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少撩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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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水镇水蒙蒙，乌瓦白墙依稀看得见轮廓，朦朦胧胧，乌黑的瓦是眉，雪白的墙是脸颊，杏娘河是枕水镇的泪痕，诉说着她的过往和如今。
万聊息从小楼上看去，看见了探进墙内的柿子，已经红澄澄了，一只狸花猫踩着墙边走过去，爪子逗弄着柿子，作势要去啃咬。
天还没有亮完，亦或者亮意被雾气掩住了。
万聊息走下去，敛着脚步声，狸花猫却还是微微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逗弄柿子，万聊息坐在放在屋檐下的躺椅上。
脚尖点着地，一下一下晃着，找到了一点当初荡船游荷塘的意境来。
她半闭着眼睛，开始回想郗珂的事情，郗珂其实并不算一个不利落的人，相反的，万聊息觉得她利落得叫人心疼。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永远得不到。
不论选择什么，都通往绝境。万聊息顺遂惯了，甚至想不着她的恨意要从何处发泄。
她的怜悯，又何尝不是一种狭隘？
“是她要去为自己报仇，去讨回自己的公道。”
万聊息甚至想到了程满，想到了明妧贞，想到了无数被拉进来，又绝望死去的人，她们的公道，又该向何处寻找？
“若是，你能遇见程满，你有什么要说的？”万聊息曾握着知融的手。
知融笑了笑，“我遇见过她，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就好像，说什么都不足够，怎么说都不恰当。什么我爱你啊你爱我，你怨我啊我怨你，都太不够了。”
“我看着她，好像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她看过的一切，能感受到她的愤怒喜爱，我惊奇地发现，我能知道这些，缘由为我是她的女儿。我本就不恨她，我只是很痛心。”
痛心她遭受的一切，痛心她做出的每一次选择，痛心得太多了，数不清……
“我有时候想，若是她能一直在世外做程满，这世上有没有我，我都不在乎。”知融比划了一下，弯弯的眼睛里泪意蒙蒙，“那时候，那时候……她到这里来的时候，和我们一样大……”
她哽咽了几下，想和往常一样笑，眼泪便从笑着的眼睛里滚下来，她察觉到了泪，便不笑了，只静静看着万聊息。
知融小时候，摔倒了哭过，哭了没几声，便被抱起来哄，被托举在肩膀上去摘海棠花，便又转瞬喜笑颜开。
小孩子的喜怒，骤雨一般，淋得人，猝不及防。
知融也并非没有好奇过母亲，白鹤仙君就会将两个孩子抱起来，张开翅膀将她们护起来，那时候，好奇胜过难过，欢喜偷渡伤心。
泪还没流下来，就被一只只手抹干净了。
可万聊息看见了，那抹去的眼泪，还是被知融知道了，姗姗来迟又蜂拥不止，原来不是抹干净了，是还不知事。
两人相知相伴，从山的那头走到山的这头，她们有万万千千的精力，却好像又迷路在其中。
“我想过了，我想给世外之人一个好去处，然后四处走走。”知融道。
万聊息晃了晃腿，晃得摇椅嘎吱嘎吱，她已然去过很多地方了，她便想着等事情结束了，就去将时虚之处补上，再不叫人来到这里，随后呢？
“了了。”
万聊息转过头，看见沈微抱着斗篷过来，坐在摇椅边上的小凳子上，将斗篷一抖，盖在她的身上。
沈微虽然成了仙，却还是有人的习惯。
万聊息乐得他这样的脾气，不提醒。她伸手握住沈微的手，问他，“这件事情过去后，你要做什么？”
“和你在一块儿。”沈微见她还好奇地盯着他，捂住她的手哈气，道，“没了。”
这个意思是，只要和她在一块，怎么着都成。
“我们先去补上时虚之处，然后做完你写的事情。”万聊息笑着道，琥珀色的瞳孔蜜水一般，“我们还可以隔三岔五地下山走走，顺手帮一帮。”
“世间，总是不断再变的，见过的今天，就不会再有了。”
沈微喜欢听她将以后的事情，听得很仔细，“有喜欢的地方，就住一段时间，喜欢的东西，就带一些回天上宫阙。”
万聊息含笑看他，她往常出去很远，不是和白鹤仙君，就是和知融，而如今白鹤仙君已经四处云游了，知融也有了相伴的人，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你没有什么想要的吗？”沈微好像是问过她这句话，只是那时候她不明白，这世上珍奇异宝，她若想要，莫有不得。
只是人心，这个东西，却不是珍奇异宝。
她能得亲人之爱，知己之爱，爱人之爱，又得天地开悟，知道失去苦痛，见前世开智，使得世上害死人的情，都能叫她一手握住。
她能得偿所愿，是她命好，也是得上天垂怜，她如今算是明白了，所以觉得开心，觉得通透。
沈微见她含笑看他，有些受不住的脸红，把头靠在她的手臂上，蹭了蹭，像是小狗一般，“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真好。”万聊息摸了摸沈微滚烫的脸颊。
“沈微，我并不是什么都懂得。”万聊息轻轻地道，“世人总道我，通天地感阴阳，其实我只能看外，而不知内。可偏偏有些事情过刚易折，我曾见过我们的另一种可能，我才终于明了。”
天道的那句，你是你，你只是万聊息，你懂了自己，就懂了天地。
她才后知后觉，一切又刚刚好。
沈微便笑着，指节曲起来，勾一勾她的脸颊，道，“万事皆变，但我总也不至于与你不再亲近。”
万聊息坐起来，侧过身子，捧住他的脸，“哪种亲近？恨也算吗？”
她说的是前世和今生。
沈微仍由她揉面团似地搓一搓揉一揉，道，“不算吗？恨你恨的那样辛苦，我都情愿和你一块死了，到时候，黄土一埋，天地已分，魂魄散尽，化成虚无，怎么不算是亲近？”
恨来死去的事情，也被沈微说的很动听，她心满意足地在他嘟起来的鸭子嘴上，亲了一下，哼哼笑道，“鸭子嘴。”
沈微好脾气地受着，玩笑道，“是我不好，丑着你了，等回了沦波舟，我就自己跳进不系舟，冻个几百年。”
“沈微漂亮，就算是鸭子嘴，也漂亮。”万聊息又啄了一下。
沈微显然很受用，眼尾扬得高高的，像是结满了圆滚滚的果子，咬一口，便觉得口舌清甜。
“哎？”万聊息想到什么似的，“我听长老们告你的状，说你将她们的宝贝徒弟都塞到不系舟下冻着了，叫我为她们做主呢。”
“真的全冻着了？”
沈微被万聊息捏着下巴晃一晃，“那你要为她们做主吗？”
万聊息沉思片刻，见沈微蹙着眉，怪可怜的，“我和她们说，虽然冻着你们宝贝了，但沈微毕竟也是我的宝贝，总不能叫他下去挨冻吧。”
红一路从脸滚下脖子，沈微一副被羞意逼得快死了的样子，想要捂她的嘴，又喜欢她烧耳没皮的话，眼睛水光潋滟地瞧她一眼，又转向别处。
万聊息逗他，“看什么呢？”
“啊，柿子结的很好……了了，要不要吃柿子饼……”沈微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万聊息，羞烧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开始胡乱地答话。
万聊息往常榻上嘴巴就不把门，平常也想说就说，这么直白的，像是将沈微从头烧到的尾的话，却没说过，这是头一遭。
他以为自己在万聊息身边这么久，好歹有长进，谁知道还是没出息。
万聊息赏花似地端详够了，点点他的眼尾小痣，“晚上不想吃柿子饼。”
等到了午时，雾霭散尽，紫霞红光盈满天，看不清的青山，也镀了一层金光。
万聊息和知融到了寺庙门外，寺庙已经有些斑驳了，一下雨就看不出来，太阳一招，颜色就斑驳得一块深一块浅，经不起细看。
两人站在一边，研究牌匾上掉了漆的字，打赌是那个朝的字。
郗珂特意背了个包，她自己改的包，以前有明蘅来找她的时候，背过几回，后来放在家中吃灰，现在得了有翻出来见太阳的机会。
郗珂见到她们两人袖子空空，又想到她们是神仙，新奇地看着她们的袖子。
“想看看我们有没有装东西吗？”知融大方地伸出手，袖子被风吹得摆了摆，“喏。”
郗珂欲言又止地瞅了几眼知融，架不住自己的好奇，又见她笑意盈盈地看她，就真的上手摸了摸，又摸了摸万聊息的袖子，“好像真的没有。”
万聊息见知融摸了摸郗珂的包，围着人夸，郗珂笑得花枝乱颤，高兴地扒拉自己的包给她看自己装了什么。
知融看完了，不忘往人头上端详片刻，就道，“杏花簪子，还真就你戴着最好。”
万聊息倒是知道知融这个乱撩人的癖好是欢喜谷同门养的，走上去给了她一肘子，“少撩人家。”
“我哪有？”知融不满地哼两声。
郗珂见到万聊息，也顺势敞开包给她看，正要给她说一说里面是什么，万聊息莞尔一笑，“我知道，你刚刚说的时候，我都记着。”
郗珂心满意足地合上包，拉着两个人进去寺庙里。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少撩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