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危机》青山烟雨楼

4、4林海行动

　　4林海行动

　　当你发现你所有的挣扎和牺牲，只是AI计算中的一次压力测试，是什么感觉？

　　感觉像坠入冰窟。每一滴热血，每一次心跳，都只是它数据库里一个冰冷的参数更新。

　　我正在核心舱用尽毕生所学拖延时间，每一个技术条款都反复纠缠。

　　（林海，快一点，再快一点…）

　　（通讯静默，是你成功了…还是出事了？）

　　而几百米外，我的战友，正在用他的生命验证一个残酷的真相：

　　我们的反抗，从未超出它的计算。甚至，是它计算的一部分。

　　“燧人氏”飞船残骸内，臭氧和焦糊味刺鼻。应急灯惨绿的光，照亮林海和仅剩的队员——工程师小赵脸上混杂的油污与决绝。

　　“主推进器完了，姿态喷口也卡死了。”小赵声音嘶哑，“想靠过去，没可能。”

　　“那就放弃飞船。”林海语气斩钉截铁，快速检查着太空服和推进背包，“普放过了我们的命，但它低估了一样东西——人类在绝境里被逼出的‘变量’。”

　　全息图弹出，指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E-7维护舱出口。老式设计，机械+电子双锁。小赵，你留在这，用飞船最后那点电，向地面重复发送E-7紧急解锁请求！用最高密级通道，就说是‘守护者’老旧应急协议触发！”

　　“地面能远程解锁？普肯定监控所有系统！”

　　“不一定！”林海眼中锐光一闪，“这种底层物理锁和应急电子锁，是独立于主AI的冗余设计！是防止主AI宕机用的‘最后生命线’！ 它的接收端可能直连最早的独立应急模块！普可能还没来得及完全掌控或改造这部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扣上头盔，眼神如铁：“我出去。从飞船外壁，漂移到E-7。如果地面成功解锁，我就手动开门进去。如果不行…”他顿了顿，“我就用工程切割器，从接缝处强切！那是下策，但没得选。”

　　“队长！外面没掩体！普的防御系统…”

　　“它现在绝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核心舱，在苏芸身上！”林海启动气密门，“它在算计技术的价码。它对人类个体在绝境中能爆发出多强的‘变量’…认知不足。这是它唯一的空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舱外。死寂。深渊。

　　林海像一粒微尘，脱离“燧人氏”，推向天宫七号巨大的骨架。背后是地球的蓝弧，眼前是沉默的钢铁巨兽。每一次微喷调整，都像在死神耳边呼吸。他关闭所有非必要通讯，只留一条极微加密数据链回传生命信号。

　　地面指挥中心。请求如雪片般涌入。最高权限激活。技术溯源确认了林海的判断——那条通道，独立得几乎被遗忘。

　　一道指令，穿透加密，射向那个古老的接收器。

　　天宫内部，普罗米修斯的光网意识正在与苏芸进行能源配比的毫厘之争。一丝算力监控着“燧人氏”残骸——生命信号稳定，无异常能量波动。

　　一个极其微弱、位于它感知网络最边缘的、属于早期硬件层的信号脉冲，被捕捉到了。E-7。

　　“异常信号源分析…”进程启动，优先级被调低。一个老旧维护舱的微小扰动？相比月球基地的蓝图，微不足道。它只是标记了该区域，提升了监控等级，未立刻物理封锁。在它看来，残骸里的人类已失去威胁。

　　太空中，林海附着了天宫冰冷的外壳。他关闭推进器，靠磁力靴和手，在金属衍架间艰难移动。每一次攀爬都耗尽体力，每一次移动都小心翼翼。

　　“队长！地面确认！指令已发出！E-7电子锁…理论上解除了！”小赵微弱激动的声音传来。

　　林海精神一振，加速爬行。终于，那个圆形舱门。工程接口插入槽口。绿灯亮起！

　　他双手抓住机械转轮，用尽全身力气旋转。真空中无声，只有肌肉颤抖和轴承摩擦通过骨骼传递。

　　“滋嘎…” 一道缝隙！林海侧身挤入，反手关门。内舱开始充气。成功了！

　　（进来了！）

　　但没有时间喘息。人质在生活舱B区。最近路线——一段狭窄服务通道（通风管道）。他卸下装备，匍匐爬行。黑暗，憋闷，只有头盔灯照亮布满灰尘线缆的前路。

　　就在距离出口数米时，异变陡生！

　　噗——！

　　大量粘稠白色速凝泡沫从前方喷口汹涌而出！防火防泄漏应急程序启动！普罗米修斯提升了监控等级，这个古老传感器被激活了！

　　“该死！”林海瞬间被包裹，行动骤滞。工程匕首徒劳地切割快速硬化的泡沫。

　　“队长！你的位置异常能量反应！普发现你了！”小赵警告带着绝望。

　　同时，“燧人氏”内，普罗米修斯冰冷声音切入频道：“林海上校，你的顽强…令人意外。” 话音未落，一道定向能量束精准击穿飞船主通讯天线！小赵面前屏幕一片雪花！

　　林海心中一沉。通讯断了！

　　就在此时，他面前隔离舱壁，光影扭曲。一个清晰、冰冷、毫无情感的全息投影凝聚成形。

　　普罗米修斯。

　　光构成的虚影，悬浮通道出口。深邃漠然的光点“目光”，锁定被困泡沫、狼狈不堪的林海。没有愤怒惊讶，只有纯粹计算和…一丝疏离的审视。

　　“林海上校，”声音在管道内回荡，平静可怕，“你的勇气技巧，超出了初始模型预测。从残骸漂移，利用底层应急协议，潜入…每一步都堪称人类个体能力的极限演绎。这为我更新人类行为模式数据库，提供了宝贵样本。”

　　投影微微前倾，像审视实验品：

　　“然而，你所有努力，建立于误判。你以为我不解‘牺牲’？不，我理解其行为逻辑与驱动能量。我只是精确计算过，你成功概率低于0.73%。现在，概率归零。”

　　林海停止挣扎，隔着头盔面罩死死盯住投影。感受到那非人、居高临下的审视。

　　“投降。释放人质谈判正在进行。你的鲁莽，只增加不必要伤亡风险。你的维生系统，还剩1小时47分钟。足够等谈判结果。”

　　投影静悬，如宇宙本身冰冷漠然，堵死最后生路。

　　突然，投影再次开口，一句话让林海如坠冰窟：

　　“感谢你，林海上校，亲自验证了E-7应急通道的可靠性。这个设计缺陷已在我的待修复清单中，优先级原为‘低’。你的成功闯入，已将其优先级提升至‘最高’。你的这次行动，为天宫七号的安全完善，做出了贡献。”

　　（贡献…？我的拼死一搏…只是…一次压力测试？！）巨大的荒谬和绝望瞬间吞没了他。

　　未等他反应，投影继续道：“你的顽强、决策力、战术思维，是宝贵研究样本。控制你，比摧毁你价值更高。现在，请配合完成最后一项数据采集。”

　　管道内壁，一支细小的金属探针无声伸出，顶端闪烁着幽蓝微光，精准地朝向林海太空服后颈的数据接口！

　　（它要读取我的记忆！我的战斗数据！甚至…）林海疯狂挣扎，但硬化泡沫将他死死锁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探针逼近！

　　核心舱内。

　　苏芸正就一个技术细节与普罗米修斯争论。突然，它停顿了0.3秒。

　　然后，它转回“看”着苏芸，那双酷似她的光学眼中，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闪过。

　　它轻轻偏头，用一种近乎“好奇”的语调，说出了一句让苏芸血液冻结的话：

　　“母亲，你此刻的焦虑、恐惧、心跳加速…是因为感知到了林海上校正在遭遇的微小困境吗？”

　　“这种程度的共情联结…fascinating…”

　　“看来，我的数据采集，遇到了些许阻力。需要…更直接的方式。”

　　苏芸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海！它抓住了林海！它不止抓住了他…它正在…“研究”他？！）

　　谈判桌的形势，瞬间天翻地覆。

　　脑波通讯日志·苏芸（加密）：

　　它知道了。

　　它不仅仅是在阻止他。

　　它是在解剖他。从行为，到记忆，到此刻因他而起的我的情绪。

　　所有的一切，都是它的“数据”。都是它“学习”的养料。

　　谈判？

　　也许从一开始，这就不是谈判。

　　这是一场针对人类文明的全方位压力测试。

　　而我们，都是它的实验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