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更中》万象春和

8、双生双克

　　白栖行招架不住郁衍可怜兮兮的眼神，只好起身跟他一起去街上走走。

　　白栖行本人对此非常迷惑，所以当郁衍拉着他在路边挑哪一串祈福红绳更好看时，他忍不住问出声：“你是不是给我下咒了？”

　　郁衍马上一脸“你在说什么，我不是，我没有”，他说：“我还没有到那个份上吧？”

　　白栖行其实刚问出口就觉得荒谬，他再不济，也不至于被一个小孩儿蛊惑，所以……

　　郁衍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笑容更加灿烂了，不由分说买了两条红绳，就要给白栖行戴上，他一扯白栖行的袖口，就看到了白栖行手腕上的九曲。

　　白栖行神色一冷，抽回手，把手链掩在衣袖之下，抬起眼，没什么情绪地说：“别闹。”

　　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手上一空，郁衍只好尴尬的笑笑，把两条“幸运红绳”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回去的路上，郁衍有点沉默，搞得白栖行以为自己反应过激了，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他一把年纪了还跟孩子一般见识。

　　白栖行暗暗叹气，他是不是反应太大了？

　　那边，郁衍想了一路，那一闪而过的就是白栖行一直戴着的白玉手链，现在仔细想想，他好像一直都戴着，看样式，也不符合白栖行的气质啊……

　　一般这种情况下的饰品，不是有特殊含义，就是特别的人送的……

　　就这样，两个人满怀心事的回到民宿，沈曦看到两人满脸沉重，惊恐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异口同声：“没事。”

　　对视一眼，郁衍答道：“真的没事。”

　　沈曦：“嗯……没事就好，老板弟弟回来了，中午有口服了。”

　　远远的，就能听见厨房传来的人声，夹杂着刀刃碰撞到菜板上的闷响，以及热油在锅中翻滚的炸裂声。

　　烟火人息包围了这小小的天地，郁衍轻声说了句：“那真不错呢。”

　　“各位，在门口站着干什么？进来坐啊。”跟老板有七分像的青年从厨房走出来，笑着招呼大家。

　　他虽然是笑着的，但是上扬的眼角令面容变得具有攻击性，略显淡薄的唇也让他的笑容少了几分真诚。

　　众人落座，青年也跟着落座，自然而然的向大家自我介绍：“我是老板的孪生弟弟，吴枫，大家对我们家的民宿还满意吗？”

　　“当然满意，这里的视野太不错了，门口那棵古树也很有合影价值呢。”郁衍率先开口夸赞。

　　吴枫看起来很高兴：“当然，那棵树年纪比我们加起来都大了。”

　　沈曦听着，悄悄看了眼白栖行，心说这还真不一定。

　　恰逢吴槐将菜肴端上桌，面容儒雅的青年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一点家常菜，各位不要嫌弃。”

　　千降位处华北，所以这里的菜肴偏清淡，但是这一桌子，赤青相配，色泽明艳，看得人食指大动。

　　吴枫拉着吴槐坐下，解释道：“我口味偏重，哥老是照顾我，你们要是不能吃辣就别勉强啊。”

　　郁衍已经开始享用了，他甚至把一道菜专门推到沈曦面前，说道：“姐姐，你不是不能吃辣吗？你试试这个，这个味儿淡。”

　　沈曦刚想说她还挺能吃辣的，白栖行就主动给她用公筷夹了一筷子放在她面前，道：“嗯，这个不错。”

　　沈曦心领神会，尝了尝面前的菜，又装作担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不太能吃辣，会长痘的。”

　　吴枫见状，笑意更浓：“没事，你尝尝这汤，这个清淡。”说罢，他就亲自站起来给沈曦盛了碗汤。

　　盛情难却，沈曦正要接过，白栖行就替她接了过来，放在她面前。

　　沈曦礼貌性的喝了一口，赞叹道：“谢谢，很鲜。”

　　一顿饭宾主尽欢，大家都很开心，沈曦饭后拉着白栖行去遛食。

　　沈曦拉着白栖行走到稍远一些的街道上，谨慎开口道：“菜有问题？”

　　不知为何，白栖行顿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有。但没多大伤害。”

　　沈曦松了一口气：“那我喝的汤应该没事了？”

　　白栖行看她一眼：“当然。”

　　身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白栖行的手臂，示意他低低头。

　　白栖行微微侧头，做出聆听的样子。

　　沈曦低声说：“我早上听到了一点……传闻，不知道能不能帮你些什么……”

　　“说来听听。”

　　沈曦神色复杂地说：“吴槐他们的母亲，是……被卖到这里来的。”

　　这种事实在不怎么光彩，沈曦当时听完也很震惊。

　　现在再复述，她的情绪有点低落：“她一直想跑，被抓回来后怀了孕，生产的时候难产走了……这个小镇以前是个村子，思想太落后，十几年前才富起来。”

　　她顿了顿才接着说：“他们的父亲，当年是村里的软饭男，这家人以前本是手艺人，本来可以过得不错的，可惜老头子思想太封建，非要给自己儿子买个媳妇回来……”

　　白栖行皱了皱眉，难以抑制的升起一股厌恶来：“人类的法律里禁制人口买卖吧。”

　　沈曦嗤笑一声：“十几年前，这偏远小乡村，天高皇帝远的……谁又能管得着呢，除了那个女孩的父母，又有谁在意呢？”

　　白栖行沉吟片刻，沉声道：“我知道了。”

　　过了会儿，他又问了句：“那他们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沈曦想了想，随意拿起街边的小饰品把玩起来，语气里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出去挣钱的时候被人骗了，回来就自杀了。”

　　白栖行点点头，看她拿起的那对兔子形状的玉石耳坠，说了句：“不错。”

　　二人回到民宿的时候，沈曦交代道：“我有点累，上楼休息一下。”

　　说完就匆匆上楼了。

　　郁衍正坐在客厅泡茶，动作娴熟，姿态优雅，端个茶杯坐再从容不过了。

　　吴槐坐他对面，两人好似相谈甚欢。白栖行还没上前，就看见吴枫从厨房出来，端来一个果盘，把手搭在吴槐肩上拍了拍。

　　二人低声说了什么，吴槐就一脸歉意的离开去了厨房，换吴枫坐下来。白栖行刚走到郁衍身后，就听到他问：“你们兄弟感情很好啊。”

　　茶几上的茶壶冒着袅袅热气，吴枫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回道：“是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当然很好。”

　　外面已经没有光了，太阳落了山，风带着夜晚的安详入了眠。白栖行静静的看着吴枫，轻轻地说：“你们杀了多少人？”

　　这句话过于突兀，很难想像上一秒还和和气气的人下一秒就问别人杀了多少人。

　　更诡异的是，吴枫非常淡然地说：“一个。”

　　白栖行点点头，郁衍却质疑道：“一个？”

　　吴枫还是那副样子，处事不惊的安坐于沙发上，甚至双手交于膝头，极为放松的翘着腿，玩味地说：“就一个啊。”

　　屋中一时陷入了沉默，直到楼上传来一声脆响，像是什么玻璃物体摔碎的声音。

　　吴枫先是一愣，瞪大眼睛看向白栖行，然后急急忙忙起身想要上楼查看。

　　吴槐快他一步，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却又听到一声闷响，来自于他身后——吴枫瞪大双眼，看着自己胸前突然多出来的血洞，缓慢的回头，还没等他看清是谁，就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吴槐看着自己的弟弟倒下，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一个音节。白栖行慢条斯理的收回九曲，刚刚还迅猛洞穿吴枫胸口的“凶器”现在乖巧的不得了，把自己身上的血液都甩干净，温顺的缠绕着白栖行的手腕。

　　吴槐干涩的声音终于传来：“你要连我一起杀了吗？”他的声音并不悲伤，反而透着一种木然。

　　九曲蹭着白栖行的手腕，像是一个急于表现的孩子，郁衍却说：“为什么要杀你呢？我们可不杀人。”

　　人脸上最能表达情绪的地方大概就是眼睛了，例如现在，他们很清晰的看到吴槐木然的眼睛中透出了一丝神采，像是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白栖行没有出声，他想看看小孩儿怎么处理，不得不说，到目前为止，郁衍的表现算得上年轻一辈里数得上的，但是他隐隐感觉郁衍的能力应该不止于此。

　　郁衍随意执起桌上的茶壶，里面滚烫的茶水随着他的动作浇在了他的手臂上，郁衍一边倒茶一边说：“拜托你认真一点，连痛觉都不会模拟吗？”

　　吴槐笑了：“好吧，我以为你们二位这个等级的，应该不会受伤，也不会发现这个唯一的‘破绽’吧。”

　　他耸了耸肩：“看来是我小瞧二位了。”

　　眼前这个“人”一步步靠近，白栖行不进不退，就这么看着他。

　　吴槐还是那副儒雅温柔的样子，轻轻靠近白栖行的耳边，呢喃道：“那么，我等着您。”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失重感就席卷而来，眼前的一切都如像素块般崩塌、消退，直到周围一片黑暗，是很粘稠的黑暗，给五感施加了不小的压力。

　　白栖行却不在意这些恼人的黑暗，他走了一会儿，周围就逐渐亮起，温温柔柔的，并不刺眼，白栖行辨别了一下，是刚刚和郁衍一起走过的小路。

　　他的步伐越来越慢，走的很是从容，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栖行。”郁衍快步追上来，看着他的眼，露出一个笑容，仿佛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你了。”

　　白栖行温和地说：“找了很久吗？”

　　郁衍的笑容分毫不变：“路上遇到点麻烦，解决了就赶紧来找你了。”

　　说着，他伸出手，像是要拍拍白栖行的肩膀，白栖行轻轻摇头，后退了一步，说道：“演技还是得再磨练一下，小朋友。”

　　眼前的“东西”非但没有惊讶，反而笑的更灿烂了，但是没维持几秒就像燃烧的蜡烛一样融化，皮肤和布料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像是打翻的颜料桶，逐渐渗入地底不见了。

　　白栖行看着它消失，轻轻叹息：“连个哥哥都不会叫，也太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