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千山》藏青盐薄荷奶绿

53、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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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许明意，尽管二人已经在一起，好似蜜里调油，可在一起的时间愈长，秦河就愈有留不住许明意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他提出要将平顶寨转匪为兵的那一刻达到了极点。秦河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条路，就是平顶寨最难时，他想的也不过是玉石俱焚抑或逃离来日再寻仇，官与匪，不管怎么看与他们都不会是同路人。其实秦河原本也曾对官抱有期待的，那是他养父死之后，他想求个公道，可等着他的是倒打一耙，是两两勾结要置他与死地。
　　这些人，秦河只恨杀之不尽！
　　可许明意却想走向他们。秦河无法接受，甚至有种被背叛的感觉，更让他在意的是，许明意毫无转圜的语气——他太果断了，果断到好似他们之间从头到尾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是许明意袖口随意能拂去的一颗砂砾。秦河心中不是不失落的。
　　他们相识至今，从来不曾红过脸，没想到头一遭就是这样的人生分歧。秦河不是不能如以往一般，插科打诨，厚着脸皮贴上去缠着许明意胡闹，可事涉寨子的将来，秦河一时也不知要怎么办，因为许明意所说是他不曾想过，也全然陌生的路，稍有不慎，赔上去的就是整个寨子一千多个兄弟的命。二来，明意说让他跟他走——从军吗？秦河也没有想过，不可否认，他有几分茫然，和对未知的忐忑，甚至是恐惧。再有便是那点私心，他想知道，许明意真的喜欢他吗，哪怕只有一点。
　　他想要明意的真心。
　　二人顿时就僵持住了，不再如往日一般黏糊，便是跟着的响马也觉察出了他们之间的尴尬僵硬，一个个都不敢往他们面前凑。
　　那几日每一秒于秦河和许明意而言，每一秒都变得漫长而煎熬。秦河想明意能低一回头，以此来证明明意心中有他，可在许明意来看来，却是秦河已经做出了选择。二人虽有了分歧，却也不是就这么一拍两散了，在得知阎玉山已经拿下白川镇之后，他们就折回了山上。那些粗枝大叶的响马尚且能发现许明意和秦河之间的不对，回到平顶寨后，自然也没瞒过与他们交好的姚善张小卓等人。
　　张小卓先问的许明意，“明哥，你和虎哥怎么了？”他与秦河之事并未瞒着这些亲近的人 ，因此他们都隐隐猜出了秦河与许明意的关系。
　　许明意想着他与秦河这些时日的冷战，恍惚了一下，道：“没什么，”山上的秋意已深，树上的叶子也黄了，天高云淡，北雁南飞，许明意仰头看着天上成列飞过的秋雁，说：“小卓，我打算离开寨子了。"
　　他自入寨子以来，先相识的就是秦河，后来认识了秦河的好友涂狗儿他们，时间长了，也有一些人不是因着秦河才跟在他身边，就像张小卓。许明意虽然加入寨子的时间不长，可他有手段，出手也大方，有心相交之下姿态亲和，没什么架子，因此在山上人缘很不错。
　　张小卓愣了一下，道：“你们不是才回来吗？“
　　许明意摇了摇头，说：”是我要走，以后就不回来了。”
　　张小卓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下，道：“明哥，无缘无故脱离寨子是要三刀六洞的……”他顿了一下，道，“虎哥知道吗？“
　　许明意：“嗯，他知道。”
　　张小卓呆了呆，“明哥，为什么啊？在寨子里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现在虎哥是大当家了，你就是二当家，响龙山的人也被咱们赶走了……”
　　张小卓不解，许明意看了看他，平淡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不喜欢而已，我本就是不得已才留在山上做响马，只要有机会，我就会离开这里。”
　　张小卓似懂非懂，小声道：“可你和虎哥……虎哥他会答应吗？”
　　许明意笑了下，说：“他总不会杀了我。”
　　“你走了，虎哥怎么办？”张小卓道。
　　“我不知道，”许明意说，“我只知道我不能再留在山上，再待在这里，我不是疯就是死。”
　　张小卓愣愣地看着许明意，他并不明白许明意为什么这么说，却也没有怀疑他说的，只是想，许明意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人家，有学识，做响马也确实为难他。张小卓问道：“但是离开寨子，明哥你又能去哪儿？”
　　许明意并没有回答。他想起了秦河的种种顾虑，他知道秦河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可那是他所能望见能抓住的最快的往上爬的一条路。他想试试。当初离开四九城时，他也想，离开张家，他又能去哪儿？好像天下之大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可不也走到了现在？眼下他却有了一条雾气氤氲，模糊不清的路，尽管不知前路如何。总不会比那时更坏了。
　　不成功便成仁，不过一死尔。
　　许明意说：“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总有办法的。”
　　张小卓看着许明意，突然，他说：“明哥，我跟你一起走吧。”
　　许明意愣了愣，“你……跟我走？我连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张小卓咧嘴笑道：“大不了就接着上山呗，我只知道那会儿要不是明哥借我钱，说不定我为了凑钱就真把自己卖给曹家兄弟了，还不知道今天怎么样呢。”
　　“而且我觉得明哥这么厉害，一定会出人头地的，跟着明哥说不定以后就能挣大钱，能送我弟弟妹妹去四九城读书，让我爹娘住上大房子。”
　　许明意深深地看着张小卓，过了许久，脸上露出一个笑，道：“好，以后明哥一定让你挣上大钱。”
　　无端的，许明意心中竟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轻松，他没想过张小卓会如此信任他，不，也是想过的——他在寨中收买人心，对势弱的响马示好，为的便是攒聚自己的人马在寨中立足，也为保护自己。可张小卓如此不假思索地选择他，还是让许明意心底的阴霾散了几分。
　　这种感觉与情爱无关。

　　秦河这些日子并不好过。他好似成了困在茧中的野兽，偏偏那茧牢不可破，他胡乱去撞，反而扯得千丝万缕越发纷乱，理不清楚。他与许明意虽朝夕相处，可许明意的生疏显而易见，比之他初上山时还不如。秦河不知道要怎么办，可他心里却很清楚，许明意是当真不会再留在山上了。
　　他在将寨中钱粮一应手中的事情转交给了姚善和几个值得信任的响马。
　　秦河想，许明意怎么能如此绝情？他心中愤怒至极，也委屈至极，甚至生出了一点恨，让他想将许明意死死抓住，嚼碎了骨头血肉吃下去。如今寨子里是他说了算，许明意已经入了寨，发过血誓，他不答应，许明意就哪儿都去不了，只能乖乖留在山上。
　　可秦河很清楚，许明意并不是一个乖驯的，会听话的人。
　　秦河心里好似住了一头凶恶躁动的野兽，流着涎水，龇牙咧嘴的，死死地盯着许明意。秦河几乎就要按不住它。
　　许明意对男人的情绪一贯敏锐。他知道秦河的痛苦焦躁，他知道秦河爱他，可爱是真，不够爱也是真，许明意想。他觉得这样不好，没道理，他不会为秦河留在山上，秦河不肯随他冒险也是理所应当，没什么可恨的。说来说去，不过是他们所求不一，无法兼容罢了，再说得直白，就是有缘无分，无甚可说。
　　他与秦河毕竟不是戏台上情爱大过天的痴男怨女。
　　可许明意就是不高兴，他冷眼看着秦河为他纠结痛苦，夜夜辗转，想说而不能说，想留又留不下，隐隐的，竟有几分尖锐的，扭曲的快意。他冷漠地想，本就是你先招惹的我，却又不肯全心全意地爱我，爱不干脆，痛苦也是咎由自取，合该再痛苦一些。
　　就算如此，许明意还是不快活。
　　那日，二人就打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