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金朲

31、第 31 章

　　从泰民出发，先是坐高铁花八个小时，到站以后在当地休息一晚，次日又坐大客车两小时，到了一个叫施加的小镇。

　　这个小镇还延续着几十年前的风格，青砖黛瓦，小镇上新修的水泥路是一条贯穿河流的主路。

　　云里他们就是沿着这条主路进镇的。

　　河道边，往下有一条条石铺就的小路，下面挨着河边全是摆摊摊主，看来是个小集市。

　　往来的行人多以老人和小孩为主。

　　辛渐背着包，先是站在原地打量一圈，随即留话说：“我在网上定的车子，就在前面五十米处转角。”他抬腕看看时间，现在快到午饭时间，辛渐建议他们先找个地方吃饭，自己去取车。

　　云里一挥手，“不急，取车一起去。”

　　辛渐再看看席危，他默默点头。

　　前几次来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而施加又是连接森林的唯一小镇，如果对方在镇上有眼线，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暴露了。

　　云里就是这样想的，大家一起行动，比较安全。

　　三人一起往取车的地方而去，在连续经过粮油、米面和一家猪肉摊位后，终于在一个小巷门口看到了一个老旧的招牌，一块用木板写的“租车”，招牌上画了个箭头，直指院内。

　　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建筑风格比外面主街的房子还陈旧，起码是90年代的产物。

　　楼道护栏镂空的雕花装饰，另外一面墙壁上刷着绿漆，有的地方老旧到已经脱落，砖头的缝隙里，还有一只活生生地蜘蛛正在吐丝。

　　它大概没感觉到危险，只是忽然停顿几秒，又继续自己手里的活。

　　云里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发现这个小区已经空了好多，想想也是，现在谁还住这种预制板盖起来的房子，它没加注钢筋，给人一种本能的不安全感，要是再遇到什么自然灾害，想来跑起来都费劲，家里有子女的人估计早就搬走了。

　　而今他们要找的租车行就在这栋楼的二楼。

　　二楼拐角处，一扇斑驳的黄色木门，上面还是最古老的一字锁，门虚掩着，里面有人活动的声音。

　　辛渐礼貌性地敲了敲门，随即长腿一迈，脚尖一顶，门骤然打开。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端着热水壶扭头看过来，“你们是谁？”

　　对方是一位近五十的大叔，光头，手里的烧水壶正准备给泡面碗倒水，忽然房间多了几个陌生人，倒水的动作也突然凝滞。

　　辛渐客气道：“大叔，你好，我们就是在网上定了你家车子的人。”

　　大叔觑着眼睛，上上下下把三人打量了一番，最后道：“成年了吗？”

　　“当然。”辛渐将事先准备好的证件给对方，大叔立刻放下水壶将身份证接了过来，他偏着脑袋，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行。”

　　只见他转身，进了他家的卧室，从卧室拿出一个黄皮信封，递给辛渐，“呐，小兄弟，对了，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啊？”

　　云里笑说：“我们学校的教授给我们布置了一个任务，让我们研究楠树的分子基因，正好最近有时间，就过来了。”

　　大叔抬头看过来，能出来这几人还是学生模样，但该说的话都得说在前头，“你们研究什么我不管，但我需要提醒你们，原始森林，荒无人烟，你们进去要注意安全……里面”

　　近几年偷伐的、打猎的虽说命令禁止，但还是有些人甘愿冒险也要去。

　　光头大叔话没说完，席危忙抢答，“放心，大叔，我们就是做研究，一片叶子都不会从里面带出来，请您放心。”

　　对方叹息一声，挥挥手撵人。

　　云里看了辛渐一眼，辛渐只用嘴型说了句：出去说。

　　车子停在了镇上停车场，一块泥巴和建渣铺就的地方，一眼看去，还以为这里是废车的堆放厂。

　　席危当即就将脸皱在了一起，真诚发问：“你确定没来错？”

　　“当然，老板给我的留的地址就是这里。”

　　不远处的矮墙上，还残留着斑驳的白漆，上面溅起的泥点子就像这块地的岁月，「停车场」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用红漆写的，已经掉了不少边边角角。墙根的狗尾巴草，长得比狗尾巴还茂盛，不怪席危觉得走错了地。

　　云里扶额，也是第一见这么旧的租车行。

　　要不是太远，他们真的可以开车过来。

　　辛渐捏着车钥匙摁了一下，某个角落里，传来一声滴滴声，三人寻着声音便往那边走。

　　脚边的草都长到了膝盖弯，还好大家都穿长裤，不然这会草都能当锯子了。

　　一辆黑色的汽车，被车衣罩着。

　　辛渐扯着一角往上一拉，还算不错，车子清洗过，内饰老是老了点，还算干净。

　　席危很有眼力见将车衣甩到尾箱，随即上了副驾。

　　辛渐侧头睨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坐后面。”

　　席危立即闭着双眼鼻孔出气，然后僵硬地笑着说：“好的。”

　　云里好笑，在席危下来后上了副驾。

　　到了这里，席危再没有在齐鸣身边的嚣张之气。

　　云里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和上次一样，她将手机横放，随即拿出自己折叠的迷离键盘，手指一上，啥也看不见了。

　　席危第一次见这玩意，好奇，“你这是上哪儿买的？”

　　云里，“你想要？”

　　“好奇嘛！”

　　辛渐启动车子，看了后视镜一眼，一脚油门冲出去老远，“好奇也没用，这是定制。”

　　席危耸耸肩，第一次见微型电脑。

　　三人没在镇上吃饭，找了家卖粉的店打了个包，三人在车上将就了一餐，就准备出发。

　　这里离席危说的地址一百多公里，开车过去大约两个半小时，车子只能停在山脚下，剩下的路只能徒步。

　　云里记了一下地图，将手机收了起来，扭身说道：“你一会儿可要注意啊，我仔细想了想，那大叔看着有些古怪，但他说的话可能也是善意的提醒，他或许知道些什么，但因为个人原因，不好明说。”

　　“你们从哪里看出来的？刚才那大叔就说了几句叮嘱的寻常话吧？”

　　“人家原本还有话没说完，你多聪明，硬生生打断了。”辛渐把着方向盘讥讽。

　　云里附和般点头。

　　“有吗？”他当医生，什么人没见过？不至于这么后知后觉吧？

　　“你就是后知后觉！”云里和辛渐异口同声。

　　“我表明自己是来搞研究的，并且说了方向，他应该知道里面确实有珍贵树木，但他再看我们也不像来偷树的吧？所以人家想提醒我们，然后你就保证不拿片叶。”云里认真分析。

　　席危不可思议，“你们能解读出这么多吗？”

　　“当然，人、环境、事件，通常都能串联，你不是医生吗？没发现？”

　　席危尴尬地揉了揉眼眶，“我是外科医生，我又不是心里医生，没事揣摩人的心路历程，我能累死吧？”

　　云里没搭话，辛渐倒是点点头，“你说得对。”

　　趁着这个空档，云里小睡了一觉，中途和辛渐换了位置开车。

　　席危完全被遗忘在后座。

　　三人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云里习惯性地记时间，席危背着自己的包，和辛渐并列站在一起。

　　还挺感慨，又是新的一年，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朋友，确切的说是帮手。

　　他几近几出，除了在里面迷过路，什么也没发现。

　　辛渐掐腰望着这叫野云岭的地方，数万平方千米的地方，放在古代是专为皇家输送楠木的宝藏之地，如今被保护了起来，楠木开采过度，造成物种缺失，数量越来越少，国家重拳出手，把这片林子划到了国家保护植物范畴。

　　森林警察每日都有巡逻。

　　他们这会儿估计已经下班了吧，大中午的，都得回家吃饭不是？

　　云里拧眉叹息，问席危，“你见过森林警察吗或者护林员？”

　　“啥玩意儿？”席危凑近几分。

　　辛渐都无语了，这种人居然是个医学高手，怕不是医学傻子吧？怎么连森林警察都不知道。

　　席危忽视辛渐的白眼，解释，“我想说的是我以前从来就没听说过。”

　　“不可能。”云里反驳，里面的楠木，大的都有几尺，现在国外的拍卖价都上千万了，怎么可能没有森林警察？

　　席危怎么知道，“就是没有啊，就连那次我请的路导也没跟我说过。”

　　“那你还记得走的哪条路吗？”云里比划着手机里的地图。

　　席危俯身，用修长的手指在云里的手机上比划出一条路线，“大概是这条，当时我还带了指南针和路导。”

　　“那不应啊！你确定没走错？”云里将席危画的路线保存下来。

　　席危当即跳脚，“小丫头，你是不信我？”

　　“毕竟你吊儿郎当又纨绔，谁知道你记没记错？”

　　“我能记错？我背《黄帝内经》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辛渐哑口，侧头看向云里，都觉得这事蹊跷。

　　席危还在生气，一群小鬼，居然不信他说的话，他好歹也是席家最聪明的人。

　　云里叹气，“席危，我们先按照你说的路线走一遍。还有，你别生辛渐的气，他就那脾气。”

　　“就那脾气？那怎么对齐鸣不是这样？”

　　呃~~~~这让云里怎么解释，她讪讪一笑，指了指被灌木掩盖住的小道，“要不先走吧，别的回去再说。”

　　席危闷不着声，瞪了辛渐一眼，辛渐倒是无所谓，三人顺着席危说的道路，一走就是一个小时，在一块大石旁边稍做休息，云里一手拿着饼干，一手翻看手机地图，眉头拧得比河沟还深，她将手机给席危看，“你确定当时你们是这样走的？”

　　席危道：“我很确定，我每年都来一次，不可能走错。”

　　“可是你看，我们跟的人，在这里消失，现在我们离这个点越来越远，你确定没走错？”

　　“应该不会吧？”席危也有些不确定，当时他自己来的时候确守走的现在小路，但他当时可没怀疑过那路是错的。

　　“现在不就说明一个问题，要么你的带的指南针有问题，要么你请的路导有问题。”辛渐这个时候也不跟席危呛了，客观地分析起来。

　　“不会吧，这么邪乎？他们总不能知道我每次来都要带地图或者请路导吧？”

　　“那如果从一开始，你就在镇上暴露了呢？只要人家打了招呼，你就永远走不出别人为你画的圈。”辛渐认真起来，到让席危有些刮目。

　　他突然想起来，“那我们租的车？”

　　云里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上车我们就用了屏蔽，至于行程记录，我黑了系统，压根就没开。”

　　席危这才松了口气，感慨，“幸好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