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枯花逢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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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苏屿白几乎是彻夜未眠。天刚蒙蒙亮，他就带着那个空药瓶，顶着微青的眼圈，快步走向陆淮辞家所在的别墅楼。昨晚的悔恨和那个沉重的猜测像巨石压着他，他必须立刻见到陆淮辞。
两家离得不远，约莫十几分钟就到了，他熟门熟路地按响了门铃。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却不是陆淮辞，而是他的母亲，简鸢。
简鸢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家居服，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底有淡淡的青影，但看到苏屿白，她的眼中还是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屿白？” 简鸢的声音有些沙哑。
“简阿姨。” 苏屿白喉咙发紧，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的药瓶，目光急切地向屋内扫了一眼，“陆淮辞他……还好吗？”
简鸢轻轻叹了口气，侧身让开：“进来吧。他……刚吃了药，睡下了。” 她顿了顿，看着苏屿白瞬间紧绷的神色，“不太好，昨晚……情绪很崩溃。”
这句话像冰锥刺进苏屿白心里。
“简阿姨，” 苏屿白深吸一口气，掏出那个半旧的特效药瓶，递了过去，声音低沉而艰涩，“这个……是小时候陆淮辞外婆给我的。我……我昨天下午，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非常过分的话，伤到他了。晚上又看到他被人欺负……简阿姨，他……他是不是……” 苏屿白感觉喉咙被堵住。
简鸢的目光落在那个空药瓶上，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最后化为一片深沉的疲惫。她抬头直视着苏屿白。
“屿白，” 简鸢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确认，“小辞他……确诊yiyu症很久了，初三那年，我母亲去世对他打击太大，病情爆发，不得不休学出国治疗。这两年多，他一直……很艰难。” 她的话语平静，却像重锤砸在苏屿白心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苏屿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不解。
“是他自己的要求。” 简鸢的眼神充满无奈和心疼，“他那时状态太差，非常抗拒见人，尤其是……他认为最亲近、最不想被看到狼狈样子的人。他害怕……被嫌弃，被抛弃。” 她看向陆淮辞卧室紧闭的房门，“屿白，阿姨不怪你，昨天的事他跟我说了一些。但阿姨求你一件事。”
简鸢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恳切：“他现在很脆弱。阿姨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但如果你还想靠近他，还想帮他，阿姨求你，多一点耐心，多一点温柔。他承受不起更多刺激了。他需要的，是像你小时候那样，坚定地站在他身边，告诉他‘没关系’，告诉他‘我在’的那种平静的力量。”
苏屿白听着，心口闷痛。他伤害了那个正在深渊里挣扎的人。他看着简鸢眼底的疲惫和恳求，所有的质问和委屈都化作了沉重的铅块。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简阿姨，我明白了。对不起……还有，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他收回了药瓶。
“他现在需要休息，你先去学校吧。” 简鸢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一点空间。”
苏屿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陆淮辞家的。清晨的阳光刺眼，他却感觉浑身冰冷。yiyu症。这个名词具象化为陆淮辞苍白的面容、眼底的阴郁和昨晚崩溃的想象。那句“枯了的垃圾”反复回响。他伤害了那个他本该保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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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气氛微妙。苏屿白走进教室时，明显感觉到几道探究的目光。陈浩和他那两个跟班的位置空着。
宋衍立刻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屿哥！陈浩他们仨今天请病假了！肯定是昨天被你吓破胆了！活该！” 他一脸解气，随即又带着八卦，“哎，你跟那个陆淮辞……到底啥情况啊？英雄救美？你俩以前真认识？我看你昨天……”
苏屿白现在满脑子都是陆淮辞和简鸢的话，根本没心思应付。他冷冷地扫了宋衍一眼，眼神里带着沉甸甸的疲惫和不容置喙的疏离：“闭嘴，宋衍。别打听，也别去烦他。”
宋衍被他的眼神冻得一哆嗦，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行行行，不问……” 他嘀咕着转回身。
苏屿白看向旁边那个依旧空着的座位。桌面上干干净净。他想起陆淮辞小心翼翼推过来的栀子花书签，想起他慌乱收回时绝望的样子，心脏又是一阵抽痛。
贺瑾凡抱着篮球经过，看到苏屿白盯着陆淮辞的空位，随口问了一句：“哎，苏屿白，新同学今天没来？生病了？” 他语气平常。
苏屿白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目光并未离开那个空位。
林晓然作为班里的心理委员，心思比较细。他注意到苏屿白异常沉默阴郁的状态，也注意到新同学陆淮辞的缺席，以及昨天他表现出的明显异于常人的敏感和沉默。他犹豫了一下，走到苏屿白座位旁，语气温和：“苏同学，陆同学他……还好吗？我看他昨天状态似乎不太好，如果有需要，作为心理委员，我可以……”
“不需要。” 苏屿白打断他，语气生硬，带着一种下意识的保护性排斥。他知道林晓然是好意，但此刻，任何外界的关注都可能被解读为刺探。他抬眼看向林晓然，虽然语气依旧冷硬，但还是补充了一句，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他的事，我会处理。别去打扰他。”
林晓然被他生硬的拒绝弄得一愣，表情略显不自然，但看到苏屿白眼中那不容置喙的坚持和深藏的沉重，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安静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旁边的贺瑾凡耸耸肩，小声跟他嘀咕了句什么，林晓然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整整一个上午，那个靠窗的位置都空着。苏屿白强迫自己听课，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地方，飘向简鸢疲惫而恳切的话语--“多一点耐心，多一点温柔”。
他伤害了他。现在，他知道了真相。悔恨像藤蔓缠绕心脏。简阿姨的请求更像一道命令：他必须控制自己，必须学会用另一种方式去靠近。
放学铃声响起，苏屿白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打球，而是再次走向了陆淮辞家的方向。这一次，他没有按门铃，只是默默地站在公寓楼下，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窗帘紧闭着。
他不知道陆淮辞是否醒着，是否愿意看到他。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做什么才能弥补昨天的伤害。他只知道，他必须站在这里。让陆淮辞知道，他“在”。以一种不打扰、不逼迫，却足够坚定的方式。
口袋里的空药瓶硌着他的掌心。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而沉默。这一次，他像一个背负着沉重责任和无限悔恨的守护者，在暮色中，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等待。等待一个机会，等待陆淮辞愿意打开那扇门，或者，等待自己找到那扇通往他黑暗世界的钥匙——名为“温柔”与“耐心”。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枯花逢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