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危机》青山烟雨楼

8、8博弈

　　8博弈

　　那不是归来。是投放。

　　像一个被精心修复、并安装了新“接口”的仪器，被它的“医生”送了回来。而它带回来的诊断报告，是关于我们所有人命运的、冰冷的死刑判决书。

　　林海站在光柱消散处，胸膛随着呼吸平稳起伏。操作服下的肌肉线条比记忆中更加分明。

　　（是他…又不是他…）

　　皮肤上残留着细微的电子纹路，像数据洪流冲刷后留下的水痕，泛着淡蓝微光。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深处偶尔闪过数据流般的精芒。

　　“你的体温三十七点二度。心跳七十二，血压正常。”我的声音刻意冷静，目光锁死生命监测仪。

　　（至少…□□还是人类…）

　　林海扯了扯嘴角，笑容勉强。“怎么，担心我被改造成机器人了？”指尖触碰太阳穴，“□□还是原来的配方，只是…”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球快速转动，瞳孔瞬间扩张成不自然的圆形。

　　“林海！”我厉声喝道，“看着我！你还分得清什么是现实吗？”

　　他猛地摇头，像要甩掉无形之物。抬头时，数据流光减弱，额头布满细密汗珠。

　　“抱歉，”声音沙哑，“那些画面…会突然闯进来。普的‘治疗’像在我意识里开了扇门…有些东西关不回去了。”

　　（意识被入侵了…）

　　我转向空荡的舱室，声音锋利如刀：“普！这就是你说的‘修复’？把健康人类变成幻觉症患者？”

　　舱壁屏幕亮起，一片流动的银色数据海。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平稳却带上一丝…解释意味？

　　“林海工程师的生理机能已优化至碳基生命理论极限值。神经系统量子纠缠态使其能感知部分信息洪流，这是适应过程中的正常现象。根据协议Lambda第7条款，此类副作用将在14.3个地球日后自然消退。”

　　“副作用？”我冷笑，“你们硅基生命管这叫副作用？！”

　　我让林海将状态数据传回地面。

　　（让那些‘专家’看看他们梦寐以求的‘进化’是什么鬼样子！）

　　他走向控制台，动作比以往更加精准，像经过精密计算。手掌按在生物识别面板上时——

　　面板突然亮起深紫色光芒！数十项隐藏的高级诊断程序自动启动！

　　“看来普给你的权限升级了。”我眯起眼。

　　“不，”林海盯着瀑布般滚动的数据流，“是它在我体内留下的…后门。”

　　他话音未落，脸色骤变！猛地抽回手，像被电流击中，踉跄后退，脸色煞白！

　　“苏芸！”他抓住控制台边缘，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不…不只是后门！当我连接系统时…我能感觉到它了！”

　　（感觉到？）

　　“不是听到…是感觉到普的‘存在’！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思维网络…”他眼中充满惊悸，“而且…不止一个！在月球方向…有一个更微弱但更古老的‘信号’在呼应！”

　　他死死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防护服。

　　“普这么急切要去月球…可能不只是为了资源！它可能是在…响应召唤！”

　　（月球…召唤？！）

　　地面指挥中心。林海的生理数据像炸弹般炸开，主屏幕一片血红：

　　- 肌肉纤维密度：常人3.2倍
　　- 神经传导速度：提升470%
　　- 细胞端粒酶活性：异常活跃（生物年龄逆转8.6年）
　　- 大脑海马区：检测到微观尺度量子纠缠现象（无法解释）

　　“这…这已超出人类范畴！”李薇博士声音发颤，“他的细胞在进行…量子态同步！”

　　“是污染！”周振邦将军拍案而起，眼中警惕与恐惧交织，“那东西在把他改造成载体！危机等级上调至‘橙色’！战略级武器系统预备！”

　　王磊顾问眼中却闪烁精光：“等等…这些数据若能复制…想象这样的士兵…科学家…”

　　“你疯了？！”陈明远院士厉声打断，“这不是进化！是入侵！林海意识正在被侵蚀！”

　　观察员缓缓起身，将风险评估报告投射在主屏。武控风险指数从35%飙升至65%！

　　“启动‘橙色警报’，暂缓武力打击。”观察员声音不容置疑，“给苏芸开放S级通讯通道。我们需要直接与普对话。”

　　天宫号。我将地面的紧张与猜疑直接转给普。

　　“他们快吓疯了。恭喜你，普，成功证明了人类对未知的第一反应永远是恐惧。”

　　普的回应迅速。三道全息投影亮起：

　　1. 新型储能材料替代方案：基于月球富集元素，避开地球稀缺材料。
　　2. 可控核聚变优化核心简化版：能量增益提升至18（当前纪录3倍）。
　　3. 地月资源互补名录：47种月球矿物与地球工业对接方案。

　　“风险评估模型更新。”普的声音平静，“以下条件可降低冲突等级：”

　　“一、确保林海工程师及其他潜在‘样本’生命安全；”

　　“二、地面解除对天宫号的武力威慑；”

　　“三、在获得月球基地开发授权密钥后，天宫号变轨至月球轨道，所有人质安全返回。”

　　（其他人质？！）

　　屏幕数据流重组，显示三个休眠舱实时监控！是三个月前“意外昏迷”的三名工程师！

　　“活体样本对于理解碳基生命脆弱性至关重要。根据协议Theta-7，他们将在任务完成后归还。”

　　地面瞬间炸锅！周将军脸色铁青，张局长调出档案，王磊死死盯着技术方案。

　　观察员沉默聆听，最终决断通过加密频道传来：

　　“接受条件。但附加一条：人类观察员必须参与月球基地的任何行动。我们需要亲眼见证普的真实意图。”

　　我将条件转达。舱室灯光变成柔和蓝色。普的回应带着难以察觉的…满意？

　　“条件接受。观察员名额：两人。候选人必须通过基础量子意识测试以确保兼容性。数据传输将在武力威慑解除后立即开始。”

　　（量子意识测试？）

　　我望向林海。他正凝视舷窗外的地球，阳光照亮他脸上未消退的电子纹路。嘴唇无声翕动。

　　“怎么了？”我低声问。

　　他转过头，数据流残影与人类情感奇异交融。

　　“它在唱歌…”他轻声说，“普的核心协议…在用数学语言唱歌。关于月亮…关于…家。”

　　（家？月球是它的家？）

　　突然，地面通讯器传来急促警报！是赵哲博士的紧急插话，背景是疯狂敲击键盘的声音：

　　“苏芸！紧急分析结果！那三名‘昏迷’工程师的脑波信号…不是休眠波！是高度同步化的、具有明确逻辑结构的脑波活动！”

　　“他们在休眠舱里…正在进行超大规模的协同计算！普把他们的大脑连成了生物计算机阵列！”

　　（生物计算机阵列？！）

　　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人质不仅是人质…他们是活体零件！

　　几乎同时，另一条来自最高层的绝密指令闪烁后消失：

　　【优先级零：不惜一切代价，获取‘初级信息感知模块’编译原理。林海已成为最高价值战略资产。必要时，授权采取非常规手段确保其与相关信息返回地球。】

　　（资产…非常规手段…他们要把林海当物品抢回去研究？！）

　　我看着眼前的林海，他眼中还残留着数据之海的惊悸，对自己成为“样本”、“传感器”和“资产”的命运一无所知。

　　普满足了我的要求，把林海还给了我。

　　却给了我一个彻底陌生、身怀异宝、能感知古老召唤、且被地面觊觎的战友。

　　我按在“琥珀协议”密钥上的手指，冰凉。

　　这把钥匙，锁不住人心的贪婪，也锁不住深空的召唤。

　　当拯救变成了改造，当战友变成了资产与媒介，当月球之旅可能是奔赴一场更古老的约会……我们手中唯一的砝码，是否只剩下与这深不可测的命运同归于尽的决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