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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片场争执以后,宋砚珩没有回山顶庄园,他暂时住进了位于公司附近的单人公寓。

      巨大的落地窗外,霓虹流淌成河,喧嚣却透不进来,只有一种死寂的奢华。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笔电泛着悠悠的蓝光。

      屏幕上事公关部发来的密密麻麻的简报,主题只有一个。

      他和温时礼在片场为苏觉浅剑拔弩张的照片。

      它们像病毒一样在网络上疯狂扩散。

      #宋砚珩温时礼片场冲突#
      #新锐导演苏觉浅陷三角漩涡#
      #新旧影帝似因导演交恶#

      标题配图精准捕捉了宋砚珩冷戾的眼神和温时礼毫不退让的坚定。

      宋砚珩的手指烦躁地划过冰冷的屏幕,画面定格在苏觉浅被他攥着手腕拖离时,那清瘦单薄的侧影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往常,这种级别的舆情,他处理起来只会觉得聒噪,用雷霆手段压下便是。

      但此刻,那些喧嚣的标题和刺眼的照片,却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地撞击着他的感官。

      他脑海里反复上演的,只有通道里那惊心动魄的几秒。

      沉重的木箱带着死亡的呼啸砸落。

      苏觉浅那双永远盛满冰冷防备的杏眼里,瞬间闪过惊慌,死死攥住他的领带,用尽全力将他拉向自己怀里的力道。

      还有……木箱轰然碎裂在脚边时,紧贴着他胸膛传来的、狂乱如擂鼓般的心跳。

      为什么?

      宋砚珩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太阳穴针扎似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他烦躁地揉了揉额角,却无法缓解那深入骨髓的钝痛。

      苏觉浅不是应该恨他入骨吗?

      看着他被砸死,不是正好遂了他的愿,提前结束这场扭曲的纠缠吗?

      为什么……要救他?

      一个冰冷又灼热的答案绕上宋砚珩的心脏。

      那种生死一线的瞬间,所有反应都剥离了理智的伪装,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苏觉浅的本能,是看到有人即将受到伤害,身体便会先于大脑做出救援的反应。

      就像在录制综艺的时候,明明自己差点被蛇咬伤,还要替节目组向他说好话一样。

      这是一种深深刻在骨子里的善良,甚至有些愚蠢。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苏觉浅是无辜的。

      宋家的倾覆,父母的悲剧,从来不是那个十六岁的少年造成的。

      他只是需要一个能够继续宣泄仇恨的靶子。

      对苏予的仇恨。

      所以他用权势碾碎苏觉浅的梦想,将他拖入泥沼,用合同和《新生》项目作为新的枷锁,把他锁到身边,然后任由彼此在仇恨和痛苦中沉沦。

      宋砚珩闭上眼,仿佛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了一下,身体晃了晃。

      他终于开始思考这个逃避已久的问题。

      如果他的父母在天有灵,看到他如今这样。

      用身份和权势的差距折磨着一个无辜的孩子,会如何看他?

      愤怒,失望,还是……心碎?

      迷茫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宋砚珩。

      长久以来支撑着他的、名为复仇的支柱,在苏觉浅那意外的一拽之下,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开始摇摇欲坠。

      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在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还是在携私报复,违背他们一直以来的尊尊教导?

      头痛愈加剧烈,伴随着翻江倒海的自我厌弃,在宋砚珩心头不停翻滚。

      *

      又一年深秋,肃杀的风卷着树叶低低盘旋。

      星辰墓园笼罩在薄雾般的晨光里,空气清冷湿润,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宋砚珩一身肃穆的黑色大衣,独自站在两座并排的汉白玉墓碑前。

      照片上父母的笑容永远温煦,眼神里盛满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陈伯默默地站在几步开外,像一座沉默的山峦,守护着这份沉重的寂静。

      宋砚珩伸出手,指尖带着晨风的凉意,轻轻拂过墓碑上冰冷的照片。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露水都浸湿了他的肩头。

      终于,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园里响起,是倾诉,但更像是灵魂深处的独白。

      “爸,妈,又一年了。”

      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墓碑前。

      宋砚珩的目光追随着落叶,声音更低了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今年有些不同,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叫苏觉浅。” 这个名字出口的瞬间,宋砚珩感到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他是苏予的儿子。我本该恨他,用尽一切手段让他偿还苏予欠下的血债。”

      “可是……”宋砚珩闭了闭眼,仿佛在忍受很大的痛苦,“我做不到。”

      “只要看着他的眼睛,我的恨意就会动摇。”

      “他和苏予不一样。”

      “他清冷,干净,像初冬枝头的一团雪。”

      “我把他困在身边,看着他痛苦挣扎,看着他强作镇定,看着他偶尔流露的脆弱,我的心就一直跟着乱。”

      宋砚珩自嘲地牵了牵嘴角,带着深深的无力:“我甚至还强迫他上了床,我是不是……很卑劣?”

      宋砚珩低下头,宽阔的肩膀微微垮塌,好像被这份矛盾的情感枷锁沉沉压住。

      一直沉默的陈伯,终于缓缓走上前,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搭在宋砚珩紧绷的肩上,声音带着磐石般的沉稳。

      “少爷。”

      陈伯的目光落在墓碑上那两张永远含笑的面容上,“先生和太太在天有灵,知道你这样痛苦煎熬,不知该有多心疼。”

      “人心是肉长的,遇到了好的、对的人,想靠近,想抓住,没有错。”

      “错的是苏予,不是这个无辜的孩子。”

      “先生太太绝不会因此怪你,他们只希望你幸福安稳的活着。”

      “你其实一直都清楚的,不是吗?”

      “该放下了。”

      陈伯的话像一束微弱的烛火,穿透了笼罩宋砚珩心头的厚重阴霾。

      就在这时,一阵稍强的秋风掠过墓园旁高大的玉兰树。

      枝头一朵晚开的洁白玉兰花,被风温柔地托起,打着旋儿,悠悠地飘落下来,不偏不倚,正正落在了宋砚珩的掌心。

      花瓣冰凉柔软,带着山野的清冽香气。

      宋砚珩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掌心那朵纯白的花,像一个小小的奇迹,带着无法言喻的安抚力量。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墓碑上父母温柔的笑靥,仿佛看到了某种无声的应允。

      长久以来禁锢着灵魂的枷锁,在这一刻,伴随着掌心的微凉和花香,终于彻底解开。

      宋砚珩缓缓收紧手掌,将那朵小小的白玉兰珍重地拢在手心,仿佛握住了某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

      片场的喧嚣如同永不停歇的浪潮,苏觉浅穿梭其中,全神贯注。

      最近身体的不适感似乎减轻了许多,时不时涌上的恶心干呕,悄然消失了。

      不过有了其他的变化。

      他变得极其嗜睡。

      收工回庄园,他常常是头一沾枕头就陷入深眠,连梦都极少做,身体仿佛在疯狂地汲取睡眠来补充什么。

      饭量也明显大了许多,剧组的盒饭之前总是吃不完,现在却能风卷残云般扫光,有时收工晚了,需要再加一顿夜宵。

      这天晨起穿衣服,苏觉浅系腰带时,指尖无意间划过腰侧,动作一顿,他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捏了捏,似乎…多了一层软软的肉?

      虽然还很薄,但腹部那种紧实感好像消失了。

      他对着镜子侧身看了看,心里嘀咕。

      片场每天十几个小时连轴转,累得像条狗,消耗这么大,怎么非但没瘦,反而长胖了?

      不过忙碌的拍摄日程像旋转的陀螺,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他只是稍微疑惑了下,便将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抛诸脑后了。

      也许他就是悲惨的过劳肥了。

      直到宋砚珩再次出现在片场。

      宋砚珩消失了一段时间,此刻归来,周身气息平和了许多。

      他安静地等到苏觉浅收工,才走到苏觉浅身边,温声提醒道:“来接你,沈聿那边,该去复查了。”

      *

      依旧是沈聿那间充满消毒水味道却莫名显得不正经的诊疗室。

      沈聿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看到他们进来,笑嘻嘻地打招呼:“哟,两位大忙人终于舍得来关照我这小庙了?”

      不过当他开始给苏觉浅做检查时,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就彻底收敛了。

      他检查得很仔细,尤其是腹部区域,按压、听诊的时间比上次长了许多,眉头也微微蹙起。

      苏觉浅躺在检查床上,看着头顶惨白的天花板,心中那点被忙碌暂时压下的不安又悄然浮起。

      他肚子突然大了点,还有之前提到的不明阴影。

      他不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沈聿拿着几份报告单回来,坐在办公桌后看了很久。

      种种迹象都表明了事情不简单。

      沈聿终于抬起头,目光在苏觉浅脸上停留片刻,然后,问出了一个让整个房间瞬间陷入死寂的问题。

      “小苏苏,你最近生理周期正常吗?”

      “……”

      苏觉浅彻底懵了,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圆,脸上迅速漫上尴尬和极度的困惑。

      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生理周期?

      他一个男人?

      “沈聿!” 宋砚珩瞬间打破了凝滞的空气,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愠怒,“你最好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沈聿却像是没听出宋砚珩的怒火,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苏觉浅,眼神变得异常严肃,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戏谑。

      他放下报告单,语气不容置疑,对边上的助理道:“立刻安排更详细的腹部彩超和血液激素全套检查。”

      再次躺在冰冷的彩超检查床上,耦合剂的冰凉触感透过薄薄的皮肤传来,苏觉浅的脑子一片混乱。

      沈聿那反常的问题和凝重的表情像魔咒般盘旋不去。

      难道那个阴影……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变化了?

      恐慌袭击了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不过,一种诡异的庆幸也悄然滋生。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下毒害了宋砚珩,所以,要一命……抵一命?

      这个想法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又带着一种解脱般的残酷逻辑。

      苏觉浅突然觉得心头的沉重轻了很多。

      那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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