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丧人》久醉也

18、迷离

　　“他居然没追上来。”慕随连用三个高阶传送符，好不容易在一个夜市停下。
　　此人既然能在她逃出大船后追到她，想必是有极其强大的追杀能力。
　　果不其然，沐漾道：“是他不想追了。”
　　“缉鬼司三大鬼将之一的安，拥有极强的千里追杀术，被他锁定的人，无论天涯海角都要杀死。”

　　慕随惊叹：“他没追上来，那说明是不想追了。”
　　沐漾：“嗯。小随，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为了不引人注意，慕随漫不经心在夜市中游走。
　　云都当真热闹，码头那边发生那么大的事，这里却还是熙熙攘攘，没有人恐慌。

　　方才慕随连用三次高阶传送符，有一次传送到码头外查看情况。
　　就见缉鬼司的人拖着好几麻袋的东西往河里扔。
　　慕随不敢轻易动手查探，便叫沐漾用眼去看。
　　良久，沐漾没什么感情地：“是尸体。”

　　慕随怔愣，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似是为了验证沐漾所说的话。
　　两个官兵拖拉麻袋时，破了一个角，旋即，半米宽的血液就流淌出来，糊了一地，触目惊心。
　　这血迹没能留多久，很快就有人拿着水和布，冲走了，擦干了。
　　那些生命不像存在过。

　　他们在杀谁呢？
　　慕随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还没处理干净么？”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慕随似乎在哪听过，又想不起来。
　　沐漾附耳：“是船上想镇压那些血肉的一个男子。”
　　透过房屋，沐漾看见对方不耐烦地招手，问了一番这些麻袋的话，匆匆走了。

　　“都杀完了，确认一个没留？”
　　“是的，大人，在船上看到那些东西的人小的全杀了，甚至周边有打听这件事的人，小的也杀了。”
　　“做的不错，办事干净点，要是有人起疑，就把这些人的死往那个女子身上推。”
　　“是。”

　　男子离开时，踩到了麻袋拖拽时残留的血液，他恶心的往旁边的石头上蹭，啐了一口。
　　“下贱人的血，真脏！”

　　慕随只是看了顷刻，神色就愈发冰冷，位于她身旁的沐漾，都清晰感受道少女的杀意。
　　沐漾牵着她的手，安抚：“小随，别冲动，他们说不定藏着什么招对付你。”
　　慕随嘴唇微微抿起，这点道理她自然知道。
　　慕随无意间破坏了五大世家的利益，对方派出鬼使和鬼将来抓拿她，这都没能抓到，定还会有下一步计划。

　　不知何时起，夜间的风就带上了血腥味，靠近码头哪一块的江水全红了，不少死鱼翻了肚皮浮上来。
　　而后，有一人过来，用符咒封印江水上的血味和红色，拂袖离开。
　　慕随不能停留过久，很快用新的高阶传送符离开。

　　“怎么办？”慕随重复沐漾的话。
　　她本是想，在云都处理好船上血肉的事，再去完成小小的委托。
　　可如今一看，她怕是明天就要上云都的通缉。
　　罪名她都想好了，诸如江湖抓鬼人胁迫一艘船客一类。
　　他们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就是为了瞒住制造恶鬼一事，那么圣人估计还不知道。

　　只要风声没有落到圣人耳中，接下来只要不留余力抓到她，再将之杀死，这件事就不会有人能传出去了。
　　思索许久，慕随募地转身，往回走。
　　沐漾：“小随？”
　　慕随：“我记得前面经过一家茶楼。”

　　沐漾闻言，主动飘到前方，为慕随引路。
　　很快就到地方。
　　慕随没有银两，再三思忖下，卖了三张天干五行符，得了不少银子。
　　沐漾很是阻止：“每个人画符手法不同，要是有人以此追到你……”
　　慕随打断施法：“那你一个鬼也不能平白弄些银两给我吧？”
　　沐漾从善如流的闭嘴了。

　　慕随：“没那么巧，不就是几张天干五行符，难不成一个会画的都没有？”
　　沐漾：“小随，在我死前，我知道会画这个符的不过五人，之后……死了两人，现在我也不知能画此符的人有多少，但是绝对没有超过五个。”
　　“……好废物。”
　　沐漾点头。
　　要是会画这符的人没多少，要通过画符手法找到她确实简单。
　　慕随眼珠子一转，又笑道：“可他们都那么弱，连这种符都不会画，找到我还能杀死我不成？”

　　于是安心拿了银两，进了茶楼。
　　慕随用易容符改头换面，见了茶楼老板，旋即给他扔去十两银子。
　　这夜，慕随拉着沐漾跑了云都大大小小的茶楼，甚至连青楼都去了几家。
　　慕随灵力用的快，沐漾见状便顶替她，用鬼气使用符箓传送。

　　第二日，大船上的见闻如慕随所愿，在云都炸开。
　　鸡鸣时，有一道强大的阵法包裹云都。
　　沐漾在那之前，抱着熟睡的慕随，先一步出了云都。
　　在出去时撞上一层结界。
　　灵力发出的波动吸引不少官兵。

　　慕随在沐漾怀中将醒未醒。
　　沐漾把人抱紧。
　　因为用了一晚上的鬼气，他好不容易凝实起来的魂魄变透。
　　没人能看到他，慕随睡着也不可能看出他的异样。
　　面对包围，沐漾面不改色，一手抱人，一手空出来画符。

　　旋即，天雷攒动，眨眼劈下。
　　结界出现一道缝隙，沐漾带慕随窜出去。
　　不多时，那道堪称恐怖的阵法在云都上空压下，彻底断绝里面人出来的可能。
　　沐漾在外看着高耸入云的阵法光芒，他向上望，看不到尽头。
　　那种压迫感，足以叫人生出无端绝望。

　　沐漾在慕随醒后回神。
　　耗尽灵力的少女软在怀中，懒懒伸腰，依旧闭着眼睛小憩。
　　“沐漾？你这是带我去哪？”才醒的少女疲懒的嘟喃，俨然没睡醒。
　　沐漾低头，他的视线触及少女的一刻，收起所有的恨意和冷漠，变得温和。
　　像是三月时，桃花花瓣上承接的露水。
　　“我们去完成小小的委托。”

　　云都暂时是不能回去了，刚好小小的委托也不在云都中。
　　慕随头上别的铁簪内，有一道气息流出，延伸向外边。
　　慕随点头，道好，又在小鬼魂怀里睡下。
　　昨天实在是消耗太多灵力，她累成这样。
　　沐漾指尖不自觉摩挲少女的长发。
　　片刻后，往铁簪指引的方向走。

　　“真奇怪，小小的娘怎么会跨了一整条洵江，除非。”慕随抬头，眺望远方的镇子。
　　“除非小小是被卖到那边去的。”沐漾接话。
　　他们沿着小道一路走，铁簪指引的道路不好走，都是泥，还是那种踩一脚就沾上一大块的泥。
　　慕随苦恼，着急做正事忘记买一双新鞋了，在这样踩下去，她的这双鞋也快要报废了！

　　“小随，我抱你吧。”沐漾在她身后把她的小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伸臂问。
　　“唔。”慕随思考一下，环住沐漾的脖子。
　　后者便将她打横抱起，飘过这段小路。
　　沐漾是一只鬼魂，没有气味，没有温度。
　　慕随恍然热起来，胸口发烫。

　　她抬头，看见小鬼魂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喉结突出，有一点淡淡的粉色。
　　他的眼瞧着前方，鼻梁高挺，嘴唇泛白，魂体的白。
　　之前一直不仔细打量，现在略一端详，才发觉这鬼一身鲜艳的红，不过因岁月久远而蒙上暗色。
　　慕随窝在他怀里，总觉得有一股似有似无的气味，像冬日雪中的松子，淡而清甜。
　　不对，她在骨山没见过雪啊？那种气味怎么来的？

　　慕随陷入思考，沐漾垂下眸，和怀中人撞上视线。
　　双方都是一顿。
　　但又都是无言。
　　过了这片泥地，沐漾轻轻把人放下。
　　慕随手贴在他胸口，就在靠近心脏那块，可惜没有心跳，没有温度。
　　沐漾只是一个仅能有她触碰的鬼。

　　那股淡淡的香味又传过来了。
　　慕随总觉得自己闻过很多次。
　　这点怪异来得不是很妙，慕随推了沐漾一把，颦眉：“沐漾，你不要对我使用勾魂术。”
　　是了，除了鬼魂的勾魂术，慕随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让她如此失神。

　　沐漾一呆，迷茫眨眼，语调都不自觉委屈上：“我没有。”
　　下一秒反应过来：“小随，你是感受到什么了吗？”
　　慕随屹立没动，被抱久了，骨子里溢出懒意，她看了小鬼魂很久。
　　对方乖巧任由她揣度，没有不满和反抗。
　　他站在那，身后时一片萎靡的林子，鸟兽不多见，风也不稀罕来。
　　而他挺立着，身姿如松，没有什么可以撼动。

　　这样的鬼，要是没有死，也是侠客般的意气人物。
　　“你是怎么死的呢？”慕随问。
　　她一直好奇，沐漾这般人物，是那么轻易死的吗？谁能杀他呢？
　　沐漾没有回答。
　　慕随：“不能说？还是不敢说？”

　　“……”沐漾张了张唇，才缓缓道，“小随，其实，我是自刎。”
　　说完后面两个字，沐漾的脖子出环绕出一道蓝光。
　　沐漾嗓音陡然卡了一下。
　　慕随心脏一颤，眉睫扑扇两下，难以置信，一字一顿重复：“自刎？”
　　沐漾呼吸停滞一瞬，又若无其事接着道：“嗯，在骨山，太痛苦了，我不想在那活下去。”
　　脖子上的蓝光闪了闪，归于沉寂。

　　慕随脊背紧绷，确实，骨山排斥男子，沐漾在那，肯定难受。
　　还说不定是某个女鬼引诱他自杀。
　　慕随看了沐漾半晌，最后先一步走开。
　　沐漾停在半空缓了许久，慕随走出很远，他才喘了口气，闷哼一声，默默跟上。

　　“你喜欢我？”
　　沐漾一到慕随身边，就听见她如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