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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收煤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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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批晾晒的桃脯已蒸干了八成水分,恰是入口的最佳时候。
少柠将桃脯收拢在陶罐里,阿苑抱着,在街道上又买了凉浆、酸梅、山楂等生津开胃之物。
两人去拜访李小雨,到了李宅,赶巧碰到了大夫在给李小雨把脉、写药方。
李小雨神色恹恹,两颊几乎挂不住肉,显出七分清瘦。小黄狗匍匐在她脚边,担忧地望着她。
“以苇茎汤为主,辅以黄岑、黄连、鱼腥草,一日两服,清热解毒,五日后我再来回诊。”大夫写了个方子。
阿苑接过方子,知道自家小姐和小雨小姐有话要说,便道:“我随大夫一道回去抓药。”
“我买了些水果和饮品,你吃些。”
凉浆是用竹筒盛放的,边缘系上了粗糙的细麻绳线。
李小雨低头喝了口,又垂眸,依旧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要不吃点我晾晒的桃脯?”少柠刚准备推荐,忽然又记起她的病症,“是我考虑不周,你得了肺痈,应当是不能吃桃脯这种甜腻之物。”
李小雨轻声道:“多谢江小姐好意。”
少柠将陶罐放在桌上,又从怀里掏出几本话本子:“书斋新供了几本书,我买了两套,给你解闷用的。”
李小雨随意翻阅,只见书名写着——《三更后巷胭脂话》。
再翻下一本,俨然又写着《春风度》。
李小雨:“……”
心里无语,不信邪地翻到最后一本,书名为《医馆旖旎风月梦》。
这等不正经的书,书斋都不敢正大光明摆出来,也不知道少柠是怎么买到的。
也不知道她怎么敢把这些书送人去看的。
“来的匆忙,拿混了书。”少柠尴尬地面红耳赤,顿了顿,又试图拯救自己的形象,“这些书的撰书人皆为无字先生,用词精妙、妙趣横生,让人身临其境,你一读便知此人文采斐然,具备洞察人心之能。”
李小雨将书阖上,往少柠的方向推了些,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嘀咕了句:“风月闲书也能被你说上一二三四处优点?我对这些书并不感兴趣,江小姐收回去吧。”
少柠将书仔细收好,又道:“我只是爱好做点果脯、看点闲书,叨扰到你了还请勿怪。小雨平常对什么感兴趣?”
“无甚爱好,我不似小风那般喜欢舞刀弄枪,也不爱与人交谈。身体病弱,也做不得什么事。”
说到这里,她微阖双眸,精气匮乏的病态样。
古人常道,慧极必伤。
李小雨年纪尚轻,在厚土寨做了二把手,与她思虑谋划有关。
寨前的各处机关、人员布置、恶犬饲养,也是出自她的手笔。
少柠本想请她对如何发展淮阳、在即将飘零的乱世立足提出建议,但是她却已经下了逐客令了。
她不再强留惹人厌烦,只得作罢。
*
六月初十,淮阳城门。
曹洒金寄回来的信上说,她今日便带着煤炭回淮阳。
虽然李小雨提到白风河谷可能有煤矿,但到底太远了,开采又需要人力,极耗费时间和钱财,偏少柠最缺这两样。
万幸曹洒金走南闯北,知道平仓郡南边有个净阳县,开采了一座煤矿,直接从那里买煤,贵是贵了点,但好歹能现买现用。
此前冯晨生冯县尉的弟弟冯午生拿走订亲玉佩时,留下几锭银子和一沓银票,算算有个三百多两,一直都存放在少柠床上暗格里。
这次是必须要用大额钱财了,少柠干脆拿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付给曹洒金当作定金。
曹洒金狐疑:“你这钱是从哪来的?”
不待少柠回答,曹洒金已然看到了钱庄印记——冯。
“这是冯县尉给你的?他可真大方。”
曹洒金走南闯北几载,自然认得这钱庄属于陈康郡冯家的。跟少柠相熟的冯家人,可不就是冯晨生吗?
少柠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婚约一事,她并不愿意太多人知晓。
曹洒金便只当她默认了。
她收了钱,便为少柠办了这桩事。
曹洒近离开近一个月,终于在今日带了十车煤炭回到淮阳。
一车约八百斤,一共是八千斤,暂且可以先用一段时间了。
十车运着煤炭的马车浩浩荡荡从城门运了进来。
领头的镖师正是曹洒金,她神色疲倦,马尾荡漾的弧度微乎其微,但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少柠。
“阿柠,这些运往何处?”
“放在县衙背后的仓库。那里长期放了些杂物,我跟父亲说了,煤矿本就是为了城防建造,并非私用。他安排了人清理仓库,日后也会有专人值守。”
“好。我们同乘一匹马去。”曹洒金将少柠拉上马,转头又对阿苑道,“阿苑与玉珠同乘。”
路上少柠难掩兴奋:“洒金,我们马上快办成一件大事了,等水泥研究成功,就用它来修筑城墙,这水泥啊,坚硬稳固又防水防潮,比黏土石灰冷得快,还能用在修路和建房。”
“那就提前恭喜江大小姐了。”
虽然曹洒金不懂少柠说的什么水泥,但她相信少柠肯定能办成的。
就算办不成,让她开心地鼓捣这些东西,又有何妨。
一队人马拉着货物去了县衙后的仓库。
事前县衙安排了人卸货,一车车煤炭运了进去,渐渐堆满。
卸完货后,天佑镖局的人自行离去,少柠付了最后一百八十多两。
这下手头上只剩下不到一百两,挣钱摆在了首要。
少柠对值守的差役道:“若是杨家铺的人来取,做好日期、数量、取货人姓名的登记,帮着他们拿去用。这些都是用作水泥试验的,请务必小心看管。”
“是。”
嘱咐完后,少柠又安排阿苑:“阿苑,你去跟杨家铺的通传一声,说是煤炭已经到了,让他们尽快做出水泥。”
“是。”
少柠琢磨着接下来的事宜,进了县衙与父亲商议修筑城墙招工一事。
以往都是让百姓服徭役,但是少柠隐隐不愿采取这般压榨人力的方式,更好的想法盘桓在她心上,只是得看父亲同不同意了。
*
“雇佣?给工钱?”
父亲沉思良久。
“以官府的名义雇佣一批力工,用来修筑城墙。我早就看过了,城墙已经年久失修、大大小小的洞不计其数,如何能抵御强敌?雇佣的工钱可以从财政出。”
少柠越说越觉得可行,“若是有人不信不敢来,我们还可以安排一些人,先修长城,日结工钱,给百姓们看看所言不虚。到时候,百姓有活干,能赚钱,生活能过好,民心向好,而我们该做的也做了啊。”
“等到秋收,朝廷又要让上缴粮税和各种杂税。我不留着这些钱应付税收,只怕是离征收额差了很多。郡守大人已然对淮阳数次未足额征收颇为怨怼,我怕他会为难淮阳。”
少柠:“他能如何为难?”
“若是朝廷下发了什么粮钱,他定会分配不均,到时也会苦了百姓。”
少柠沉思,然后笑道:“父亲别急,这次先把城墙修了,若是真遇到战事,百姓们还有躲避的地方。至于粮钱的事,我们县还有好几个乡绅呢,可以请他们仗义疏财。”
父亲:“……”
见他脸色不好,少柠连忙补救:“父亲,阿柠确实有些想法还是不够妥当,但我也想在真正危急关头之前,多做一点准备。您觉得,指望上级偶尔的怜悯和同情,比指望自己来得更靠谱和妥当吗?”
父亲却缓缓道:“阿柠,王春那件事,是不是你也出了一份力?”
不仅是出了一份力,更是主谋呢。
少柠连忙乖巧应答:“那是恶人有恶报,才派青面獠牙恶鬼去暴露他的罪行。”
父亲盯着她,忽然长叹了口气:“你让我想到了你的母亲。”
父亲鲜少提到母亲,如今乍然提起,惹得少柠头脑空白,鼻子无端涌起一股酸意。
“自我出生起就未见母亲,我哪里像她了?”
“你像她的善良和聪慧,时刻都记挂着百姓。我虽有意像她靠拢,做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但难免受到各种掣肘,唯唯诺诺、不敢前进,不及她半点敏捷果敢。”父亲扬起怀念的微笑,“我从未跟你提起过,淮阳曾是你母亲的封地。”
“既有封地,说明我母亲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为何失踪十几年没有寻回?”
父亲沉默:“阿柠,待你走得更远更久,或许能看得分明。”
“父亲心中是有猜测?”
父亲却转移了话题:“你提的发工钱的事,我同意了。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
*
少柠确实有很多要做的事,她收拾了心情,去到打铁铺。
打铁匠给了她一杆以铁做枪头、以红木为枪杆的长枪,枪头两侧有刃,用布仔细裹好。
少柠验完货后付了钱,吩咐送给天佑镖局的曹洒金。
打铁匠应是。
少柠没有回家,又去了万花楼。
当时去往厚土寨的路上返回山林,未见钟玖,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他活着又去了哪里。
少柠去过万花楼几次,未见钟玖,问老鸨,也说不知道。
找不到人,她只得将这段时间覆盖掉,重新用来做其他事。
今天好似不一样。
她走了进去,便察觉一道视线黏在她身上。
少柠左右回望,就见钟玖身着女装,手持美人扇,娉婷而来:“这还是青天白日,姑娘怎么来光顾我万花楼了?”
少柠:“……”
挺好的,他没死,活蹦乱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