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请回答》一榆非晚

2、Chapter 2

　　一瞬间昏天暗地，天地颠倒。周鉴影两眼泛黑，隐约又闻“砰”的一声，靠在车盖壳子的手臂感受到车身的震动，听见一串由远及近的簌簌脚步声才反应过来是车主人关了车门走过来了。

　　此时他只剩一个想法——完蛋，脑子不会撞傻了吧，本来就不聪明……

　　周鉴影抱着胀痛的脑袋，扶着车头强行站起来，可迎接他的却是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混乱间把握不了方向。

　　眼看着又要摔倒，周鉴影只好重新蹲下。

　　快速拐过来的李时君一来看见他抱着头，摇摇晃晃站起来又蹲下去，心说完球完球，生怕出一点事。

　　李时君走近，周鉴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他皱起眉头眯着眼睛抬头问道：“师傅，你怎么酒驾？”

　　李时君蹲了下来，抬手展示挂在手上的钥匙扣，亮出车钥匙卡：“兄弟，话不能这么说，我还没打火。”

　　闻言，周鉴影看起来反倒是像很窝火，语气也不好，伸手敲了敲车前盖，听起来脆脆的：“你这是纯电车，当然不用打火，开关机两秒钟就结束了。”

　　李时君盯着眼前这个少年，听到一个失真虚幻、但和少年声线略有重叠的声音：“（好倒霉啊，脑子不会撞出问题吧，好疼……）”

　　收回钥匙，李时君表情从有些无语变得比较平静，解释道：“我没开车，我要找代驾。不说别的，先去医院。”

　　然而周鉴影张嘴却是：“我不去。”

　　李时君懵了：“啥玩意儿？”但很快又说：“不去也得去，出了事谁负责？”

　　周鉴影把头一扭，“哼”了一声：“我自己负责！我说不去就是不去。”

　　李时君抓住周鉴影的手臂，态度强硬：“不行，今天必须去医院检查。费用全我出。”

　　周鉴影则把手往回扯，更是犟上加犟：“放开我！我说不去，就、是、不、去！”

　　接着李时君又听到那个声音：“（完了，这人不会是人贩子吧……）”

　　于是脱口而出：“老子不是人贩子。讲真的，出了事谁负责？还有你看哪有人贩子上赶着送人去医院的？你看我，我开这车，”李时君学他敲车盖，还打开手机手电筒，在昏黄路灯下展示新贴没俩月的梦幻细闪渐变银紫牛掰色膜，“这么拉风，人贩子都恨不得存在感低在泥巴里，有几个敢这么高调的？”

　　周鉴影一脸震惊地抬头，嘴上虽没有言语，想说的却全写在了脸上，身体上也是坚定地蹲在原地，如同一根百折不断的钢筋，任尔如何拉都拉不动。

　　然后半天吐出来一句：“说明你是比较牛逼的人贩子……”

　　李时君顿感一阵头疼，可能是醉酒后遗症：“……”

　　醉鬼和倔驴如何争执得下？第三方正在全速赶来。

　　远方大路上的代驾小哥开着折叠小电动车姗姗来迟。

　　见此情形，一时分不清哪位才是单主，看了好半天才发现蹲下上那个少年穿的似乎是校服，于是果断转向穿着白衬衫看着比较像成功人士的李时君，稍稍弯腰问道：“尾号8888的单主大人，请问现在……？”

　　李时君松开抓住周鉴影的手，站起来看向代驾：“好说，先去人民医院。今晚麻烦你一直开，你开多少价我给多少，额外费用不走平台，我直接扫二维码转你。”

　　如此，代驾心头一喜——有外快可以赚了，这不得狠捞一笔！

　　代驾小哥连忙帮李时君把周鉴影扶起来。而此时少年的声音又李时君在耳边响起：“（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男子汉能屈能伸，先去医院检查再说……如果不幸被卖了我就把他们都杀光！）”

　　李时君悄悄勾起嘴角笑，上后座搀扶着少年进了车。

　　坐上驾驶位的代驾小哥看看保养得极好的轿车，甚至有些不敢上手摸，心中更是喜上加喜——第一天开张竟然就能开上梦寐以求的特斯拉！神仙运气！

　　电车亮灯启动，缓缓驶出停车位。刚开始代驾小哥不太习惯这车的动能回收，一踩刹车就往前一冲，搞得坐车的难受开车的也难受，李时君给他改成低模式之后一路上就平稳多了。

　　刚才突发“人撞车”事故，李时君自认为酒已经醒了大半，可稍微放松心情后脑子仍是有点回归混沌。

　　闲来无事，他看向缩在一边的周鉴影，开始闲聊：“小朋友，你哪个学校的？”

　　周鉴影窝在车角落，眼睛骨碌碌一转，扯着校服胸前的校徽给他看，说：“我一中的。”

　　这时前边的代驾小哥突然搭腔：“一中好啊，我也是一中的，想当年高考不负众望考了个211，现在在——”

　　周鉴影可能真的傻了，嘴比脑子快：“211毕业现在干代驾？就业形势真这么严峻？”

　　李时君笑不出来，赶快捂住周鉴影的嘴，周鉴影回头，惊恐地看向他。

　　“不是，”代驾小哥有些急了，连带着车也开得不稳。从后面看，绯红逐渐攀上小哥的脖颈，“我现在正准备考研呢，明年必考到顶尖985去！干代驾就是……暑假赚点零花钱。”

　　李时君皱眉，盯着代驾小哥的后脑勺，心中仿佛有一洼池水，水面上忽而一阵波浪荡漾开来，然后听见了小哥缥缈也消不掉愤怒的骂音：“（靠！代驾怎么你了！）”

　　心声，停歇了一会儿，李时君在中央后视镜和代驾小哥对视上一眼，而后接着响起，平地起惊雷：“（开特斯拉了不起啊，小爷我以后开比特斯拉牛逼一万倍的车！老子开劳斯莱斯库里南，开阿斯顿马丁！！）”

　　淡入淡出，随后是周鉴影的心声：“（这小哥看着挺暴躁啊，车也开得晃晃悠悠的，驾照给钱过的吗……）”

　　李时君连忙说：“哎师傅，您真牛，开这车上手真快，想我之前为了适应这个动能回收学了好久嘛，根本不敢开上路。哎呀像我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我学习不行，学不了一点。你看不出来吧，我已经三十五六快奔四了，这我攒了好多年好不容易攒下首付买的第一辆车，可爱惜了。”

　　周鉴影又瞪大了眼睛扭头看他，李时君仍是两颊绯红，眼神不再迷离，狠狠回瞪一眼。

　　代驾小哥那猪肝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正常了起来，面带微笑，语气也更显平和：“哦那还真是看不出来。嘿嘿，单主老大您也很厉害啦，特斯拉首付也很不容易啦……咱在社会上打拼都不容易。”

　　紧接着心声响起：“（妈的，搞半天是个初中辍学的臭黄毛啊，豁，还以为多厉害个人物呢……想当年我可是中考七百分上一中，又高考六百分上211的，我可不能和他比……哼……开狠车又有什么用，到时候还不是给代驾上了！）”

　　李时君：“……”

　　总算是松下一口气，也松开了周鉴影的嘴。

　　看见代驾小哥前后态度如此变化，周鉴影这死蠢驴脑子也察觉一丝微妙，不过他脑子里蹦出的全然是刷视频刷到的什么“社会生存法则”、“幸福者退让原则”、“防身技巧”还有乱七八糟的社会新闻。周鉴影猫起来悄悄瞄了李时君一眼，不敢再说话。

　　出发地离人民医院不远，不出十五分钟就到了医院大门口。

　　李时君关上车门，绕到前边，临走前和代驾小哥交代了句：“麻烦您等一下，我们做个检查就回。耽误的时间你可以算下，我会出钱。”

　　代驾小哥表面平静地“哦”了一声，实际上心里早兴冲冲想着你们慢点慢点再慢点时间贵如金但我的时间又不值钱，但你愿意白送那可真是太好了！

　　然后假装淡泊名利，低头刷起了手机。

　　李时君转身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