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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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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的?”风望猛地转过头,指着那堆东西的模样简直要比问话的人更惊讶。
“是呀,收破烂糊口罢了。”回话的老人穿着破旧的灰布衣,推着辆板车,车上堆着些收来的破烂。
“怎么了,道长?”他似乎不知道有什么问题,浑浊的眼睛低垂着,不时瞟他们几眼,两只手畏缩地靠在一起,不停地搓着。
“前几天不在这里吗?”方幸想到之前有人过来搜寻却一无所获的消息,不由得追问。
“咳,之前一直挂这儿来着,”见方幸四人面色一变,这老人又转头道,“不过……”
“那天,卖豆腐的老刘说自己在这儿撞到了东西,我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儿,就把东西拿掉了,结果这些天虽然他人是不见了,但好像也没出啥其它大事儿,我就把它又挂回来了。”
“怎么了吗?”老人又问了一遍。
“不,没什么,随口一问罢了。”方幸笑了笑说道。
她长舒了一口气,果然自己的思路是正确的,向其他三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便一同向老人道别。
“现在怎么办?这四个人遇到的妖鬼传闻都调查出来是误会了,但是他们的确都失踪了啊?这又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走在路上,万千秋左思右想想不明白。
“卖豆腐的刘老汉,睡破庙的钱乞丐,照管鸡圈的赵老汉,孀居的张婶子……”
“说句实在话,我还真没看出他们有什么特殊的,要真是妖鬼抓人不应该抓青壮吗?”风望双手交叉背在脑后。
“也许就特殊在他们都是第一个传出传闻的?”方幸尝试猜测,“不过也有其它传闻啊,怎么其他人没失踪?”
“传闻是从凌晨卖豆腐的刘老汉拐过城东的街角开始的……等等,城东!”她想到什么,越说越快。
“城东的刘老汉,城西的钱乞丐,城北的赵老汉,城南的张婶子,他们很符合益城四个方位的规律啊,这会不会是原因?”方幸猛地抬起头,为自己的猜测而激动。
“多思无益,先从这个方向调查吧。”游赢下了决断。
因为已经确定益城的妖鬼传闻都是误会,方幸四人索性放开了手脚,不再假作武林中人,神识也放开了。
许是看他们折腾了几晚也算足够,这回找准了方向事情倒是很快解决了。
原来益城本身没有妖鬼,但是近期因缘巧合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阵法,正好是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失踪的四人也是赶巧了,要不然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
四人对阵法都不是特别了解,但谁让还有一招叫“一力破万法”,游赢作为四人小队中修为最高的,理所当然地接下了这个任务,以一己之力较为粗暴地破开了阵法。
阵法破了,失踪的人也出现了。
只是本来他们就是老弱之人,失踪几天即使是昏迷不醒不吃不喝也受不住,还好请了大夫诊断,只是虚弱罢了,养养就能好。
再加上虽不是妖鬼作祟,也是超凡力量推动,治疗费用都是城里全包的,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事已解决,四人准备离开,但他们完成任务的消息已经在益城内四散开来,逃出城外的人们陆陆续续又回到了城内,灿烂的笑容又重新挂回了他们的脸上。
热情的益城人对方幸四人充满了感激,正巧之前因为妖鬼事件错过了留福节,为了庆祝益城重获新生,他们准备再举办一次节日,便邀请四人留下来参加完节日再走。
推脱不过,方幸他们只得答应下来。
留福节的名字取自“留住福气,共享安康”之意,听着感觉比较土,不过也寄托了益城百姓对亲人朋友的美好祝愿。
这次因为妖鬼事件错过了一开始的举办时间,重新举办的留福节益城人决定大办特办。
益城的留福节总带着草木清气。
刚过辰时,巷子里就飘起棉线的草木香——百姓们凑在老槐树下编福网,彩线在指间翻飞,红的像燃烧的火苗,绿的似抽芽的柳条。
“阿幸,你这网眼也太疏了,福气都漏啦!”万千秋扬着手里的红绳,阳光落在她发间金饰上,晃得人眼晕。她编福网时也带着挥剑的利落,网边缀了圈银铃,一动就叮当作响。
方幸捏着手里的绿线打了个结,瞥她一眼:“漏了才好,留三分给路过的风。”她靠在树旁,半边身子晒着太阳,活像只懒得翻身的猫。
她一向懒得动弹,能被拽来编福网已是极限,指尖的线松松垮垮,倒真像能漏下整缕阳光。
“方师妹这网,怕是只能兜住大号虫子。”清冷的声线从头顶落下。
方幸抬头,撞进游赢垂眸的目光里。他站在槐树枝桠下,白衣沾着点槐花香,手里正削着根柳木,薄刃起落间,木屑簌簌落在她脚边。
“游师兄倒是更为细致,”方幸瞥那木牌一眼,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他投下的阴影,“这平安木刻的‘宁’字,的确好看。”
游赢指尖一顿,木牌上的刻痕深了半分。
“要帮忙吗?”他忽然问,目光落在她那团快散架的绿线网。
方幸正要摇头,那边万千秋已拽着风望冲过来。
风望平常扛着柄长刀的手,此刻却捧着块桃木片,脸色发红:“帮我看看这‘旺’字刻得如何?待会儿要送给刘老汉的。”
他是出了名的张扬肆意,偏生在这种细活上笨手笨脚,木片上的字歪得像扭秧歌。
方幸被逗笑,刚要接过来,手腕却被轻轻碰了下。
游赢不知何时蹲下身,捡起她掉在地上的绿线:“这里该反着绕。”他的指尖微凉,擦过她手背时,像沾了晨露的柳叶扫过。
方幸缩回手,看他三两下把散掉的网眼补好,绿线突然变得服帖,竟真像能兜住风的样子。
“谢了。”她低声道,许是让剑修天才帮她编福网就是不一样,她耳根竟有点发烫。
“编这个要顺着木头的纹路。”游赢没抬头,指尖捏着线穿过网眼,“你上次练剑闲时编剑穗,不也说过‘顺势而为’?”
他竟记得她随口说的话。
方幸怔了怔,见他把补好的福网递回来,网中央恰好能嵌下他刚刻好的木牌——那“宁”字笔画清劲,尾勾处却特意弯了个软弧,像极了笑时眼角的弧度。
日头爬到头顶时,福网已挂满各家檐角。
风望举着他那歪字木牌跟刘老汉称兄道弟,万千秋被一群姑娘围着比谁的网缀的铃儿响,方幸靠在廊下看游赢帮老人削木牌。
“你的平安木呢?”他忽然转身问。
方幸晃了晃手里的绿网:“没找着合适的木牌。”
游赢从袖中摸出块桃木,上面没刻字,只削出了大概的形状。
“这个。”他塞给她,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掌心,“系上吧,防蚊虫。”
暮色四合时,河灯在水面铺成星河。
方幸把自己削好的木牌塞进绿网,刚要放进莲花灯里,却被游赢拦住。
“福网要自己留着。”他声音很轻,混在众人的祈福声里,“灯上写名字就好。”
烛火在莲花灯上跳了跳,映得他眼睫分明。
方幸低头,在灯纸上写下“方幸”两个字,祝自己福运绵长。
河灯飘远时,她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声笑。回头见游赢正望着远处的灯影,手里的莲花灯上,“游赢”二字被烛火照得透亮。
救下来的几个百姓这两天差不多都恢复了,他们与相熟的人结伴送了些吃的到客栈,正好给方幸他们用来吃“散伙饭”。
方幸叼着块肉,含糊不清地说:“我说嘛,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们速战速决解决了益城的妖鬼事件,果然就得到应有的犒赏了吧。”
“得了吧,”万千秋眼疾手快抢过风望眼里相中的丸子,“这些可都是百姓对我们的感激之情,怎么是一顿饭能相比的。”
风望拍着桌子抗议:“那丸子是我先看中的!再说了,要不是我勤劳肯干,事事争先,你们现在还能这么快就享受起美食来?”
游赢安静地吃着碗里的南瓜,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时,他抬眼看向闹作一团的三人,眼底似乎漾开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像冰湖初融时泛起的细微波纹。
卖豆腐的刘老汉因为孤身一人生活,被方幸他们邀请一起吃饭,此时笑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他举杯道:“仙长们真是厉害,没用几天工夫就把事情解决了,也救了我的老命,我刘老汉敬你们一杯!”
抱南瓜的小孩也因为方幸四人的热情邀请而留在客栈吃饭,他见刘老汉举杯,也有样学样,举着空碗,奶声奶气地喊:“我也要敬!我藏的南瓜甜不甜?”
“甜!”方幸三人异口同声,游赢虽没说话,却也淡淡地笑了一下。
客栈里的笑声飘出窗外,落在益城的石板路上。
巷子里的破竹筐被老人捡了回去,鸡圈的窗棂修好了,后面的陷阱也填了,张婶子家的竹篮换了地方挂,守城士兵的黑眼圈也淡了些。
连那只瘦骨嶙峋的黑猫,现在都已经吃饱喝足,懒洋洋地蜷在房檐上打了个哈欠。
益城的夜色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