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请回答》一榆非晚

4、Chapter 4

　　周鉴影：“？”

　　李时君以为他因为成年被福利院赶出来自力更生，加上校园生活不如意，各种辍学退学的想法满脑子一大堆，赶紧安慰道：“你身份证学生证银行卡之类的证件都在吧？”

　　周鉴影“昂”了一声，点点头。

　　“那行吧，暑假你可以先暂住我家，就当我是房东，刚好有间空房。”李时君转身离去，径直下楼，醉酒也不掩潇洒。

　　周鉴影愣在原地先是惊讶，反应过来后“嘿嘿”笑起来，上演一秒变脸，一时间眼里汇满了光。

　　身后一连串“哒哒哒”的跑步声由远及近，从快变慢，周鉴影追上他，有些喘气，侧头问道：“真假？”

　　李时君点点头，累了，懒得费口舌，直接去窗口缴费。

　　刚下电梯，老远就看看医生站在窗口旁，拿着一叠单子不知道和护士在激烈交流什么。李时君走过去，医生转过来正好和他交代：“轻微脑震荡属于功能性损伤，不需要服药。”

　　说着扭头看向周鉴影，身边的护士急匆匆跑向大门。李时君捏着手机扫账单二维码，点点头示意医生继续说。

　　“最近两三天避免体力活动和用脑过度，别运动，刚好学生要放暑假了，习题什么的暂时都别做。轻微脑震荡有一些头晕、恶心记忆力下降、短暂的意识模糊等症状都是正常的，但如果出现持续性头晕头疼、久睡无法唤醒或者症状持续一至二周不改善那就要注意了。清淡饮食，规律作息，在一至四周的恢复期内避免头部再次受伤。”

　　医生还七七八八说了一大堆，李时君不爱听讲的毛病犯了，一边“哒哒哒”点着手机，一边在心里一句话概括全文中心思想——把病号当瓷器一样护着就好了，当国宝古董，少磕着碰着累着。

　　出医院已经快十二点，这才六月底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又是午夜，理应十分凉爽，而空气中分布的热因子却仍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把空气烘成温热，小火炖着大半夜还在街上乱晃的行人。

　　只是走个台阶就已让人满头大汗，李时君抹一把汗，实在不明白都半夜三更究竟还有什么好热的。

　　总之长舒一口气，觉得这意外事故总算有个头了。

　　医院离市中心远，相比起十点多刚来时，街上又冷清了一番，左右苍蝇馆子早已熄灯闭店，黄色路灯打在柏油马路下像一团团棉花，只稀稀拉拉跑过去几辆车穿梭其间，卷起“簌簌”一声巨响，很快又划出视线，也算另一种“宁静”。

　　如此，在这幅黑白灰构成的背景图下，李时君那辆横在路边威风凛凛的银幻紫特斯拉成了唯一的亮色点缀其中，在月光下发出流光细闪。

　　李时君和周鉴影都沉默不语，唯恐破坏这安然美好的氛围。

　　然而李时君这个近视二百五散光七十还不戴眼镜的“瞎子”，走近看才发现主驾驶车窗开着，位置却空了。

　　李时君四周一转，摸头——人呢？代驾师傅跑哪儿去了？

　　周鉴影在后边幽幽来上一句：“上厕所？这附近除了医院哪有厕所上，他不会偷东西携款潜逃了吧？”

　　李时君心说那生活未免太抓马这种情况估计不可能，伸手按压隐藏车把手，拉开车门探头在车内看了一圈，坐下来在周围几个收纳里又看了一圈，奇怪道：“没啊，没丢东西。”

　　他不知从哪摸出一张驾驶证，“他人还挺好，驾照没给我扔了。”

　　话音未落，前面突然出现两个穿荧光黄衣服的男人，一前一后，一个冲站在路边的周鉴影去，一个冲坐在驾驶位上的李时君来。

　　交警掏出一个小黑方块，抽走他手上的小绿本子，打开上下对比确认当事人身份，又拿起来仔细端详研究是不是假证，最后一步把酒精检测仪怼到李时君嘴下，说：“李先生，麻烦您吹一下。”

　　李时君脑子懵圈，下意识听从指令呼出一口气，吹完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滴滴！”
　　交警先生拿过酒精测试仪，摇摇头连连啧声，“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这大人怎么给孩子树立榜样？”

　　“不是，我没喝……不，”李时君脸埋进手里，混乱到语无伦次。深一口气口，摆出“stop”的手势，说：“我没开车，我找的代驾。”

　　交警平静微笑，一副油盐不进的坚定态度听着他“胡言乱语”。

　　“交警同志，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这咱都知道，肯定开不了一点玩笑，但是我真没开车，我找的代驾。”

　　另一位交警大哥不知和周鉴影说了什么，转过来大声一喝，满腔东北口音：“兄弟这是您车没弄错吧？”

　　李时君“昂”了一声，点点头。

　　两个交警一左一右，李时君穿着这堵人墙和被挡在后边的周鉴影遥相对视，对方摊手摇头，同样一脸茫然。

　　“接到热心民众举报，第一人民医院门口一辆银紫色特斯拉车牌号XXXX车主疑似酒驾开车撞人，具体情况还请回队里详谈。”

　　半个小时前。

　　那医生领着周鉴影先是应李时君的要求去做了核磁共振，在等待过程中拉着护士站的值班护士一通分析，生怕周鉴影这幅惨样子是被喝醉的父亲家暴的或者被酒驾司机撞，这一看一中学生如此乖巧可爱不谙世事，要是被坏人骗了还给人家数钱可咋整。

　　人这一生就该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一声吼，特别是作为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肩上更是扛着社会莫大的责任。

　　两人的猜测愈发激烈，最终实在忍不了，在报警和拨通打交警电话之间争论许久最终得出结论——家不家暴不知道，总之喝酒是准确无误的，而且刚刚那有个来上夜班的小护士，亲眼看见李时君从驾驶位上下来。

　　问询而来的交警们车轮生风，一下车路边整整两条违停车，两人相视一笑觉得年中是时候冲把“业绩”了，于是一边贴罚单一边寻找肇事这辆。

　　坐在车内的代驾小同志整开开心心刷着手机，余光一瞟看见警察心慌慌，又想着自己好像没犯什么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又听见两人闲聊说什么“酒驾”、“撞人”，边开罚单边在停路边一排排车里寻找“一辆紫色特斯拉”，还没放稳的小心脏“咻”的一下飞上了天，胸腔里变得空荡荡。

　　他马上联想到浑身酒气的李时君和抱着脑袋坐在大马路边的周鉴影——这肯定撞人了啊，不然俩陌生人大半夜要死要活非来医院干啥？

　　也不管什么代驾不代驾，赶快趁车交警没找过来，下车跑后备箱里抗起折叠电动车，脚底抹油跑了，生怕李时君这个初中肆业的黄毛混子把开车撞人的事赖在他头上。

　　所以交警一来，只能看着个车窗都没关的小电车，摸着前盖疑惑道：“就这辆吧？看着挺新，不像撞过人的啊。”

　　“管他呢，好端端来医院干嘛？指定有点什么幺蛾子在里边，都拉回去再说。”

　　两人等啊等，站在车前边后背直冒汗，烟都抽了半盒，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听见动静绕出来，刚好抓到正欲打火开车实施“酒驾”的李时君。

　　“咔哒！”

　　交警按键盘暂停了视频。

　　事发全程监控回放播放完毕，李时君无言以对。

　　“都抓着你点火啦，算你个犯罪未遂。”东北交警大哥把按动笔捏在手里戳来戳去，弹簧“噔噔”响。

　　李时君极力争辩：“我这是电车大哥，不用点火。”

　　哪知交警也不吃这套：“管你电车油车蒸汽机车，不开车坐驾驶位干嘛？观赏美丽夜景？”

　　李时君揉揉眼睛，只觉得身心俱疲：“大哥，咱不能把监控往前倒腾几小时？我真是找代驾开来的。”

　　“来来来，”
　　大哥招手把李时君和周鉴影都招了过来，三人在交警大队会议室大桌子边坐下。

　　“你先来说说你脑袋瓜子这个伤怎么弄的，”大哥拿笔指向周鉴影，转一圈指回李时君，“然后你来说说你代驾的事儿，最后我再来说说你这个酒驾怎么处理。哥几个值夜班儿也挺不容易，辛苦你们坐一会儿，配合调查，咱按程序办事儿，一切都好说。”

　　“师傅我没酒驾。”李时君见缝插针补一句。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李时君心里五味杂陈。

　　难怪之前觉得此事终于有了个“头”，没想到竟是苦难“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