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第 52 章 ...
-
52
秦河知道许明意不愿留在平顶寨,却也只是想他会离开,却也不曾想过许明意会想要带着整个寨子去投靠军阀。许明意所谓的“活着的意义”,秦河并不明白,在他看来,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活下去,和他在意的人,在意的东西,这对秦河来说就够了。至于高处,它离秦河的生活太过遥远,他是民,是匪,和阎玉山这些人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对这样的人憎恶也惧,可以和他们玉石俱焚地拼杀,甚至躲着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
秦河又感觉到了他与许明意之间巨大的鸿沟,他沉声道:“我们不可能去做阎玉山的走狗!”
许明意道:“虎哥,这不是走狗——”
秦河冷笑道:“怎么不是?响龙山不就成了张督军的走狗?明意,这世上为什么这么多人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做强盗响马,就是被他们逼的,现在你要我们也去做那样的人?那我们和他们有什么分别?”
“做什么样的人我们可以选择,”许明意说,“就像阎玉山,他可以庇护虞城的百姓,我们将来也可以……”
秦河淡淡道:“真走到那一步,你有的选吗?”他还是第一次对许明意说出如此冷冽刻薄的话,“就像在寨子里你心里根本就不喜欢秧子房,也不想去抢劫普通商队,你还是做了,手上还是沾了很多人的血。”
许明意沉默片刻,道:“是,我做了,可我成了秧子房掌柜,秧子房里我说了算,我能把想要□□肉票的人都赶出去,可以选择不把肉票弄残,还能在今天选择从此以后不再做响马。”
秦河听着他最后几个字,神情僵硬,面色阴沉如水。过了许久,他道:“我不会带着寨子的兄弟去投奔阎玉山。”
许明意抬起眼睛看着秦河,说:“好。”
秦河看着他平淡的神色,心里一慌,更是愤怒,道:“如果没有人跟着你去投奔阎玉山,明意,你一个人拿什么和他谈?别忘了,你是响马,对他们来说,你最值钱的就是你的脑袋!”
许明意竟轻轻地笑了,他道:“我什么时候不是一无所有?”
“我提议投奔阎玉山,的确有私心,可我是真心觉得这对平顶寨是一个好机会,”许明意道,“不过你不想就算了吧。”
秦河下意识道:“那你呢?”
许明意说:“我说过,我不想再做响马了。”他眼睫毛浓密纤长,眼尾下垂,顶温驯无害的一张脸,嘴唇薄红,鼻梁小巧秀气,实在很漂亮,却透着股子不可言说的冰冷无情,好似前几日的耳鬓厮磨都不过一场梦。秦河怔怔地看了半晌,道:“明意,你说你喜欢我,你真的喜欢我吗?”
此话一出,许明意眼睫颤了颤,抬起琉璃似的眼看着秦河,秦河说:“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怎么能这么轻飘飘地就决定离开?”
秦河总怕许明意不喜欢他,可能许明意心里本也没有多喜欢他,毕竟他是响马,许明意一直瞧不上响马。这个念头一生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秦河知道这不应该,不理智,可他只要想着在许明意心里,他并不重要,许明意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他就变得暴躁无比。其实许明意从来隐瞒过自己终有一日要走,秦河心知肚明,毕竟许明意在许久之前已经有意无意地问过他几回。秦河突然想起许明意此前救阎玉山那回,二人到底相识了这么久,许明意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心善,却也谨慎,或许那时许明意就在为自己留后路了。
私藏枪械也是。
明意从来没有完全地相信过他,秦河心中泛起了钝钝的痛意,难过又委屈。
许明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秦河,他其实知道该怎么迎合男人喜好,讨他的欢心,在四九城时就知道。秦河是个很好哄的男人,他此刻也并不是要与自己决裂,无非是想他亲口告诉秦河,他心里有他,他爱秦河。可许明意并不想刻意为了什么去哄秦河,也不是没有真心,只是许明意心里也有那么几分委屈,秦河竟然这么怀疑他的心意。他想借平顶寨的势不假,却也是真心实意,想让秦河摆脱杀人犯,通缉犯的身份,从此他们能堂堂正正地一起生活。
偏偏秦河全然否定了他。
情深义重的喜欢似乎也变得薄如纸,不堪一击,许明意有些自厌,他分明早就知道所谓喜欢不过尔尔,从来不可信,偏他又信了,也厌恶人心贪婪——他想要秦河不顾一切的爱,他想要秦河无论何时何事都能坚定不移地选择他,支持他,与他在一起,不离不弃。可这何其难。突然之间,许明意有些心灰意冷,淡淡道:“我喜欢你,就要为你留在平顶寨永远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响马?你明知我不喜欢这些,偏要我为你委曲求全,秦河,这就是你的喜欢?”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要与我在一起,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能跟我走?”许明意直视着秦河的眼睛,道,“回山上落草朝不保夕,难有好下场。你跟我走,只要我不死,我保你富贵命长。”
秦河看着许明意,顿时没了话。
许明意牵了牵唇角,自石上支起身要走,秦河拉住他的手,“明意,别走……”
许明意目光落在秦河温热有力的手上,说:“你好好想想吧,是当真要做一辈子响马,还是另谋出路。”
“明意,你当真要去投奔阎玉山?”秦河不甘心,“你想好了?如果没有寨子里的兄弟,你一个人去又能做什么?”
许明意抽出了手,语气平静,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办法,大不了从头来过,反正在寨子里要杀人,去军中也是杀人,至少,我夜里能睡得安稳。”
秦河脸色一白,刹那间竟好似失去了抓握许明意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