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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别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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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盯着厨房台面的水渍发呆。江砚正在炖排骨汤,蒸汽把瓷砖熏得模糊,水珠顺着玻璃滑下来,在台面上积成细小的水洼。
他突然想到什么,指尖刚触到水洼边缘,江砚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小心烫。”
不锈钢汤勺撞在砂锅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沈昭猛地回神,看见江砚正用毛巾擦手,指腹划过他后颈时,那里又开始发痒。
“在想什么?”江砚把切好的山药递过来,“今晚炖你爱吃的排骨。”
他接过山药,却在触到冰凉的瓷盘时,眼前闪过另一个场景——同样的厨房,江砚穿着藏青色长衫,手里端着的不是排骨汤,而是一碗冒着热气的莲子羹,碗边缘刻着缠枝莲纹。“昭昭。”那个时代的江砚声音更沉,袖口露出的疤痕泛着淡粉。
“昭昭?”江砚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山药掉了。”
白色的山药滚落在地,沾了层灰。看的掉地的山药,头像有根细针在皮肉里钻,他想起昨晚的梦:油灯下,江砚穿着古代甲胄,手持着剑,身后是燃烧的营帐,远处有人在喊“伯言”。
“我去后院摘点葱。”他丢下这句话,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厨房。
刚刚都是什么,他真是病了,江砚怎么可能穿的古代胄,伯言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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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山的雾在傍晚突然浓起来,
沈昭刚走到葡萄架下,就看到远处依稀有人影,
雾气裹这人,走近了发现是个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肩章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沈先生,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男人摘下帽子,头发凌乱,脸颊流下汗珠,划过棱角分明的脸,一直隐没在衣领之中“H市刑警,陈峰。”
沈昭扶着门框,脑子像被浆糊粘住了。这张脸有点眼熟,可他怎么也想不起在哪见过。“我……”他下意识摸了摸后颈,“抱歉,我并不记得你,前不久磕到了脑袋”
陈峰的眼神闪了一下,快得像没发生过。“上个月来排查过赵建华的案子,”他语气自然,“没有去医院看看吗?”
赵建华。这个名字像根针,猛地扎进沈昭混沌的记忆里。他好像记得电视里的通缉照,还有……刀架在脖子上的冰凉触感。“赵建华……”他喃喃道。
“您脸色不太好。”陈峰往前半步,目光扫过沈昭苍白的脸,“我看您资料里没最近就医记录。不好意思,因为调查赵建华死因,刚好他在附近死亡,所以需要查一下相关人员的....”
沈昭心里咯噔一下。江砚说他是下山时摔了一跤,可他根本不记得。“可能…… 没严重到去医院。”他攥紧门把手,指节泛白。
这时,江砚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昭昭,谁啊?”
他转身时,看见江砚站在楼梯口,手里还拿着擦碗布。当视线落在陈峰身上时,擦碗布的一角突然被攥得变了形,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瞬。“陈警官?”江砚走过来,自然地揽住沈昭的腰,“怎么又来了?”
“路过,看山里雾大,”陈峰的目光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顿了顿,“顺便看看你们是否安全。这山最近不太平。”
江砚侧身让他进来,语气轻松:“有劳关心,我们挺好的。”但沈昭能感觉到他揽着自己的手在用力,掌心全是汗。
客厅的落地灯亮着,光线下能看见陈峰□□上的灰尘。沈昭给他倒了杯水,玻璃杯壁上很快凝满水珠。“谢谢。”陈峰接过水杯,指尖在杯壁上划了一下,“沈先生这屋子挺别致,就是太偏僻了。”
江砚把一盘洗好的葡萄推过来,指甲在玻璃盘边缘敲了敲:“昭昭喜欢安静。”
“听说这山以前有一群人在这里失踪,”陈峰拿起一颗葡萄,却没吃,“后来又出了赵建华的事,你们住在这里,不害怕吗?”
沈昭正要开口,江砚突然插话:“习惯了就好。山里空气好,适合昭昭养病。”他拿起剪刀,开始修剪茶几旁的枯枝,剪刀发出咔咔的声响,不看陈峰,但句句不拉
陈峰的视线落在墙角的博古架上。架子上摆着个青铜香炉,炉身刻着繁复的云雷纹,怎么看都不像这个年代的东西。“这香炉挺别致,”他装作随意地说,“看着像老物件。”
江砚剪枝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道:“祖上传下来的,放着占地方,就摆出来了。”
“山下张大爷家也供着老物件,”陈峰盯着江砚的眼睛,“说是祖先牌位,跟您这香炉似的,看着就有年头,而且刚好雕刻的和你们长的很像”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沈昭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还有江砚捏着剪刀的指节发出的轻响。“是吗?”江砚把枯枝扔进垃圾桶,“没去过张大爷家,不太清楚。”
这时,沈昭突然开口:“赵建华……到底是怎么死的?”心脏猛地一缩。
江砚立刻打断他:“昭昭,别问这些,吓着你了。”他转向陈峰,语气带着下逐客令的意味,“陈警官,时候不早了,山路不好走……”
“确实晚了。”陈峰放下水杯,杯底在茶几上留下个湿印,“能不能借宿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走,绝不打扰。”
沈昭几乎是立刻点头:“当然可以。”他想知道更多关于赵建华的事,关于这座山,关于江砚隐瞒的一切。
江砚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过了几秒才挤出笑容:“既然昭昭说了,那……委屈陈警官睡客房吧。”他的眼神扫过陈峰,像在打量什么危险物品。
客房在二楼,就在沈昭卧室隔壁。江砚给陈峰拿了床被子,临出门前又叮嘱:“夜里雾大,别乱走。”
沈昭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
江砚很久没回来,大概是在楼下收拾。
他盯着天花板,那些碎片化的画面再次涌上来——古代战场的喊杀声、民国庭院的雪、还有江砚不同时代的脸,手腕上始终带着那道月牙疤痕。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走廊里有脚步声。不是江砚的拖鞋声,是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轻响。沈昭悄悄爬起来,透过门缝看见陈峰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个手电筒,光打在博古架的青铜香炉上。
“睡不着,找点水喝。”陈峰发现他,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
沈昭走出去,看见陈峰的视线停留在香炉旁的一个瓷瓶上。那瓶子他见过,江砚说是明代的,可他昨晚做梦,梦见自己在宋朝的画室里,用的就是这个瓶子插笔。
“这屋里老物件真不少。”陈峰的手指划过瓷瓶瓶口,“江先生说是祖传的?”
“嗯,”沈昭靠在楼梯扶手上,“具体的我也不记得了”
陈峰没说话,目光又转向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画轴边缘有些磨损,墨色却鲜亮得不像古画。“这画……”他刚开口,江砚的声音就从楼下传来:
“昭昭,怎么还不睡?”
陈峰立刻转身,举起空杯子:“找水喝,不小心把他吵醒了”
江砚走上楼,看了看陈峰,又看了看沈昭,最后把目光落在那幅画上。“山里潮气重,画得收起来。”他语气平淡,却伸手把画轴摘了下来,“陈警官早点休息,我带昭昭回房。”
沈昭跟着江砚走进卧室,听见陈峰的房门关上的声音。“总感觉他来了,你怪怪的,他也很奇怪”
江砚把画轴塞进衣柜最底层,背对着他:“别多想,警察嘛,职业病。我就不太喜欢这样,搞得我们是什么犯人似的”他转过身时,脸上又恢复了温柔,“快睡吧,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都可以,你做的我都爱吃”
沈昭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没了动静。但他知道,陈峰没睡。就像他知道,江砚藏在衣柜里的那幅画,他曾在清朝的雪夜里见过,江砚当时正用朱砂在画上题字。
青岚山的雾在窗外盘旋,像一条无声的巨蟒,将整栋别墅缠绕。
沈昭闭上眼睛,那些被遗忘的碎片,正顺着记忆的裂缝,缓缓苏醒。
而楼下的陈峰,正借着手机屏幕的光,拍下博古架上青铜香炉的照片,照片里的云雷纹,和他在赵建华老屋找到的矿石碎片上的纹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