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燃烧海上》薇珊德拉

5、第 5 章

　　“阿燎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还请叶先生多多包涵。”许烟说：“今晚记我账上。荔海艺术团由我直辖，有事可以直接和我联系。”

　　身后还有客人在等，荔海明珠如一滴水回归人海，耀眼光芒在灯光映照下很快变作模糊的一团。

　　“他走了。”许燎笑眯眯地，是不辩喜怒的样子：“还说我呢，他一惯是个公事公办不近人情的性子。”

　　是吗？

　　叶成眠恍惚间笑了一下。

　　许燎问：“他叫你有事联系，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叶成眠垂首，好一会儿才缓慢地摇了摇头。正常的话，许燎应该说没有我给你，但是许燎没说，叶成眠也没问。

　　灯火葳蕤，意兴却有些阑珊了。

　　这一顿饭已近尾声，许燎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坐会儿，就该把叶成眠给打发了。但他左右也没什么事情，此刻叶成眠偏着头，神情萧索，就让许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见钟情不过是假话，他猜眼前这个人和许烟的过去有一些牵连，所以把人带到了这里。

　　许燎乐做一切令许烟难受的事情，但令许烟难受总是很难。荔海明珠在万众瞩目之下活得如同没有情绪的假人，无论许燎如何挑衅都波澜不惊。唯独传闻许烟刚成年时有一段堪称发疯的时光，但许烟成年之前不在国内，事关许烟又一惯隐秘，许燎挖空心思都难以探知具体情况。许燎在叶成眠的简历上看到了一个关键的地点，许烟少有的一反常态，这段难辨真假的往事似乎又活灵活现起来。

　　今时今日许烟站在眼前，破绽介于有无之间，仍然更像是许燎伤及无辜。

　　许燎坚持送叶成眠回家，叶成眠无法，只得报出地址。

　　“你……住艺术团宿舍？”

　　叶成眠在荔海没有房产，租的房子本就打算退租了，意外拿到荔海艺术团的工作之后，幸好荔海艺术团提供住宿。宿舍是剧院同期建起来的老房子了，胜在不要钱，没人住的时候一直有人定期打扫，一室一厅，某种程度比自己租的都强。

　　孑然一身的叶成眠毫无心理负担地住了进去，此刻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真的下了车，回去，就觉得太安静了。

　　叶成眠曾经觉得宿舍因为住的人少，正符合自己不喜欢交际的性格，可现在……哪怕是说话带刺难说好意的许燎，也好过一个人。

　　叶成眠躺在床上，感觉自己被留在了皇冠酒店里，留在许烟走的那一刻。

　　叶成眠拿出手机，搜索许烟的名字，第一栏是许烟的最新动态，第二栏是他的个人资料——中文名，许烟，英文名，未公布（网上流传为Leo，未官方确认，请谨慎鉴别）。

　　Leo，那Alex又是谁……

　　这一切，难道只是我做的一场梦吗？

　　汉阳，初雪日。雪越下越大，有一个盘旋不停的声音，说初雪时在一起的人会永远在一起。

　　假的，都是假的。

　　叶成眠骤然惊醒，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噩梦。

　　他其实很久没有做梦了。

　　叶成眠再看时间，凌晨五点五十了，天空灰蒙蒙的，他越来越没有睡意，就这么睁着眼睛等天完全亮起来。

　　他曾经很多次这样做，心里像有一个闸门，天亮了，等天亮了就好了。

　　天亮了就不会再有噩梦。

　　叶成眠在某一刻转过了离职的念头，荔海艺术团实在离许烟太近了，许燎又来势汹汹，但这念头如烧起的檀香，香烟升起就消散了。

　　他不想走，不愿走。

　　叶成眠接到于梦梦的电话，从于梦梦的语气里判断出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叶成眠应声来到团长办公室，他到的时候，听到于梦梦和刘奔在门内不大不小的争执。

　　门没关，是特意等他的。

　　叶成眠走进去，低着头，问：“团长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于梦梦刚想开口就被刘奔打断了，刘奔语重心长地说：“小叶啊，你来艺术团也有一段时间了，很优秀，我们都看在眼里，但是现在许氏集团接管了我们，严把用人关，你这……”

　　叶成眠懂了，抬头看了看于梦梦。于梦梦梗着脖子和刘奔辩解：“许氏集团都接管我们半个月了，现在来查这个？许烟那么大的老板，管的到我们艺术团一两百号人？”

　　刘奔摆了摆手，显然是不想和于梦梦继续做口舌之争：“许总能不能管到每一个人，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意思我已经带到了，三天之内吧，如果不能有转机，我们就只能按规章制度办事了。”

　　“叶成眠……”

　　两个人步出办公室，于梦梦有些急，叶成眠轻声说：“没事的，我知道你都是好心。”

　　严格来说，叶成眠和迟素一样都是走特招的路数进来的，所以可以避开简历相关的东西。于梦梦能这么做，自然是因为她可以，叶成眠入职转正到现在没有问题，甚至因为他底子还在，平易近人，在同事之间的口碑还很不错。

　　就像于梦梦当初没有说不去和许燎吃饭也可以，叶成眠也没有说不行我可以辞职之类的话。

　　看似最简单可行的办法被无声地规避，叶成眠想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轮回。

　　“当务之急，是能找个替你说话的人。”刘奔没有把话说死，而是把责任都甩了出去，于梦梦琢磨了一下，小心地问：“许燎后面还有联系你吗？”

　　许燎当然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即使许烟没有把荔海艺术团交给他管理，就凭他的姓氏，他的身份，他要是开口，许烟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问题在于，会不会就是许燎做的？

　　于梦梦对刘奔的质疑是有道理的。许烟掌控偌大的许氏集团，这件事太小了，况且许烟在接管荔海艺术团的第一天就要走了名册，以许烟的处事风格，有事早早就发落了，不会等到今天。比起风评一直很好的许烟，反倒是暴戾乖张的许燎更有可能来这一出。

　　于梦梦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也有想不通的：“如果是许燎，他图什么呢？”

　　叶成眠想起了许燎那些若有深意的话，还有皇冠酒店里和许烟的“偶遇”。

　　于梦梦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我去问问许燎？”

　　叶成眠被于梦梦惊到了，他记得于梦梦和许燎的关系谈不上好。

　　“我不怎么和他打交道，但不是不能打交道。”于梦梦下定了决心：“你还是少和许燎接触，我去问问试试。”

　　叶成眠道了声谢，隔日于梦梦去而复返，颇有些没脸：“许燎说我没有资格替你出面求人。”

　　叶成眠有失望，但不算意外。这事要是许烟做的，恐怕谁都解决不了，要是许燎做的，多半就是要叶成眠本人去找他。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叶成眠扑灭心底最后那点侥幸：“进入荔海艺术团对我来说是件很好的事情，我不想放弃。”

　　叶成眠给许燎发消息，许燎说：“这些天我隔三差五就来约你，一直见不上，怎么今天突然有空，还主动约我？”

　　叶成眠如实说：“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许燎来的很快，叶成眠搓着手说：“没有耽误你工作吧。”

　　“工作哪有你重要。”许燎嬉笑够了才多一点点正经：“你也不看看我分管的是什么，就算亲身上阵，都还没到点呢！”

　　这话实在没心没肺到了极点，许燎歪头说：“还能笑的出来，事儿不算大嘛。”

　　叶成眠淡淡的笑容僵了，硬着头皮把事情说了一遍。

　　“你还是笑着好看，不笑的时候像个木头，但是也别大笑，大笑影响气质。”许燎花腔耍完才说：“这事不大，但是你得罪人了啊。”

　　叶成眠不动声色的观察许燎的反应。

　　若说得罪人，眼前不就是一个吗？

　　许燎还能看不出叶成眠的心思，偏生全是狡黠：“刘奔肯定是受人之托，我哥看不惯你。”

　　“……”叶成眠说：“我自问没有任何得罪许总的地方。”

　　许燎突然靠近：“说不定是看你和我走得近，他不满意。”

　　叶成眠直往后靠：“许总你这玩笑开大了。”

　　许燎坐回去，颇为不满地说：“你管他叫许总，管我也叫许总？”

　　叶成眠心想我总不能管他叫许总，再管你叫许副总，但这话是不能说的，舌头就打了结。

　　许燎说：“你不如叫我阿燎。”

　　叶成眠看着很为难。

　　许燎更来劲儿：“你叫一声？”

　　叶成眠勉强说：“这不合适……”

　　许燎说：“多少小姑娘想叫还叫不了呢，看在你比我大的份上才让你叫一声的。以后你管我叫阿燎，我管你叫阿眠如何？”
　　叶成眠完全接受不了。

　　“就叫名字吧，直接叫许燎好吗？”叶成眠等他笑完才说：“如果你觉得我的名字不好听的话，就随便你叫什么。”

　　“你名字挺好听的，你怎么会这么想？”

　　叶成眠说：“会有点奇怪。”

　　许燎的探究欲上来了，疑问一串串的：“明明很独特，谁和你说奇怪的？你原来的公司？你们确实讲究这个，那你有没有起个艺名什么的？”

　　叶成眠微微别开了脸，声音太轻了，就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英文名。”

　　“用英文名出道？”许燎似乎觉得不错：“你的英文名是什么。”

　　“……不记得了，时间太久了。”叶成眠又是这句话，许燎显然不信，叶成眠只好继续说：“我一直都是用中文名的，英文名是为了出道才起的，大概就在出道组的时候用了几个月，很快就忘了。”

　　“那你们当中有一直用英文名的人？”

　　太敏锐了，叶成眠一时怔忡，才失笑说：“你这么聪明，怎么没想到，汉阳不是英语区。”

　　许燎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有？”

　　“没有。”

　　Alex。

　　不该存在的Alex。

　　许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话题没法再延展了，就说：“我替你给刘奔打个电话，让他不要搞事。”

　　“能行？”

　　叶成眠这一问，差点把许燎的恶霸相给激出来了，他挑着高高的眉目，似是不屑：“怎么，你觉得我说了不算？”

　　叶成眠正待回答，手机突然响了，于梦梦发的消息：

　　你和许燎提了吗，事情好像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