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缘》而而而已

17、故人逢*

　　九歌与画扇道别后，各自回宫。

　　春萍扶着九歌转过连廊门，步入宫道。

　　远处，一道纤瘦身影映入九歌的眼帘：那人一袭素灰僧衣，眉目清寂，正是青白。她身前有一个小内监引路。她身后跟着一个身量尚小的尼姑，与她类似装扮，面容却更生动些。

　　他们三人也看见了九歌。

　　那小太监率先行礼。

　　春萍则按照规矩介绍，“这是含露宫的陆采女。”

　　小太监忙补上一句，“见过陆采女。”青白和素白也双手合十，垂眼行礼。

　　九歌认出了青白，没想到在宫里还能见到在裕宁庵有一面之缘的小尼姑，顿感欣喜。于是，九歌笑着对小太监说：“你先下去，我有话对这两位说。”

　　小太监原本是要送入宫的大师去宝华殿，见九歌这样说，一时犯难。

　　九歌连忙补上一句，“就问一句话，不耽搁公公的差事。”

　　小太监思索再三，和春萍一起退到几步远处。

　　听见有妃嫔娘子要问自己话，青白诧异抬头，对上九歌欢喜含笑的眸子。

　　九歌朝着青白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说：“青白，真没想到还能在宫里遇到你。那日去裕宁庵，我就羡慕你可以在世间自由来去，而我不日就要入宫了。”说着，九歌看见青白眉目一动，眼神闪烁着。

　　青白语气微有波动，“娘子莫要这样说，娘子在宫中，也未必全是困囿；我在庵中，也会有世俗的困扰。”

　　九歌仿佛是习惯青白这样的喜怒不形于色，继续说：“青白，你今日是入宫做什么啊？”

　　青白顿了顿，双手合十道：“我受皇命，诏入宫中宝华殿，侍奉贵人们礼佛。”

　　听罢，九歌也一愣，心中感到疑惑，问：“你……你也要长驻宫中？怎么……怎么会……”九歌以为，尼姑会永远远离红尘，在庵里清修。不想，那个曾在庵中拈香诵经的尼姑，也有朝一日会踏入这朱门深锁之地。

　　青白望着九歌，眼神带了一些温和，道：“是，我日后会长驻宝华殿。”

　　九歌失了笑容，缓缓地说：“青白，你会不甘心留在宫里吗？你会想念之前的日子吗？”

　　青白仿佛是看出了九歌的落寞，安慰道：“旧日可念，不可执。娘子不必为了我的遭遇伤感。”

　　青白身后的素白开口打断道：“师姐，你认识这位娘子吗？娘子生的真好看，衣裳也极美。”说着，素白朝着九歌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九歌也回以笑容，问道：“你是？”

　　青白对着素白，严厉道：“这位是陆采女，是宫中娘子。你在宫里要谨言慎行，守着规矩，不能放肆。”转头，青白语气放缓，对九歌说：“她是素白，也是裕宁庵的尼姑。这次随我入宫，入宝华殿。”

　　九歌听了，温柔地对素白说：“无妨。”说罢，九歌转向青白，说：“你也算我唯一一个在宫外就认识的人。今日再见，也算是故人重逢。我日后可以去宝华殿寻你，同你闲话吗？”

　　青白听了一愣，随即平复了，回答：“自然。娘子来宝华殿礼佛，我自当侍奉在侧。”

　　正说着，那小太监躬身走近，道：“陆娘子，恕奴才打搅。奴才要引青白大师去宝华殿了，不然要误了时辰了。”

　　九歌心中有些意犹未尽，面上却只能淡淡一笑：“去吧。”

　　小太监行礼准备离开，青白与素白也双手合十行礼。

　　青白又补了一句，声音轻如风：“娘子珍重。”说罢，青白缓缓转身。而就在青白迈步之际，仿佛被什么牵引住了，微微回首。

　　九歌正抬眼撞上青白的视线。九歌只觉得青白目光灼灼，竟带了几分不舍与怅然。这感觉转瞬即逝，随后，九歌扶着春萍的手，转身，留下一道嫣粉色的倩影。

　　青白又继续随那小太监而去，背影渐行渐远，最终被这红墙与宫道吞没。