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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福祸相依得横财 北曲寻人泪满面 ...


  •   阿蛮身体爽利些后,她便赶紧前去标行,不然领了柳三的月钱,又不给他干活,虽然柳三兄不说什么,但总归是不道义的。

      她戴上帷帽,从后门出门。

      自打阿蛮落水,崔琰相救,坊间就传闻齐家夫人的妹子未出阁就与贵人纠缠不清。虽然月娘不让外面的闲言碎语传到她耳朵里,但她也能猜测一二。

      吃瓜群众的力量有多大,她可见识得太多了。

      人们惯将某人造成神,捧上九霄天之外。也喜将他变成鬼,拽入无间地狱之下。关于他究竟是神是鬼抑或仅仅只是个普通人,无人在意。大家在意的仅仅是在这场吃瓜盛宴中,自己吃到的是什么瓜,瓜吃得爽不爽。

      阿蛮可以无视那些声音,但她没法无视爬上月娘脸上的担忧。

      她决定尽快攒钱搬出去,这样流言蜚语才能远离齐氏夫妇,他们才能安宁。再者,她发现自己和月娘一家的羁绊越来越深了。如若有一天她突然离开了,对她和对月娘来讲,都不是好事。

      来到标行,柳三正在装货,见阿蛮来上值,他赶紧停下手里的活,擦擦汗关切上前道:“宛娘子不再多歇几日?”

      阿蛮笑着摇摇头,顽笑道:“再歇你就该把月钱要回去了。”

      “我柳三岂是那落井下石之辈。”柳三正色道。“休养好了再过来,有难处尽管开口!”

      阿蛮笑答:“柳兄义薄云天,不做那刻薄店伙计之事。在下实是佩服!”

      柳三见她有心思说笑,看来是真好差不多了,便放下心来。待他装好货后,简单嘱咐阿蛮几句就送货去了。

      约莫巳时,柳老夫人回来了。她见阿蛮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顿时好一阵心疼:“好孩子,受苦了。咱不怕,老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宛娘,你是有福气的!我不会看错。”

      阿蛮接过她的篮子,帮着她摘菜:“承蒙夫人吉言!”

      她盘算了下自己身上的积蓄,恐怕得下个月拿了月钱后才能搬走在外租房。“夫人,若要在长安城租一个小房子,得花多少啊?”

      柳老夫人想了想:“我估摸着齐录事租的那小院儿单月四百文左右。比那小的会便宜些,两百文就够了。比那大的,那贵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儿了。”

      阿蛮点点头:“不用多大,大了我也住不了。我就想租一个两百文左右的就行。贵了也租不起。”

      “你要搬出去?”柳老夫人惊讶道。

      阿蛮点点头解释:“我自到长安,受月娘照拂颇多。落水之前,我就想尽快攒钱出来住。总不能一直打扰她。现在更应该出来了,他们一家最近受我所累,日子都过不安生。”

      柳老夫人知她听了那些闲言碎语,恨恨骂道:“这些人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闲的!没凭没据的话,张口就来。就不怕烂心烂肺!”

      阿蛮无所谓,倒还反过来安慰她:“反正我又不会掉块肉,让他们说去。待时间一长,他们自觉无趣,便也淡忘此事了。我总不能被这些谣言牵住了手脚。”

      柳老夫人见她如此豁达,遂放下心来。多好的娘子啊。模样儿俊,性格还大气,人也踏实努力。三郎真是不开窍,身边这么好的娘子居然看不到。

      傍晚下值,阿蛮远远就见小桃在那频频张望,看到她顿时松了口气,生怕再丢了她。

      阿蛮心里暖暖的。这些跟她非亲非故的古人,不仅在孤苦无依时收留了她,还在危难之时处处帮她。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们了。

      “你可算回来了。”小桃让阿蛮呸两句再进屋。

      “那天就是你没呸够。这才让你遇到那两个杂碎。”提起那两个贼人,小桃就愤恨至极。“我这不是还好着呢吗。”阿蛮挽住小桃的胳膊撒娇道。

      小桃这才神色稍霁:“不说他们了,气人。快进屋!有好事哟!”小桃开怀故作神秘道。

      阿蛮刚进屋,就看到桌上红布上放着五锭小银元宝,白花花的,好不刺眼。“月娘,你们发财啦?”阿蛮雀跃着上前摸着白花花的银子。

      月娘笑着摇头:“不是我们,是你发财了!今日未时几个长安县的官爷给送来的。”

      小桃在一旁咯咯直笑,问她:“还记得那日你求老天爷让你挣那赏钱吗?”

      阿蛮恍然:“莫不是这是那赏金?”

      月娘和小桃笑着点头:“果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阿蛮一时间有些晃神,莫不是转运了?果然福之祸之所倚,祸之福之所倚。果然风险与收益是并存的。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赏银其实是崔琰借差吏之手送来的。

      阿蛮拿起银元宝摸了又摸。原来银子手感这么……冰凉。她拿出三锭给了月娘。

      月娘极力推辞:“不可不可!”这可是阿蛮用命换来的。

      阿蛮诚恳道:“月娘,如果没有你和柳三兄,我早就流落荒野,被野兽吃了去,哪能来长安?哪来的福气得这些银子。我来长安这么久,全得你照顾。老天爷终于给了我个机会报答你。你不收下,我心里不安。”然后她拉着月娘的手:“月娘,我想搬出去住。”

      月娘惊讶:“宛娘是觉得吃住不习惯吗?”

      阿蛮摇摇头:“你待我如亲姊妹,有你的照顾,我很快就适应了长安的新生活。只是就算是亲妹妹,哪有一直住姐姐家的。现在有了这笔钱,够我租个宅子了。”

      月娘见阿蛮心意已决,又想起齐录事前段时间的问询,只能点头应下:“那让小桃跟着你吧,至少有人照顾你,我能放心点。”她想了想,又道:“我让福伯在附近先找找住处,离得近,能有个照应。”

      阿蛮感激应下:“那这银子你得收下了。我一个女郎,家里钱多怕遭贼惦记。月娘想想也是,这才收下,权当帮她保管了。

      是夜,月娘将阿蛮要搬走的事告知齐录事。齐录事明显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多帮衬着点。她也是个苦命人。”

      月娘应下,又拿出阿蛮留给她的三锭银子放进密阁里:“她给的银子我就不动了。我们有手有脚,哪能拿她用命挣下的银子,待以后给她添进嫁妆里。哎,也不知道她父母有消息了嘛?”

      如果找不到她父母,那她就作为她的娘家人给阿蛮送嫁。只是她命途坎坷,这外面流言蜚语的,要是那崔郎君是个有良心的,倒是好的。若他狼心狗肺,以后阿蛮可怎么办啊。

      齐录事摇摇头,这都快一个月了,要有蛛丝马迹他早就能收到回信了。不过,阿蛮搬走,对他而言倒是一件好事,最近几日,总有好事的同僚见缝插针调侃他要与那崔侍郎家结亲。

      天可怜见,他连崔侍郎一面都没见过,他这等人家,怎么能入了别人眼。别到时候碍了贵人的眼,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阿蛮有取出一锭,前往钱庄兑成碎银子后,去了西市买了珠钗与美酒,以谢月娘和柳三的救命之恩,又去东市买了笔墨纸砚,以谢崔琰的救命之恩暂且不表。

      当然,她心里清楚,这点东西不足以表达她的感激之情,她内心里默默许下,但凡她在唐朝一时,她便会报答一时。

      转眼到了廿一日,阿蛮忙完店里的活儿后,跟柳夫人打了声招呼,便换了套男装,按照花娘的地址,来到了平康坊。

      入北门东回有三曲,世称南曲、中曲、北曲,皆为娼妓聚居之处。平康坊也因这三曲而闻名。

      这里不愧是唐朝文人墨客下的繁盛之地。甫一踏进坊北门,阿蛮便看得目不暇接。南曲酒楼林立,香铺成排,门前连通着坊内的十字大街。中曲如住家小院,每家各有两三间厅堂,房屋皆宽敞幽静,前后种着奇珍异宝,隐约还能见到后院的亭台楼榭。阿蛮忍不住连连感叹。再往前走,便是北曲。北曲相对地位较低,房屋不似南、中曲般精致,但各家也布置得温馨,小堂垂帘,陈设茵褥帏幌。

      阿蛮循着花娘说的地址,找到北曲的天香楼。。门口的仆役见着她,一眼就瞧出来是个女郎君。“娘子何事?”

      阿蛮道:“寻个人,曼娘。”

      那仆役听着要找曼娘,轻瞥她一眼。“她啊,现下应该还没醒呢!昨儿她恩客多,甚是辛苦。”仆役不怀好意对她笑着。

      阿蛮极力压制自己的人火气,忽视那仆役的恶意。“麻烦仆夫通传一下,我在门口等她。”

      仆役摇摇手,连连拒绝:“你自己进去找她吧,我可不去触那个霉头。就在二楼里间。”

      阿蛮只好亲自进去找人。难怪花娘要雇她来办这事,赚的都是护肝费。

      “现在嫌我老了不赚钱了?连个下人都能来搓磨我。”阿蛮还没走近,就听得一声训斥。“要喝你去喝!”

      她刚走到门口,迎面一只碗直冲面门而来,连带着里面的汤药都洒了一地。她赶紧侧身躲过。

      门口的侍女站在门口战战兢兢,不敢动弹。这脾气也忒火爆了些。

      “小娘子,请问曼娘是不是在这屋内?”

      侍女怯生生地指了指帘后扔碗之人,而后赶紧瑟瑟缩缩捡起碎片。

      阿蛮顺着侍女的手,瞧见了房内之人。

      那曼娘三十出头,妆容精致。看得出来,她原是平康坊内眉目含俏的娘子,如今美人迟暮,添了几分病态,抬手间露出几分虚软,可她偏要在脸上敷上厚厚的脂粉,只是再厚重的粉底也遮不住她的疲态。

      见有客到访,曼娘忙敛了眉梢的倦意,软着身子从帘后迎出。

      曼娘指尖轻轻蹭过阿蛮的袖口,接着眼波缠了上来。她嘴角轻轻弯着,软着声音谄媚道:“客官有何贵干?”

      阿蛮赶紧退后记步,行礼后摸出花娘给的钱袋递给她。“这是忘忧酒肆花娘子托我带给曼娘的东西。”

      曼娘死死盯着荷包,收了轻浮之意。她嘴唇微抖,伸手颤颤巍巍接过荷包。

      这荷包是她十年前亲手缝制。花娘竟珍藏至今。

      她心里一阵酸楚,眼眶儿瞬间红了。她紧抿住嘴唇,使劲压抑那股难受劲儿。

      待情绪平复后,她拿出钗子在手上随意把玩了一会儿,便顺手扔进了首饰盒里,然后取出一小锭碎银子,扔给门口收拾的侍女。“赏你的,下次仔细些。想当年,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伺候我,还轮不到你这笨手笨脚的黄毛丫头呢。”而后,将荷包收进怀里。

      她忽然想起阿蛮来,转过身,沉着声音对着她道:“劳娘子转告她一声,我不需要她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两厢勿念就好。”

      “小蝶,送客。”说完,曼娘也不再看她,抱起琵琶自顾自弹唱起来。

      阿蛮本不想多管闲事的,但脑海里忽得冒出来那双明澈的蓝眼睛。花娘如果富裕,就不会去酒肆陪酒卖笑谋生。

      阿蛮自己在长安挣钱了才知道,那金钗,那银子得攒多久才能有的。结果曼娘就那么随意处置一番。打赏侍女的银子约莫是花娘在酒肆干两个月的收入。

      她为花娘感到不值。非常不值。

      她行至门口,突然停下。“曼娘,我不知道你和花娘的关系,但我想说的是,她将抛头露面,陪酒卖笑挣的钱攒下来给你,说明在她心里,你是极为重要的人。你怎么能这么糟蹋她的真心呢?”

      曼娘听得她的控诉,一时顿住,弹曲儿的动作停了下来。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

      待阿蛮身影消失后,她才失声痛哭。是她对不起花娘。她配不上花娘的真心。花娘还是忘了她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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