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花照夜》丸子人

2、寻她

　　我翻了个身，口中含糊不清：“怕啥，王二狗和翠翠定了亲就去庄稼地里亲嘴子了，他俩还抱一起……”
　　干燥温暖的手掌捂住我的嘴，在察觉到我逐渐平稳的呼吸后，认命地扯过我一旁的被子盖在我身上。
　　这一觉我睡得很安稳，三个月来，终于睡了个全乎的觉。
　　早上一睁眼，周管家的婆娘赵嬷嬷放大的脸近在咫尺，吓得我一拳打在她左眼上。
　　“啊啊啊！”
　　赵嬷嬷捂着左眼惨叫。
　　我手足无措地抱紧被子。
　　“真是对不住，我没忍住。”
　　她捂着左眼没好气道：“今早相爷亲自去盯着，将你的屋子里外修缮了一遍，银花姑娘快些搬回去吧。”
　　“哦。”
　　我拿起陶罐便起身往外走。
　　“这东西带在身上不吉利，老奴帮您放去祠堂供奉。”
　　赵嬷嬷伸手想要去接陶罐，我一挥手，一拳打在她右眼上。
　　“啊！！”
　　“对不住，又没忍住。”我将陶罐抱得更紧了一些，“在我和裴清许成亲之前，我得时时抱着他爹。”
　　赵嬷嬷小声骂了一句“有毛病”。
　　裴清许也向我讨要了几次“他爹”，但我都没给，就连睡觉都要放在枕头旁边才安心。
　　我说这是人质，免得裴清许悔婚。
　　他听完只是无奈地笑笑，便随我去。
　　转眼我在裴府已经住下两个月。
　　这期间我将裴府没人住的院子全都种了庄稼，还在后院养了三头猪、一百只鸡、二十只鸭子和十只大鹅。
　　偶尔我会拉着裴清许来帮我犁地，他嘴上说着不肯，但手上的活却不停。
　　每天早上，伴随着鸡鸭鹅的叫声醒来，我都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桃花村。
　　——
　　最近裴清许似乎很忙，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锦绣阁才刚给他量体裁衣做好的衣裳，没几日就又肥了一圈。
　　我听府里的下人说，裴清许是重臣，极得陛下赏识。
　　“有多重？”
　　“当今圣上沉迷修仙问道，所有奏折一概由咱们相爷代为批奏，就连几位皇子见到相爷都发怵呢。”
　　“为啥？他们认他当干爹了？”
　　丫鬟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一条长鞭便破风而来。
　　直奔丫鬟的面门抽去。
　　我眼疾手快抓住鞭子，用力一拽，鞭子的主人便被我拖到面前。
　　粉雕玉琢的姑娘摔了个狗吃屎。
　　她身后跟着的几个男人一瞬间尖声大叫，群鸭乱舞一般，慌忙过来将她扶起来。
　　“快救公主！”
　　“公主摔倒啦，传御医，御医！”
　　公主？
　　不知道有没有认裴清许当干爹，若是认了，那她也得管我叫一声干娘。
　　九公主气得小脸涨红，气急败坏地指着我和那个丫鬟吼道：“妄议天家，胆大包天，给我摘了他们的脑袋！”
　　那群男鸭子炸着毛就要来抓我，我将小丫鬟护在身后。
　　“我们在自己家嚼舌根关你啥事？你娘没在炕头说过别人家的八卦？你和你小姐妹没爬过别人家墙头？”
　　九公主这下彻底气哭了，连连跺脚：“村妇，村妇！给本宫杀了她！”
　　我缓缓攥紧拳头，眸中渗着凌厉寒光。
　　“住手！”
　　裴清许穿着宽大的袍子匆匆赶来，上台阶时险些绊倒，毫不迟疑地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到身后。
　　低沉的嗓音里带了几分斥责：“九公主在裴某的家里，对内子大打出手，未免太不把本相放在眼里了！”
　　此言一出，九公主与她身后的男鸭子们都是一惊。
　　而我身后的小丫鬟则笑着对我拼命使眼色。
　　可我没反应，因为我不懂啥是内子。
　　不过我知道裴清许在护着我，而九公主因为他的斥责而对我转变了态度，不仅向我好生好语地道歉，还给了我一张请帖，说是三日后会在曲水亭办品酒宴，请我前往。
　　待九公主走后，我问裴清许，这品酒宴我能去吗。
　　“想去便去，在京城的地界里，你可以随心所欲。”
　　我嘿嘿一笑，突然双手环住裴清许的腰身。
　　他浑身僵住，下意识要往后躲闪，可我却又用蛮力将他捞了回来。
　　“别动，我量一下你的腰围，给你重新做一身衣裳。”
　　单衣下，他的后背几乎能摸到骨头，腰身尤其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
　　我心疼地看着他：“你这差事咋这么累人，要不咱还是回村里吧，你种地我养猪，再生三个娃……”
　　裴清许的耳根比刚才还要红，一向沉静冷淡的眸光蒙了一层暖意。
　　“你咋不说话，你不想生三个，那生四个？”
　　他回答得很干脆：“都依你。”
　　——
　　狗屎一般的品酒会。
　　就是一群狗东西凑在一起喝狗尿。
　　啧，这玩意还不如狗尿好喝。
　　不光如此，每喝一种酒还要作酸诗，我听不懂，九公主偏要我点评。
　　她笑盈盈地向众人介绍：“这位可是怀川君的夫人，怀川君才华横溢，想必他夫人也是个才女，担得起咱们的评委。”
　　我刚要拒绝，一位红衣小公子已然起身，叽里呱啦做了一首诗，底下的人纷纷拍掌。
　　他一双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我。
　　我实在不忍心打击他，只好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冲他展示了一下空杯。
　　“都在酒里。”
　　小公子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夫人是说我的诗句如这九酝春酒般回味无穷？”
　　“对，没错！”
　　“多谢夫人赏识。”小公子激动地快哭了。
　　接下来的几人每每作完诗，我都会选一种酒一口闷，至于如何理解，纯靠他们自己脑补。
　　眼看一个个被我夸成了翘嘴，九公主及时制止了这场闹剧。
　　她端着酒杯来到我身边，佯装敬酒，可眸子却冷若冰霜。
　　她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
　　“你不过是桃花村的村姑，早晚你会害死裴清许的。”
　　我此时脑子晕晕乎乎的，只听到“害死裴清许”几个字，猛地一拍桌子：“谁，谁敢欺负我男人！”
　　九公主嘴角嫌恶地撇起：“你少装疯卖傻，裴清许把持朝政名不正言不顺，四方叛军这才有理由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北上，若他娶了我，扶我为皇太女，日后这天下便是我们夫妇二人的，再无人敢说他得位不正。”
　　她那双娇媚的眼睛盯着我，期待着我的反应。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九公主殷切的目光下，打了一串又响又长的酒嗝。
　　“嗝～～”
　　九公主惊声尖叫，抬起巴掌就要往我脸上招呼。
　　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随手甩开。
　　我眯着眼看向来人，嘿嘿一笑，朝着裴清许伸出双手。
　　今日他的声音格外温柔有耐心：“可还能走？”
　　我像八爪鱼一般爬上他的身子，在颈窝处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双腿一夹紧。
　　“走，回家。”
　　在座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九公主狼狈地坐在地上，高声喊住裴清许：“你若是今日选了她，我便再也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