要全力以赴。
一股陌生的、连宋砚珩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震动,彻底扰乱了他的心。
就在这时,刚上来的苏觉浅没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过去。
宋砚珩赶忙冲过去,一把抓住了苏觉浅,将他稳稳地背了起来。
苏觉浅似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头无力地垂在他的肩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
宋砚珩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抿紧唇,大步流星地朝休息棚走去。
这个综艺是星帆娱乐冠名投资的,对录制过程中嘉宾的安全性特别注意,所以配备了专业的医疗组全程跟随。
苏觉浅的症状很明显是中暑了。
要赶紧介入治疗才好。
万一耽误成热射病,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林小满手忙脚乱,看着宋砚珩背着苏觉浅从自己面前走过,完全插不上手。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是方薇。
“喂?方薇姐?”林小满赶紧接通,目光还追随着宋砚珩远去的背影。
方薇充满鸡血的声音隔空传来,和那边疲劳到半晕过去的苏觉浅形成鲜明的对比:“小满,这两天怎么样?皇上和小苏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方薇姐。”林小满压低声音,飞快地把这两天的情况都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说完后,她顿了顿,看着前方宋砚珩将苏觉浅放下,医疗组的医生已经围拢过去,苏觉浅应该不会有事,终于忍不住问出了憋在心底的疑惑:“方薇姐,老板到底喜不喜欢浅浅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方薇挺喜欢林小满的,知道她单纯没心机,是个干实事的,也有心培养她,于是道:“苏家三年前破产,应该是皇上有意为之。他对小苏,恐怕很难用简单地喜欢或不喜欢来判断。”
“你照顾好小苏,另外皇上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千万别多嘴。”
林小满十分震惊。
她知道苏家破产,可不知道和宋砚珩有关。
原来宋砚珩针对苏觉浅不是有什么误会,而是因为两家是仇人。
可是她人微言轻,做不了什么,只能像方薇说的 ,好好照顾好苏觉浅。
医务小组已经撤了回去,林小满便立刻迈开腿,飞快地跑了过去。
*
节目组临时搭建的小棚里很凉快,苏觉浅坐在钟离的躺椅上,闭着眼,眉头紧蹙,脸色苍白,汗水浸湿的头发贴在额角,呼吸依旧有些急促。
林小满赶忙问了声苏觉浅的情况,医生告诉她不用担心,就是一时热到了,在这里休息一阵,多喝点盐水就行。
林小满去浸湿毛巾,然后小心翼翼地擦去苏觉浅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和泥污,然后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一小杯盐水,凑到苏觉浅唇边,小声哄着:“浅浅,喝点水,慢点……”
宋砚珩在小棚子的另一边,刚和钟离询问完接下来的行程安排,知道没有这种高强度体力任务以后,才放心让苏觉浅继续参加。
回过头就看到林小满围着苏觉浅转。
林小满动作轻柔,眼神里都是担忧和心疼。
苏觉浅刚缓过来一点,人还虚弱着,就对林小满露出了一个柔软温和的笑容,轻声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
然后就着林小满递过来的水杯,小口小口地喝水。
一股莫名的烦躁不爽涌上心头。
宋砚珩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苏觉浅就没对他笑过,连假笑都一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