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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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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秧归来的队伍带着满身泥泞和疲惫,刚踏进民宿那古色古香的门槛,一道充满活力的喧闹声扑面而来。
“哈喽,大家辛苦啦!”
一个身影自带光源般跳了出来。
来人是个年轻男孩,顶着一头蓬松柔软的栗色卷发,笑容灿烂得晃眼,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浅色破洞牛仔裤,整个人洋溢着青春逼人的气息。
正是当下人气爆棚,以阳光开朗形象和清澈嗓音俘获无数粉丝的年轻歌手林屿。
“大家好,我是林屿。”
他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声音清亮悦耳,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很自然地落在了人群末尾的苏觉浅身上,眼底闪过一丝纯粹的欣赏。
紧跟在林屿身后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长相甜美的女孩,有些腼腆地笑着:“大家好,我是夏薇。”
夏薇是刚凭借一部小成本网剧崭露头角的新生代小花,气质清新,带着点初出茅庐的青涩感。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位光鲜亮丽的飞行嘉宾身上。
苏觉浅垂着眼睑充当背景板,不是他不想搭理新人,只是刚才插秧任务太耗损体力,他只想尽快回到房间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他的身体不知道怎么了,像即将报废的机器,动一动就耗光能源。
哪知道,那个叫林屿的目光就像带着某种精准的雷达,越过众人,径直锁定了他。
他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没有减退分毫,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动作自然的仿佛他们是认识许久的老友。
“嘿,苏觉浅?”
苏觉浅抬眸,还未说话,林屿的声音带着真诚的惊喜:“真是你,你导的那部《尘光》,里面的配乐,非常贴合情节,让人物的情绪表达非常饱满。”
林屿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掏出一袋包装精致的进口巧克力饼干,直接塞到苏觉浅手里:“你喜欢吃甜的,尝尝这个。”
这真诚的热情和自然的亲近,让苏觉浅一下子愣住了。
他瞥了眼手里那袋饼干,指尖微微蜷缩,稍显无措。
自从苏家出事,他早已习惯了周围人的冷眼和恶言恶语。
他这才想起。
他从前也是像林屿一样的人,热情开朗,直率真诚,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只是短短三年,改变了太多的事。
苏觉浅喉咙有些干涩,不过还是礼貌地道:“谢谢。”
“客气什么。”林屿完全不在意他的拘谨,笑容依旧明亮,转而向其他嘉宾道:“我还带了好多小零食,大家一起分着吃。”
孟小飞也是个自来熟,直接问道:“你们之前认识?”
林屿一边分享零食一边道:“不认识,但是我一直想认识他。”
孟小飞自来熟归自来熟,但混娱乐圈的,哪个不是鬼灵精,就算宋砚珩没有表明过什么,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和苏觉浅的关系不一般,他主动替宋砚珩旁敲侧击道:“哦,我看你知道小苏喜欢吃甜的,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林屿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大剌剌道:“只要一直关注他的微博,就能知道他喜欢吃甜的,不过他好久好久都没更新了,你们不知道挺正常的。”
苏觉浅闻言将目光从巧克力饼干上挪开,又瞥了下林屿。
这种被人关注和记挂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了。
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变了就是变了,现在的他已经不再习惯和人过多热络。
他要走的那条复仇路上,也没有朋友可以和他并肩而行。
在导演钟离说大家可以先回房休整后,他就照常回房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宋砚珩冷了好几度的脸。
*
下午的活动安排在古镇深处一间老旧的扎染工坊。
巨大的木架子上挂满了蓝白相间的染布,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而独特的气味。
那是发酵靛蓝染料混合着米浆、草木灰以及陈年木料散发出的,一种厚重而略带刺激性的味道。
工坊老师傅正耐心地讲解着古老的扎花技巧。
嘉宾们围在长桌旁,挑选着白布和棉线。
林屿很自然地就站在了苏觉浅旁边,时不时低声和他交流两句关于布料纹理或者某个扎法的看法,还把自己挑好的几根棉线分给他。
苏觉浅起初还想保持些距离,但林屿的热情真诚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苏觉浅拿起一块白布,学着老师傅的样子,尝试着折叠,缠绕。
然而,在工坊里待的时间越长,周围那浓重的染料气味仿佛有了生命,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鼻腔,越来越浓郁,越来越霸道。
起初只是觉得有些闷。
渐渐地,一种强烈的不适感从胃部深处翻涌上来,他试图深呼吸压下,可吸入的空气里全是那股令人窒息的味道,反而让恶心感更加强烈。
“觉浅?”站在旁边的林屿第一个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只见苏觉浅拿着布料的手指微微颤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所有血色,变得一片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你怎么了?不舒服?”
林屿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关切地凑近,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苏觉浅勉强摇了摇头,想说自己没事,可刚一开口,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头,他赶紧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的干呕,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林屿毫不犹豫地将苏觉浅手里那块只扎了一半的布料接了过来,动作麻利地开始按照老师傅刚才教的步骤继续缠绕、打结。
他一边做,一边还不忘低声对苏觉浅说:“你去那边门口透透气,我来替你做,大概是时间久了闷着了。”
苏觉浅赶紧道了声:“谢谢”,脚步虚浮地朝门口通风处挪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工坊另一头,宋砚珩全程冷眼看着这一幕。
当林屿极其自然地扶住苏觉浅,甚至伸手接过他的活时,宋砚珩的眉头紧紧蹙起,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烦躁猛地蹿起。
他觉得林屿非常碍眼,可利用身份去压制林屿,让他离苏觉浅远点,这样做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他最讨厌的就是不公平。
所以才会对柳菲菲这种利用下作手段谋取资源的行为最是不耻。
最终,他冷冷地哼了声,别开了视线,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却如同冰封的探照灯,继续牢牢锁定门口那个扶着门框、虚弱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的单薄身影,以及旁边那个动作麻利、时不时还担忧地望过去一眼的林屿。
“方为然。”宋砚珩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头也没回。
方为然像鬼一样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上前一步,俯身听候命令:“老板。”
宋砚珩的目光依旧盯着门口,薄唇吐出冰冷的字眼,“问问医护组,他到底怎么回事。昨天是田里,今天是这里,在家里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是。”方为然立刻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工坊。
没过多久,方为然就回来了,走到宋砚珩身边,低声汇报:“问过了,说是小苏的身体底子比较虚,这两天劳累过度。还有可能对这种特殊气味比较敏感,没有大问题,休息一下,补充点水分电解质就好。”
宋砚珩听完,眉头并没有松开,反而拧得更紧。
他盯着门口那个已经坐到医务组特地搬来的藤椅上休息,在补充电解质的脆弱瓷娃娃,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疑虑。
虚?敏感?
这些解释看似合理,但宋砚珩可不是会光听别人一面之词的人,凡事他都有自己的判断。
苏觉浅自从来到这个节目后频繁的不适反应,尤其是那种突如其来的、强烈的恶心感……
总让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像是单纯的虚弱或气味敏感会导致的状况。
沉默了几秒,宋砚珩最终收回了目光,对方为然低声吩咐道:“这期节目录制结束,立刻替他在沈聿那里约一个全面体检。”
“明白。”方为然立刻应下,又像鬼一样飘进了阴影里。
宋砚珩不再看门口,重新将注意力投向自己手中那块染布,只是周身散发的气压,比工坊里那浓重的靛蓝染料味还要低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